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重生此生不为二郎妻》苣苣

2、第一章

　　恨吗？

　　在投身进滚滚历史长河之时，长孙妩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问题，还没待她有所答案，一个波涛翻滚，夺去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妹妹，妹妹。”迷迷糊糊中，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传进了阿妩的耳中，说话的人语气中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惊慌。

　　这个声音，好似.........很熟悉。

　　是阿兄，没错，是阿兄的声音。

　　阿妩在黑暗中挣扎着，试图挣脱黑暗所带来的无穷尽的禁锢与绝望，也许是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给她带来了力气，亦或许是脑海中闪过的一个个模糊却又清晰的影子，又或者是心底传来的哀婉与痛楚给了她挣脱的力气。

　　睫毛微颤，几下挣扎后，在少年不可自抑的兴奋与期待中，紧紧躺在他怀里的妹妹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阿兄？”阿妩的眼神中透着迟疑，而语气中的欣喜早已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妹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少年稚嫩而又疲惫的面庞早已被满心的欣喜若狂所取代，依旧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紧紧把唯一的妹妹抱在怀中。

　　在这寂静的深夜，满天不见星与月，洛阳繁华而又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两个紧紧依偎着的小小身影。

　　“阿兄。”少女颇显稚气的嗓音轻唤着兄长，极其自然的流露出了一直以来的依赖与娇俏。

　　没想到她还能再看到从小一起相依相伴，互相扶持的兄长，纵是性子素来冷清的阿妩也不免眼眶发烫，激动的泪水自然而然的顺着脸颊流下。

　　可是舅舅在流放的途中自缢了..........

　　外甥处置阿舅，千古奇事！怕是阿舅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落在自己最疼的外甥手上吧，还是被人诬陷的罪名。

　　清晰而又刺耳的声音就这样扎在了满心欢喜的阿妩心上，她痛苦而又沉重的闭上了双眼，希望能借此逃开那一个个让她难以面对的现实。

　　“妹妹，是不是还是难受，阿兄这就背你去找大夫。”长孙无忌以为是妹妹难受，先前的欣喜顿时不复，转而手忙脚乱的想要把年幼的妹妹背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上。

　　“阿兄，我没事。”阿妩惨白的脸蛋勉强朝着兄长担忧的视线笑了笑，“只是有些害怕。”

　　在回到这个时候，长孙妩甚至都不用有任何的打听与迟疑，就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被赶出长孙家的这一天一夜，是她同阿兄人生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虽然从不与人提起，但却是兄妹俩在孤寂时独自暗舔的沉痛伤口。

　　“不怕，阿妩不怕，有阿兄在。”长孙无忌仔细的查看了妹妹一番，回头望了眼偌大的长孙府邸布满的白幡与白布，小心翼翼的握着妹妹纤细的左手，强压下心底的那抹担忧。

　　阿耶还没出丧，子女理当行孝礼，送阿耶最后一程，即使他们兄妹已然被同父异母的兄长们赶出了长孙府。

　　“阿兄，阿娘呢，怎么不见阿娘？”长孙妩环顾着四周，也没有看到阿娘高氏的身影。

　　“阿娘晕倒了，我把她送到了城内的客栈休息一晚，大夫说是忧心过度所致。”自打阿爹逝世后，阿娘就一直没能缓过来，紧接着他们母子三人就被三兄无宪赶出了家门，沉重的负荷使得阿娘一下子就卧病在床。

　　看着自幼体弱的妹妹，还没有足够的臂膀去担当一切的长孙无忌眼中不免有所挣扎，“阿兄送你去客栈里陪着阿娘吧。”一夕间，原本稳定祥和的家支离破碎，这让这个才年仅十一岁，涉世未深，甚至没有足够能力来扛起一切的少年，一夜间蜕变的成熟，稳重.........

　　心里挂念着生病的阿娘，长孙妩显得有些沉默，而这时府里传出的阵阵哭声，阿妩想起，早已记不清面容的父亲对她的点点疼爱之情，上一世没能有机会在阿爹膝下尽儿女的孝道，而这一世依旧成了奢念。

　　“我想留下来陪着阿爹。”不是不担心病重的阿娘，而是阿妩知道，这已经是她唯一能为阿爹做的事情，也是唯一和阿爹相处的机会了。

　　借着大门前高高挂起的灯笼那点微弱烛光的照耀下，少女稚气的面庞，却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长孙无忌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只得紧紧把瘦弱的妹妹搂在怀中，一句句翻来覆去的安抚着：“阿妩，有阿兄在，莫怕。”

　　此刻的长孙无忌隐隐知道了，阿爹逝世后的一系列变故，不仅使他被迫一夜间成长，那个从小到大都明媚娇憨的阿妩，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母子三人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家门，长孙无忌甚至不知道他们以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而现在的情况也让他无暇顾及那么许多。

