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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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迎亲的时辰，并非如大家所想的那么早，反而是在完全天黑之后的近一个来时辰，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方才热闹的出现在了街的那头。
最前头那人挺拔着身姿稳稳的坐在一匹极其俊逸的马背上，在他身后莫约七八步处，八个年轻男子骑着一样颜色品种，却又比最前头那人的坐骑差上一个等级的马匹上。不仅几匹马大小样式相同，而骑在马背上的八个人也都是一般模样的打扮。很显然，这是新郎官的兄弟，也是今日新郎特地请来的傧相。
在八人之后，则跟着近两百多个威武大汉，迈着相同的步伐，步履一致，亦是一样的打扮，各个昂首挺胸的走在街上。每隔几人就会有一人手中着举着火把，而这群剩下的大汉则每人提着一个样式精致且燃烧着蜡烛的红灯笼，几乎是把这整条路都照的灯火通明。
紧接其后一辆装扮精美的花车缓缓露出了它的面貌，与自古一来爱用牛车和轿夫抬着的花轿不同，因为李家二郎极其爱马，即便是年纪尚轻的他，也已经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型马场，里面养着的无不是他派人去收集来的，又或是借着这几年空闲时候东奔西跑在各处马场淘换来。数量并不多，但是无一不是马中精品。
唯一遗憾的是，数月前他曾在一个马场看到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费了许多心思，更是和马场主磨蹭了半月多，最后也没能成功带回。
为了这事，他失落了好些日子。
对于他这种爱马爱到几乎把所有身家都搭在上面的行为，身为好友的长孙无忌每每对此瞠目结舌。
身为大舅子的无忌一直很怀疑，这家伙把身家都用在了这上面，日后不会没钱养他们家的阿妩吧？
对此，无忌一直都存有担忧，又没法明说。
今日原本在寻场婚礼中见到的坐骑，或是牛车，都一律被李二郎换成了一匹匹俊逸不凡的马儿。
哪怕是架着花车的四匹并排的母马，也都是他特意从马场中选来，性格极其温顺，后来又经过了一番调、教。
一只望不到尾的乐队，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引得路边其他府邸小郎君小娘子们都偷偷透过门缝激动的看着外头。
最前头，也是最引人注目的李二郎一身红纱单衣，内以白裙为底，脚穿黑靴，这是这两年刚流行起来的‘降公服’，比起传统的新郎服来样式更加简便。
李二郎不俗的外貌和浑身的气度硬是把这套衣服穿出了和常人不同的感觉来。
正是年轻气盛的他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又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举止之间透着贵族公子们常有的贵气，风流和自得。
在无数火光和灯笼的照耀下，若细细观察一番，还能看到他如玉般面庞上隐隐透着些微红。
深邃的俊目中倒映着一片火红，挑起的凤眸尾梢处透露出藏不住的春意和喜气。
此刻的李世民心里并没有像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平静，牵着马缰绳双手显得极为僵硬，围观的人眼中他笔挺的身姿，其实是自打换上新郎服，尤其是上马之后，他就一直像个雕塑般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几年的历练的期间，李世民见过不少世面的同时也见过各种不同风情的女子。可以说他认识的女子里面，不乏有对他侧眼相待的，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在私下同他表示过了那份倾慕。
同这些风情各具的女子们相比，那个有时会占据他脑海的长孙家娘子，只能称得上是青涩。
又或者说，比起其他他见过的那些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他即将过门的新娘还只是个女孩。
可她的那份淡然一直深深扎根在他脑海之中，最早在长孙晟将军葬礼上见到她时，那个跪在离灵柩远处的女童，不哭不闹，甚至还会安慰着性子绵软的阿娘。
起初他以为，这位长孙家的小娘子怕是还不懂得什么叫死亡？更不明白这是她阿耶永远的离开了吧。
