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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孞娘整理着柜子里的衣服，当整理到那一打月初时整整齐齐放置在柜子角落里的月事带时，蓦地一愣，似乎这个月她们娘子的小日子并未如常到来。
她是负责管理娘子衣物柜子的，对娘子每个月的小日子十分清楚。
记得上一次月事没来时，还是几年前怀上他们家小娘子的时候。
想起姑爷的侧室杨氏在几月前诞下姑爷的长子，那般春风得意的样子，让她们院子里的人，尤其是她们几个自幼伴着娘子一起长大的侍女恨的牙痒痒。
可不知为什么本该最为着急的她们娘子却抱着小娘子闭门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这让她们又着急又无奈。
想起娘子这些日子郁郁的神情，孞娘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娘子和姑爷到底是怎么了，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对她家娘子极为不利。
太太一向偏爱自己娘家的侄女，而姑爷则最为疼爱侧室杨氏，只有他们娘子空有家世，却只能事事依靠自己。
若娘子真的怀上了，且能顺利诞下一个嫡子来，娘子便能在夫家真正的站稳脚跟了。
思及这点，孞娘面露喜色，原先紧抿着的嘴唇渐渐放松下来，忙站起身来，抓着手里的月事带快步朝着外室走去。掀起珠帘，就看见了正侧身倚在美人塌上小憩的韦氏，松散的头发散落在隆起的胸前，眉间微蹙，圆润的面颊稍显苍白。
许是自幼丧父失母的缘故，娘子打小心事就重，也不爱与人说，在嫁入李家之后，连她们这些打小贴身伺候的人都猜不出娘子的心事。
本就藏不住心事的孞娘见韦氏眉毛轻颤着就知道娘子并没有睡着，于是她赶忙走上前唤了声娘子，而后甚是激动的说道：“娘子刚才我在整理衣柜时，发现这个月娘子的月事带并未动过，娘子的小日子一向准时，会不会是.....娘子已经怀有小郎君了。”孞娘兴奋的把视线落在韦氏平坦的小腹上，回忆起这些日子娘子总是懒散的样子，心里越发的肯定了。
听完侍女禀报的韦珪一愣，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方才缓过神来，面上并不见喜色，反而显得有几分诡异。
幽幽叹了口气，韦珪稍显疲惫的说道：“过些日子请个医师来看看吧。”
“娘子为什么不高兴？”孞娘有些不明白，这不应该是最大的喜事吗？为什么娘子听到之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愁闷了。“若是个嫡子，那娘子以后的日子也能轻松些。西院那头不就是得了个长子嘛，就嚣张成那样。“孞娘愤愤不平道。
脑瓜直泛疼不耐听这些的韦珪挥手让因着兴奋而喋喋不休的孞娘下去，这些日子本就不郁的心情这下更加沉闷了。
细密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韦珪的身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轻轻抬手抚着小腹，她知道这是那天那个她所不愿再想起的不堪的夜晚所留下的证据。
那晚她被夫婿压在地上强行索要着，那晚痛苦无助的她嘴里却唤着另一个男子。
却不曾想到竟有了孩子。
李珉的性子优柔寡断，做事拖泥带水，左右有家世在这摆着，只要不出大错，一世平稳还是有的。
可也正是因为他这种不够果敢的性子，徘徊在几个女人的争夺与纷争之间，无法决断，甚至是非不分。当一次次他为了那些女人而不分缘由责怪她时，她也曾为自己解释，而李珉也会为了他的冲动而后悔，可是过不了多久当那些女人再次挑起事端时，在李珉不问缘由的在所有人面前扯下她面子的时候，她放弃了解释，同时，也放弃了这个男人。
君既无情，我便休。
说的便是如此吧。
在那之后，她任由宅子里其他的女人于她之前诞下子嗣，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后院的斗争添把烈火，另外，她也想看着李珉为此焦头烂额的样子。
她并不在乎李珉，婚后这几年的生活早已凉了她的心。
可却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有了身孕。
算是对那晚的惩罚吗？
暖暖阳光的笼罩下，韦珪心底发冷，旋而苦笑不已，挣扎着睁开双眼，对上刺眼的烈日，一滴泪水缓缓滑过脸颊。
右手慢慢向上移到胸口对襟处，微颤着手从里衣中拿出一只瘪平的荷包来，轻轻一捏，里面并不似普通荷包那么绵软，反而隐隐有着沙沙作响之声。
盯着看了足足片刻，又无声的把这个荷包放回了贴身之处。
待韦珪走出屋子后，之前一切的脆弱与痛苦霎时消失殆尽，她依旧是那个长安贵妇圈里人人称赞的女子。
在长安另一边的李府，阿妩仍旧如同往日一般细心的照料着婆母窦氏，今日神色不错的窦氏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同她说起了她希望中的墓园的样子，吓得屋子里伺候的人纷纷跪倒在地，惊恐不已。