　　“阿妩，你且瞧着，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也尝尝我们今日之苦。”视线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有家而归不得，这双与阿妩俏似的双眸中，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

　　正是血气方刚时候的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被人赶出家门时的绝望，现在无家可归的无助，他甚至恨自己无法保护柔弱的阿娘与妹妹。

　　“阿兄，我们跪在这里，不是用这种方式祈求着他们让我们母子三人回去的，我们是在这里为阿耶守灵，让阿耶不要走的不安心。”阿妩知道，阿兄心里一定记恨着今日所受的屈辱，就那样被异母的兄长们赶出了家门，一件东西都没能让带走，甚至不能亲自到阿耶灵前送他最后一程。

　　府里没有一人帮他们说话，而得知阿耶逝去消息的城中各世家门在前来祭拜之时，看到他们母子三人，不乏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却无人有相助之意。

　　“我怎么能不恨！”无忌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狠狠砸在了地上，再抬起时，只留下斑斑血迹。“明明阿娘是阿耶的明媒正娶的妻，我们兄妹也是阿耶的子女。”却连把阿耶送走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们，还要羞辱他们至此。

　　倚靠在兄长怀里的阿妩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微垂着眼帘。

　　“阿兄”心疼的看了眼无忌那双红肿的，泛着血丝的手，阿妩平静无波的眼对上了无忌盛满了怒气的双瞳，“他长孙安业在阿耶逝世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阿耶明媒正娶的阿娘还有异母的兄妹赶出家门，世人会怎么看待他？”阿妩抬起了头，看着那块已经变了味的刻着长孙府字样的匾额，一声轻笑，满满的嘲讽。

　　“长孙府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长孙府了，可怜阿耶一世的英勇美名，竟然毁在了不肖子孙手中。”想到这里，为阿耶长孙晟不甘的阿妩怎么能好受的了，想阿耶身为一世名将，保家卫国，几次三番为对抗突厥出谋划策，这些年突厥从未在阿耶手上占过一丝便宜，甚至因为阿耶的计谋成功瓦解突厥，使得他们不再有机会对大隋虎视眈眈，世人无不对此赞誉、钦佩不已。

　　“阿妩........”低头看着缩在他怀里的小小身子，却有着这样剔透成熟的想法，这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无忌也因妹妹的话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眼神一派清明坚定，“妹妹，阿兄我一定会继承阿耶一生的志愿，保卫家国，不让突厥有半分可乘之机；我也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告诉世人，我们是长孙晟大将军的儿女，与阿耶一样的出色，我绝对不会让阿耶一生的名誉功绩毁在别人的手上，绝对不容许。”自小阿耶就是他们兄妹的骄傲，以后他也会让逝去的阿耶，还有阿娘妹妹为他骄傲。

　　“恩，阿妩最相信阿兄了。”阿妩重展笑颜，隐隐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轻轻的抓着无忌的手，想要仔细查看一番。

　　怕鲜红的血迹吓到妹妹，无忌赶忙把手往身后藏去，嘴里还急忙解释着，“没什么，不用看的，你阿兄我可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这点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阿妩抬起头，嘴唇微抿，显得有些倔强，丝毫不肯退让的与无忌对峙着，这让好不容易才看到妹妹有几分昔日娇俏样子的无忌，一下子就没了‘反抗’的心思，只得乖乖从身后把藏着的双手凑到妹妹跟前，摊开。

　　阿妩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擦拭着无忌满是伤痕的手，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得到妹妹这样的轻柔对待，可是此时无忌心里却是满满的忐忑不满，他感觉到，阿妩一定是生气了。

　　“真的不痛的，也就是看着有点吓人，但是真的一点不痛的。”无忌没有底气的解释着，见妹妹没有回应，就更着急了，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阿妩看着这双从小牵着她长大的手，日后更是为她遮风挡雨，都说她和二哥是患难夫妻，却没有能知道她同阿兄才是真正的患难兄妹。

　　无论是最困顿的时候，还是天下安定之后，二哥身边从来都不乏谋臣武将还有女子，可是他们兄妹，至始至终都只有对方。

　　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无忌手上，这让心焦的他顿时懊恼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因为妹妹的‘恐吓’让她看到这些累累伤痕，怕是吓坏了她吧。

　　“阿妩不哭。”无忌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妹妹，手上化开的泪珠使得他心疼不已，又感到十分甜蜜。

　　看着这一直护着她的阿兄，阿妩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要是，要是她这一世不嫁那个男人，这样也就不会有长孙家以后的荣耀，是不是阿兄也就不会有那般凄惨的下场？

　　可是，那承乾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