可是偶然间听到她和无忌的那番对话，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什么都清楚。一开始他还对那句‘我希望未来的夫婿是个能像阿耶那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而耿耿于怀，他参军不完全是因为长孙娘子，但李二郎不能否认，他一直在和这句话较劲着。
直到最后那次见面，当一个女子能和有着婚约的男子这样坦然的谈着他们之间的婚约，那天他看了她很久，细致的观察着，却没能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其他女子面对他时候的娇羞或者爱慕。
那晚，他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床顶，一片怅然，至始至终，莫说心里，她的眼里也没有过他。
而那句希望夫君是大英雄之言，怕是不想选择他的托词吧。
有一日他去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马场选马时，正好看到一群母马入库，他想起不管是妹妹秀宁还是一些他认识的其他女子都有着极好的马术，不知同他有婚约的长孙娘子骑术如何？
思及她柔弱的身子，应该没接触过这些吧，李二郎这般猜想着。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从那群在吃着草料的母马中选了几匹性子温顺的，又担心她不会骑术，李二郎还精挑细选了几匹小马驹做教学用。
心理暗暗期待着要手把手教她骑马的李二郎在那日谈话之后，心里颇为打击。他连去马场买马都没忘记给她挑选几匹，甚至畅想过想过两人共乘一骑驰骋草原那般欢快的场景。
可是，她至始至终不曾把他记在心里，放在眼里。
看着越发临近的大门，李二郎心里的忐忑有增无减。
他不愿意承认，在清楚的知晓长孙娘子并不似其他女子那样爱慕他之后，他未尝没有机会能和府里说不成亲，又或是拖过一年之后放弃这个婚约。
在接连数日的消沉之后，得知哪怕在他们知道郑家主动提出与大兄成婚的消息后，高家那边仍旧选择了答应。
那一刻李二郎喜笑颜开，飞奔着去自己的马场里伺候着那几匹母马，又是梳洗，又是喂食好不热情。
一旁，陪着未来二舅哥来迎亲的柴家郎君柴绍看着李二郎这不断变化着的表情，暗中憋着笑，他怎么也没料到一向是他们这群兄弟里面领头人物的李世民还能有今天这样紧张的时候。
这边，高家大门紧闭，连原本热闹了一天的乐队也都不见了踪影。几个小厮叠成人墙趴在高高的墙头上，微微露出点脑门，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外头的情形。
“来了，来了！”几个趴在上头的小厮接二连三的叫唤起来，大家都越发激动起来，在下面当椅子的几个小厮更是激动的忘了上头还有人，一个个飞奔着去前院告诉老爷太太和来客们。
似一阵风刮过之后，这里在不见了人影，徒留几个紧紧抓着墙头的小厮，想下又不敢下，欲哭无泪。
这时，府里众人更是安静的不可思议，大家都纷纷严阵以待，每个人都面面相觑，捂着嘴巴直乐呵。
这时李世民一个翻身跨步，跳下马来，走向高府的大门，身后跟了一个稍微落后于他几步的小厮，举着火把。
李二郎抓着红漆大门上的那个铜锁，在门上敲了十下，每一声都清脆响亮，这才清了清嗓音，高声喊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其实大门的这一侧，早已贴着许许多多的人，有各家长阿妩一辈的婶子和舅母们，还有一些年轻的小媳妇们。不过新郎官嗓音也不能低了，因为这是喊给岳家和新娘子听的，同时也代表了新郎官的气势。
隔着大门，今日主事的婶子发话了，“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停？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落，因何而来？”
里面一些年轻媳妇都纷纷笑出声来，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调戏了把新郎官。此起彼伏的喊着，“快快报上名来。”
头一回成亲深怕出错的他早把详细的过程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本是长安君子，陇西名家。故来拜谒，聊作荣华。姑嫂如下，体内如何？
