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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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的这一动作，让原本想牵过阿妩的长孙炽显得有些尴尬，他悄然的把刚抬起的右手放回了身侧。
从没想过离开长孙家的高氏，此时，对无忌抗拒的举动也显得极为不悦。
看着不再年幼却依旧倔强的独子，高氏不禁深思，她与晟郎这些年实在是把无忌宠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相较于长孙织的难堪，高氏的为难，无忌的愤慨，阿妩反倒多了几分云淡风轻的架势，微微抬头，对上了无忌的视线，“阿兄，哪怕要离开长孙家，我们也要堂堂正正的踏出这道门。”他们无需世人的怜悯，更无需这委曲求全所换来的暂时安稳。
高氏一愣，环着阿妩的双手暗暗紧了紧，布满哀伤的双眸中多了抹挣扎。
无忌诧异的看了眼妹妹，却又极快的扭过头去，像极了赌气的少年。他明白阿妩的决定，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又岂能把先前的“壮志豪言”，在转眼间，就毁的一干二净呢？
像是知晓无忌心中的不甘，阿妩安抚着：“阿兄，我们不是为了恳求他们，也不是为了长孙家的一针一线，我们是为了阿耶，身为阿耶的子女，送阿耶最后一程，这是孝道；而阿耶生前最疼爱我们兄妹二人，我们也不能让阿耶走的不安心。”
不管别人如何，阿妩始终不愿阿耶受到太多的纷扰与蜚语，更何况还是由他们而起。
对于离开长孙家，阿妩也另有考虑。不仅仅因为阿妩知道有舅舅可以依靠，更重要的是，乱世将起，而长孙家却不是久留之地。
看着阿妩俏生生的大眼，无忌终是放弃了他的倔强与坚持。
一个接着一个手指松开了紧紧抓着阿妩的手，黑夜中少年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却又异常的挺拔。
“适才是侄儿的错，还望三伯父见谅。”无忌恭恭敬敬的走至三伯长孙织跟前鞠躬道歉，少了先前的固执与戾气，不见喜怒的面庞，沉稳如山的双肩，无不彰显着少年在这短短数日间的急剧蜕变。
长孙织看着这对兄妹，哑然无言，若说无忌的改变让他多了份叹息，长孙织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叹息中也藏着些许的欣慰与骄傲，可是他却怎么也不会料到，从阿妩一个姑娘家口中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让他不仅感到心惊，更觉惋惜。
他知道阿妩的这番话不仅仅的对着无忌说的，更是说与他以及长孙家族人听的。
“阿妩丫头，有三伯父在，定能护你们母子三人周全。”铿锵有力的话语，然而始终少了几分让人信赖的底气。
凝视着俏似幼弟少年时候样子的侄儿，后悔的情绪从心底悄然滋生，甚至连长孙织自己都未能察觉。
比起无忌如此客气，生疏，尊敬的态度，长孙炽宁愿在他眼前的还是刚才那个会发脾气的少年，至少那样，无忌侄儿还拿他这个三伯父当亲人。
“他三伯，给你添麻烦了。”知道一对子女都有自己的主见，高氏心中欣喜与感伤互交杂着，又思及刚刚逝去的亡夫，子女一夕间的蜕变与成长，使得高氏更觉心痛。
“弟妹言重了。”对于高氏的行礼，长孙炽怎么也不肯接受，毕竟在这回的事情上，他确实对不住高氏母子三人，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受如此之礼数。“你们随我进府吧，日后的事情等四弟落葬之后再行安排。”
只是当年，先头的四弟妹离世前，挨门挨户的求了他们几个叔伯兄弟，当年应下的承诺，又怎能违背。
在长孙炽的带领下，高氏母子三人顺通无阻的进入了府中，哪怕一路上遇上的奴仆们欲言又止的，他们也权当未曾看见。
从小生于斯长于斯，长孙无忌从小在府中的各个角落里玩耍嬉戏，哪怕是一花一树他都再熟悉不过，可却仅仅一天一夜的工夫，这地方竟陌生的可怕。
阿耶不在了，家...........也不在了。
没有往院落走去，更别提歇息片刻，婉拒了长孙炽的一番好意，四人直奔灵堂而去。
传遍府邸各个角落的震耳的哭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发响亮，期间隐隐夹杂着和尚的诵经声与木鱼的敲击声，每一种声音互相交织在他们耳中，给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悲伤，更是痛彻心扉的痛，接近灵堂的每一个脚步都沉重的让人难以承受。
“晟郎。”再不复冷静的高氏看着灵堂中央整整齐齐放好的棺木，瘫软在地半尺多高的门槛前，失声痛哭，不能自己。
“阿娘。”阿妩小心的扶着高氏，朝着高氏另一侧的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知道阿娘有妹妹照顾，一身重孝的长孙无忌这才提起衣袍，跨过门槛，丝毫不顾长孙安业俩兄弟的诧异，重重的跪倒在长孙晟的棺木前。
同长孙安业俩兄弟并排跪着，而他的膝下不见蒲团，只有冰冷刺骨的地。
“等阿耶落葬，我就会带着阿娘和妹妹离开长孙府。”这不仅是交代，更是一种承诺。无忌的毫无起伏的声音显的冰冷，且不带一丝感情。
