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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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阿妩和李二郎的关系看似有些不同，但真要细说也说不上什么来。
婚后两人日日同塌而眠，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因为窦氏的状况越发不好，府里的气氛也越发沉重，不过短短数日功夫，每每喂进的汤药和食物，已经到了无法下咽的地步，便是费劲心思喂了进去，没片刻又全给吐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几日本就骨瘦如柴的她，又活活瘦了一大圈，每每看着她那只剩皮包骨头的样子，不管是她同李渊的几个儿女，还是府里的其他人心里都有数。
便是再哀伤痛楚，在李渊的示意下，郑观音还是嘱咐了几位府里的资历极深的老婆子开始筹备起来，而在墓址的选择上，李家的几个儿女偕同李渊根据下人的推荐的几处风水宝地一一探看了一番，因为关乎李渊日后的安息之地，在选择上更是慎重又慎重。
最终的选择与上一世并无二样，选在了洛阳城北的邙山一处山腰上，邙山之处，风水极佳，素有‘生于苏杭，葬于邙山’之称，可以说是有黄金都难买的地段，墓地的位置虽不是最好之处，到也是一出清幽僻静，有风有水之处。
阿妩知道，随着李家打下天下，李二郎登基后依照汉光武帝陵寝之规格为太上皇建造了献陵，而最先建造的主墓穴完成后，第一位搬进那里的就是她的婆母太穆皇后。
所以这处费心寻来的墓地，到后来却成了一段传说，有人说李家的兴起与太穆皇后这处风水宝地息息相关，再后来，阿妩也不知道是谁人长眠于此。
“呕........”才刚刚为好不容易灌下去小半碗汤药颇为开心的阿妩，还没等婆母抬起头来，就已经麻利的用手掌推着窦氏的后背，将她侧过身来，另一手托着她的颈部，直到婆母的嘴对着跪在一旁侍女手里端着的痰盂，这才轻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着。
这一番动作饶是再迅速，薄被上，床单上，还有阿妩的袖口处都不免沾上了不少污渍，阿妩倒也没在意，在确定婆母不再呕吐了，用温水让她漱口之后，阿妩这才轻轻的托着窦氏平躺回枕头上，在一切妥当之后，方才用温热的面巾替她擦拭着面颊。
“婆母，再喝点药吧。”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了，可李家的人，尤其是窦氏所出的几个子女仍旧抱有希望，甚至天天轮流着前来替他们阿娘喂药，几个郎君还好，在面对窦氏的时候，只是眼眶发红，而身为唯一的女儿李秀宁又何曾经历过这种生死离别，更何况躺在床上的还是她最为重要的阿娘，回回看到床上消瘦苍白的阿娘，之前好不容易定下不在阿娘面前哭的决心立马就崩塌了，泪水止不住的向外流，无奈，只好飞快的跑出屋子一人趴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干上低声哭泣着。
作为儿媳，原本郑氏和阿妩则是轮流在一侧伺候着，由于郑氏还要管着府里的各项事情，尤其是在刚上手的阶段，尤为繁忙，分身乏术，就把这边全权托付给了阿妩。除了不用阿妩来替窦氏擦洗身子以及如厕之外，其余的活计几乎她都接下了。而白日里，当李渊或是府里窦氏所出的几个郎君娘子来孝顺他们阿娘的时候，阿妩就会把位置让给他们，自己悄悄站在一侧。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想起了前一世自己即将离开人世时的那种不舍，所以她想这个时候，婆母肯定更希望能多看几眼自己的几个儿女，而不是她这个才嫁进李家数日的新媳妇。
窦氏无力的摇了摇头，“见天的喝这些苦药渣子，也不见好，不喝了，喝了还难受。”
阿妩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她懂窦氏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快油尽灯枯了，所以干脆也就不受这个罪了。
这若是窦氏几个儿女过来侍奉，只要是自己儿女喂的，她哪怕不想喝，也会看在儿女的孝心上喝完一碗，甚至有时怕儿女担忧，喂了药就假装睡着，直到儿女走远了才吐的满床都是。
其实阿妩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不好，只是医师说了，若是能把药喝下，再撑十天半个月没问题，要是连着吊命的药都不喝了，怕是三五日都算多了。
阿妩知道婆母的死活由不得她来决定，她也不能因为婆母不想喝药就断送了她还有十几日的生机，只好暂时放下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柔声道：“炉子上正让人温着粥，我让人盛上一小碗来，虽然还没到饭点，婆母还是先用点垫垫饥。”
摸了下腹中空空的肚子，窦氏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一碗粥端了上来，扶起窦氏倚靠在高高叠起的被子上，阿妩试了下温度，确定并不烫口之后，才轻轻舀起一勺递到窦氏微张的嘴里。
“老二媳妇，咱娘俩唠唠吧。”窦氏并没有急着喝第二口，而是缓缓开口说道，旋而苦笑，“都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害得你们俩一进门就担上了这么重的担子。”
“只要婆母好好的喝药，身子骨好好的，对于我和大嫂，还有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来说，就是最为开心的事情了。”阿妩柔声安慰着窦氏，对于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所有人安慰她的话语也几乎是相似的。
“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就是平白拖累了你们。”想起这事，窦氏不知道是该高兴早早的把两个儿媳妇迎进了门，还是该后悔让她们一进门就要面对三年的孝期。
最后也只能用‘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来自我安慰一把。