甚是无趣的窦氏摆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下，拉着阿妩的双手倾诉着：“想当年我嫁进李家的时候，也是正逢婆母病重，没想到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两句，突然窦氏神色有些不对，睁着迷茫的双眼打量着屋子。
“大郎二郎几个怎么不在？”
“老爷呢？”
不知为何，今天的窦氏瞧着尤为的不对劲，气色较之前些日子好上不少，也不见前几日那般昏迷着说胡话，睁眼之后神智清醒的说着墓园啊，还有一些过去的成年旧事。
阿妩瞧着有些心慌，找了个由头把婆母的贴身侍女芸娘唤进屋来为脸上布满一层薄汗的窦氏洁面，而她则趁着这个机会走到外屋来，压低着声音吩咐着屋内伺候的人赶紧去把府里的郎君娘子们都请来，又让人赶紧去请医师，院子里的小厨房内熬制着吊命汤药的炉火更是不曾断过柴火。
待一切能想到的都吩咐到位之后，阿妩端着侍女递上的汤药赶忙走回内室。
之后窦氏的几个侍女同阿妩齐心协力的给她喂药，几次未果之后，大家也只好略带强硬的往她嘴里灌了不少汤药。
“婆母，别睡，二郎他们马上就来了，你可千万不能睡着。”阿妩轻晃着窦氏的手臂，见她瞳孔渐渐有些涣散，心里越发焦急。
心里焦急的期盼着二郎他们能赶紧过来。
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窦氏心里惦记着儿女故而放心不下，在众人的呼唤声中，窦氏虚弱的对着阿妩笑了笑，努力抬起手指搭上阿妩的手，示意她莫要担忧。
眼皮终是垂了下来，阿妩不断反复的探着她的鼻息，见还有点微弱的气在进出着，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很快，窦氏所出的几个子女得了消息后，飞奔着赶来他们阿娘的床前，五个子女依次跪倒在床前，连声唤着阿娘。
屋子里满是悲戚的叫喊声，饶是大家心里都有了准备，真到了这时候仍是悲伤的不能自己。
在子女们的呼喊声中，窦氏的眼皮抖动着慢慢睁开了眼，看着这几张仍旧稚嫩的脸庞，她的心里又何止是不舍。
“莫担忧，日后阿娘不在了，你们兄妹要齐心协力的把日子过好。”
仔仔细细的看了遍每个子女的面容，似是要把这牢牢刻画在心上一般，看着涕流不止的幼子，窦氏痛苦的合上眼，再张开时，泪水早已顺着面颊滑下。
期盼的眼神越过紧紧围在床边的几个子女往后看去，却终不见那人，面上掩不住的失落：“老爷呢？”
突然一抹阳光从窗缝中探了进来，斜斜的打在床前的地上，恍惚间，她回到了那年，在亭台上遥望着那个挽弓射箭，百步穿杨的少年郎。
那一刻，她知道被箭射中的不仅是大门上两只孔雀的眼睛，更是她深藏的那颗不复平静的心。
“雀屏中选，嫁得李郎。此生不悔，不悔.....”话音落下，安安静静躺在那儿的窦氏再没了动作，再也听不到儿女们深切的呼唤声。
屋内甚至府内的人纷纷跪地哀送女主人的离开。
这时候，被一道圣旨派往弘化郡镇守的李渊，感到莫名的心慌与悲伤。
近两个时辰以后，几个怎么也不肯离开他们阿娘的郎君娘子们方被劝离了窦氏的院子，府里的老人们开始有条不紊的为窦氏清洗打扮，准备入殓，而府里四处挂上了白布，紧接着长安城里的贵族世家们也都纷纷得到了消息。
只等李府一切安顿下来，往日有来往的人家就会纷纷上门祭拜。
阿妩搀着神情恍惚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般打击的李二郎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里，接过侍女送上来的早已备下的孝服，屋子里侍候的人也都极有眼色的退出了屋子。
阿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脱下他的衣服，换上了白色的孝服，重新打理整齐他的头发。
这些日子李家的几个子女几乎是日夜侍奉在窦氏的床边，即使回屋子睡觉也都是和衣而眠，昨天窦氏的情况不甚好，几个子女不眠不休的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等情况稳定下来，精力不济的他们这才勉强回屋小憩一会，却不成想还不到一个时辰，母子几人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阿妩没有说话，她知道他此时也定然不想听任何的安慰之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听得屋外的哭声传遍整个宅院里里外外，哀乐则是每隔一段时间奏一次。
阿妩并没有如上一世那般生疏的打理着葬礼的各项事宜，也没有去应付那些前来悼念的人们。
只是安静的陪着他跪坐着，两个人，就这般从晌午一直到了天黑。
黑暗中，李二郎抓起对面的阿妩的手，嘶哑的嗓音说道：“走吧，别让阿娘等久了。”
阿妩回握着他的大掌，点头应道：“走吧。”
这一夜李府灯火通明，府内所有人的不眠之夜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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