长孙恒安一把拉住准备闹事的三弟，神色严厉的说道：“三弟，阿耶跟前不得无礼。”
这些日子安业怎么闹，他这个做兄长的都纵容着，可是现在阿耶在前面看着，他们又怎么能让阿耶失望。
长孙安业气愤的撇过头去，冷哼了声，又把自己膝盖下的蒲团移到了离无忌最远的地方，嘴里模糊不清的咒骂了几句。
“我这是给阿耶面子。”
许久之后，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前世的这段记忆，其实他们并没有进府直到舅舅匆匆赶来，同府里的人一番周旋后，这才有机会送完阿耶最后一程。
只有家族中的男子才有资格在棺前守灵，安静的跪在门栏后高氏的身旁，阿妩并没有去安慰几乎哭死过去的高氏，又或者说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因为在这之后，阿娘遁入空门，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可以说，这一场葬礼，她失去的不仅是最疼爱她的阿耶，温柔的阿娘也伴着阿耶离她而去。
多少年了，阿妩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记忆中只剩清冷的阿娘，何曾见她迸发出如此鲜明的情感？
泪水早已沾满衣襟，而阿妩却恍然未觉。
记忆中深埋于心底，多少年来夜夜思念的家终是散了；而另一个家，那个更为支离破碎，残缺不堪的家，也让她难以面对与承受。
阿妩怎么也不曾料到，记忆中那个被她唤作“二郎”的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眼下这个不恰当的时机与场合。
“家父闻知长孙将军逝世，悲痛万分，无奈公事繁忙，特派小侄前来吊唁。”一身素雅清淡的男服上，只在衣襟袖口间绣着几个简单又不失贵气的图纹，却丝毫不减这位俊气少年的翩翩风采。
透过微风，远处隐隐的交谈声，阿妩全身一僵，这个声音.........
旋而苦笑，她听了二十来年的嗓音，怎么会出现在这呢？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扶风郡。
另一人说道：“世民侄儿无需外道，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先去灵堂给你晟伯父上柱香，而后我再安排地方让世民侄儿歇息。”
‘是他！’阿妩心下一惊，她没想到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会在这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
记忆中的儿女们一个个浮现在她眼前，子女七人，善终者几？
阿妩心中明知这件事并不能全怪他，在不知不觉间，心底终是留下了埋怨。
若他们的一世纠缠，换来的是儿女们的一生磨难，那她宁愿，此生不为二郎妻。
脚步声声无一例外的落在阿妩心间，噗通噗通的心像是要从喉间跳出，挺拔着僵硬的背脊，阿妩还是朝着高氏慢慢靠拢。
她不想，哪怕一面也不愿再同他相见了。
一进入正院的院落，哪怕是隔着十余米开外，李世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那个带着几分清冷的小小身影。
在来的路上他调查过些长孙晟这一支的情况，也得知了长孙府中还有两位未出嫁的姑娘，一位是长孙晟前头夫人留下的女儿，另一位则是母亲口中那个和他有过婚约的高氏所出之女。
身披重孝又未许配的姑娘中，李世民自然一眼就能找到那个或许会在几年后成为他正室的“长孙姑娘”。
收回视线，李世民跟随着长孙谟的步伐，在长孙晟灵前烧香行礼，转身后，视线不期然的落在了门框边的那个小身影上，一身重孝，发间不着一物，只挽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女发髻，泪痕斑驳的脸蛋并未破坏脸上的清秀之感，反而让人更显怜惜之情。
那抹打量的视线，有着二十年相处经验阿妩自然知道是他。然而她并没有刻意的躲避，只是当做毫不知情。
“咦，李二公子。”对高氏母子三人心怀愧疚的长孙炽在见到李世民时，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由他牵媒拉线的婚约，并不怎么大的双眸亮了亮，一个主意在他心底形成。
今年长孙炽前往扶风郡办公时，曾在李家做客，对这位文武双全的李家二公子自然是非常欣赏。
若是阿妩能顺利加入李家，也算是他帮四弟完成一桩心愿了。
“炽伯父安好。”李世民主动上前施礼问安，对于长孙炽他还是颇有印象的。
“叫什么炽伯父啊，过几年你都要娶我家小侄女进门了，现在趁早改口，让我四弟，你老丈人也能走的安心。”虽然这样逼婚并不怎么光明正大，但是长孙炽更担心再过两年，李家执口不认这桩口头婚约，那岂不是让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长孙炽也打着主意，李家是皇亲国戚，富贵总是少不了的，若是阿妩侄女嫁的好了，无忌侄儿想必也能出人头地。
只是长孙炽怎么也不会料到，他这一番话，在灵堂上惊起了千层浪。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