“医师说了，婆母你只要每日按时用药用膳，就一定能药到病除，健健康康的。”阿妩趁着这机会又喂了一勺子粥。
对此，窦氏只是笑了笑，“我还没和你说过二郎小时候的事情吧，正好今天我有点精神，跟你说说。”
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一般，窦氏神情越发柔和，“二郎这孩子，你别看他排第二，下面还有阿弟阿妹，要真算起来，他可比下面几个爱胡闹。他这孩子爱玩爱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要是日后真同你置气了，你莫要同他较真。这孩子性子傲，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要真有什么犯浑的事情，你要好好同他说道，他会听的。”对于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窦氏自然对李二郎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有心想嘱咐儿媳妇几句，却又怕说过了头，日后影响了他们夫妇的情感。
“媳妇会记得的。”阿妩低眉顺眼的顺从着窦氏，心里却是忍不住腹诽着：就李二郎那性子，她是摸得透的不能更透彻了。
“你别看他平日里行事潇洒，但却很少把人放在心上，尤其是女儿家更是不曾有过。每回我同他说及你的时候，他总是有些不一样，有几回他总是特意跑到洛阳去，别人以为他是为了替我们在老宅里打点事物，我却知道，他那是心里藏人了，否则又怎么会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宅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她的儿子她还能不知道。
李二郎身边伺候的人本就有窦氏安排的耳目，她知道的事情远比阿妩想的要多，甚至知道她这傻儿子为了人家这妹妹可没少在人阿兄身上下功夫。
阿妩的脸蛋霎时间微微泛红，何曾有人这般打趣过她，乍一听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想起不久之后会一个个来到府中的女子们，阿妩眼中的那点羞涩尽退，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无波。
窦氏看着心里也不免为儿子叹息，这长孙家的娘子明显看着就比自家的混小子成熟冷静多了，不知他们日后会是怎么样的，希望能好好的吧。
之后窦氏又捡了几件李二郎的童年趣事说着，心里不免开怀不少，阿妩趁着这机会喂了小半碗粥，直到窦氏摇头表示不要了，阿妩亦不强求，要知道这些日子，就这顿饭吃的是最顺当的。
原本还想继续喂药的她也决定暂时缓缓先，让人把药温着，个把时辰之后，再喂药也不迟。
“其实，那日你行进门礼那天，我给你的镯子，是我从娘家给带来的，原本是想给秀宁当嫁妆的，只是突然想起了，二郎小的时候，尚在襁褓之时，最爱抓着我这只镯子不放，我想他定然是喜欢的，那便留给你吧。”
窦氏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
“你是不知道，这镯子还有段可笑的传说，据说这是汉时皇后们身份的象征，只要带上这只镯子的，必定会是未来的皇后。”像是怕吓着阿妩，窦氏轻拍着她的手，“你也莫要当真，这不过就是个笑话。若真是皇后之物，我那舅舅又怎么会.........？”说到这时，话音戛然而止。
有些情绪不稳的窦氏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恢复平静，只是神色一下子就差了下来，“若真是皇后之物，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手上？”谁人不知这天下是他们杨家人的。
“儿媳只知道这是李家的传家之物，日后待儿媳老去，也会一代代往下传于子孙们。”对于这只镯子的事情，阿妩以前也曾听说一些，她更清楚，随着李家夺得天下之后，作为一前一后这只镯子的所有者——她们俩婆媳，才坐实了凤镯的传说。
后来阿妩记得，她临终前把这只镯子给了兕子做念想。
窦氏欣慰的拍了拍阿妩的手，“你能这样想就好。”她知道二郎媳妇是个明白人。而她会存着这只镯子，仅仅只是因为这是舅舅给予她的。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通往内室的帘子微微摇摆了几下，似轻风吹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本要来请安，而恰好听到这件事的郑观音对这外屋的几个侍女摇了摇头，而后脚步虚浮的快速离开了院子。
直至到了自己的屋子，喝退屋内侍候的人，仅留自己一人，摘下手腕上的镯子，狠狠的朝着地上砸去。
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天生的凤命，而她拼死拼活，最终也才只混到了一个可笑的太子妃位。
想起被杀的幼子，她就恨不得手刃仇人。
不行，她得等，等时机，她要他们一家一击毙命，为她死去的儿子血债血偿。
对，镯子，她必须拿到那只镯子。
被那对婆媳当成笑话的‘凤镯’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上一世，凤镯因为窦氏和长孙氏而名声大噪，而真正让世人念念不忘的，则是自打长孙氏离世之后，葬礼刚过，原本应该好好放在匣子里的凤镯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凤镯再次面世之时，在后来成为武后的武才人手上，当时她还让人查了下这段故事，坊间传说，长孙氏离世之后，宫里的一个小公公悄悄偷了这只镯子去换赌债，不成想，几次辗转之后，流落到武才人手上，又随着她一同回到宫里。
也正是因为那只凤镯替武后压下了朝着不少大臣的反对声。
郑观音眼神一敛，绣花鞋狠狠的踩在了镯子的碎片上，丝毫察觉不到脚底钻心的疼痛。
这一世，她要凤镯，她要成凤，真正的凤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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