（我说帝都贵家子，没事上门来拜望拜望，姑嫂们，你们身体如何？）
在同这群姑嫂媳妇们又是套近乎又是表达赞美之后，李二郎方才表示了今日的来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群媳妇们也是个爱闹的，听闻外头的还是个俊郎君，一个个都玩的兴起。任李二郎好话说尽，也不肯开门。
这时候几个傧相纷纷出来吟诗赞美着新娘家的一切，甚至连这大门和门口的石狮子也都狠狠赞美了一通。
听得里面的小媳妇们咯咯直笑，这才见大门缓缓打开。
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夸过人的李二郎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幸好一辈子只成亲一次，要不然这架势谁受得住啊。
他正打算带着八个傧相抬脚跨过门槛时，突然间，只见迎面而来一根大木棍子，幸好身手灵敏的他往身旁一侧，躲了过去。
还没等他站稳身子，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媳妇来，各个手里持着根棍子，见到新郎官和几个男宾客就往他们身上打。
主事的那个媳妇一边打，一边喊着：“女婿是妇家狗，打杀无问。”
看这着这群妇人们打得欢，但真正落在身上倒也不疼，几个傧相和李二郎纷纷到处躲闪逃跑着，嘴里出来的皆是求饶的话。
李世民直到这时才清楚的知道，为什么迎亲的时候要多带些傧相来，不是为了吟诗讨女方家媳妇们欢心的，而是来替他这个新郎官承受棍子的。
墙头趴满的小厮侍女们，李二郎带来的那一大群壮汉们，还有这街上其他府里的小郎君小娘子们都纷纷拍手叫好，甚至大家还兴高采烈的讨论起来哪个被打得最惨。
每当李二郎成功逃脱后，就会有好心人及时给那些媳妇们指出他的位置来，他身穿一身红，在人群里更是显眼的不行。
李世民这才后悔，早知道就穿传统的新郎服了，至少混在人群里显不出来啊。
一边挨打，一边求饶，他还能有空闲工夫想着，让新郎官穿大红色纱衣的，绝对是新娘子家的人发明的。
而八个傧相里欲哭无泪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柴家郎君。因为和李家娘子定有婚约，所以八个傧相里，柴绍替二舅子挨的棍子最多。
他也只能暗暗为自个儿伤心——就没见过，娶娘子进门前，还得替二舅子哥挨棍子的。
一群媳妇们打累了之后，看着一个个衣裳凌乱的郎君们，心里非常满意。
武的折腾了，几个媳妇端酒来灌今日的新郎官，开始折腾文的。
直到一群人都觉得差不多了，这些媳妇们方才给李二郎让了行。
这时候李二郎能去正厅迎接新娘子了，一路上也不得轻省，每每看见新娘家的各样物什都得一一用诗句赞美一通，逗的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开心的不行。
被无数的人簇拥着来到了阿妩的闺房门前，李二郎得靠着吟诵诗歌来请出他的新娘来。
这么大动静，早已装扮完毕的阿妩自然能听得到，更何况屋子里还有一群爱凑热闹的主，可以说，李二郎被打了多少下，她都从几个表姐妹和侍女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时就算阿妩想出去，屋子里的人也不会让的。
毕竟这是女子一辈子唯一能拿乔的时候，自然得把郎君折腾够了才行。
李二郎吟诗好几首，恁是把新娘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除了天仙就无人能媲美的。
屋子里的人纷纷掩面而笑，手里没有半点放松，紧紧抓着阿妩生怕她一个不好意思就出去了，那就折腾不到新郎官了。
阿妩静静的听着，凭着多年的了解，她一下子就能从李二郎的嗓音里听出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哪怕那么多人起哄，也都耐心的应付着。
比起上一世来，真的是好上不少。
还没等阿妩回想起上一世的这一日来，就被屋子外排山倒海的叫喊声吓着了。
只见屋外，李二郎带来的那百余个大汉，站成几个队列，似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各个笔挺着身子，有序的高喊着：“新娘子，催出来！新娘子，催出来！新娘子，催出来！........”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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