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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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只听声音，哪怕不回头，你也能毫不迟疑的知道他是谁。
对于阿妩而言，与她曾一同生活过二十余载的李二郎，便是这么一个存在。
对于李世民出现在长安，阿妩并不诧异，可却想不通为何本不会在这时见面的他们两人，却又再次相遇了？
阿妩缓缓转过身，瞥了眼大半个身子侧倚在粗壮的树干上，眼中含笑打量着她的李二郎，许是因为仍是少年心性未改，渐渐形成棱角的清俊面庞，浓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痞笑，一身贵气内敛的浅蓝色衣袍，衬得他颇像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郎。
一瞬间，阿妩不免有些愣怔，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到这样一个像极了寻常贵族少年的李二郎，或许不那么沉稳，但却意外的真实。
上一世，他们初见于大婚，由于正是婆母窦氏病重之时，在童男童女撤去行障之后，李二郎以卑面向北跪于坐在马鞍上的她面前时，饶是再镇定稳重的她也会如同寻常出嫁女般，对未来将与自己相伴一世的男子，难免有几分好奇。
可是阿妩永远都忘不了，故作镇定的她借着状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悄悄打量着那位舅舅与阿兄口中文才武略皆十分出色的李二郎君。
当目光触及他毫无一丝喜色的脸部，阿妩心中蓦地一颤，霎时间喧闹的喜悦与众人的祝福都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好似她根本不是那日的新娘一般。
女儿家对未来忐忑不安却又暗藏着几分对美好期望的心情，在那一刻也被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妩知道，她会那么早嫁入李家，也是因为李家人希望这场婚姻能冲去窦氏的疾病，使其好转。
当‘残酷’的现实被揭开时，阿妩发现只有她一人对这段姻缘暗存幻想与期待，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位被自家舅舅与阿兄赞誉不已的少年郎这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与心冷。
抹满胭脂的脸蛋极好的掩盖了那一瞬间的惨淡，更不会有人知道，端着得宜大方姿态，又显得娇羞可人的新娘子，那一日一直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婆母病重，李二郎自然不能表现出他的喜悦之情，其实，他......应该还是.....高兴的。
他........应该高兴的。
眼眶莫名的有点湿润，阿妩吸了吸鼻子，压下了无人知晓的苦涩与隐隐的泪珠，朝着李世民行了个平辈礼，“李二郎君日安。”
“上次一别至今已是一年有余，不知长孙娘子一切可都安好？”看着明显蹿高不少的小丫头，李世民倒是毫不避嫌的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漫无目的的看着远处人潮涌动的热闹集市。
还是一样的单薄瘦弱，与浓浓的疏离，想起自家那个成日纵马狂奔，喜爱舞刀弄枪的秀宁。
李世民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想起前些日子被秀宁那丫头缠到无法脱身的他对自家妹妹说：“柴绍那小子日后要是娶了你，他怕是这辈子都没个安静的时候了。”话语间既有对未来妹夫的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庆幸，庆幸他未来的夫人幸好不会像小妹那般喜爱胡闹。
毕竟比起小妹这种欢脱性子的，他更爱温婉娴静的女子。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总是隐隐中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长孙娘子，李世民又觉得，女子就该像他小妹那样欢快些的好。
“在舅舅家中一切皆好，多谢李二郎挂念。”并无心与李二郎对话的阿妩只想等阿兄回来，快快打发了这人，她亦是不着痕迹的在人群中寻找着阿兄熟悉的身影。
李世民何其的聪明与敏感，听着话音他就知道自己不受这位长孙娘子的欢迎，这令他不免想起本该在前一日随阿耶离开长安的他，不知为何在得知长孙娘子会出现在这间寺庙时，竟然鬼使神差的找了个由头，欺骗了阿耶，拖延了回府的时间。今日早早来到寺中，更是一直在寻找着那个曾见过一次的人儿。
特地为此而来，他又怎会因为几句疏离的话语而忘却今日的目的。
“素闻这间寺院中有几处风景极佳之处，若是长孙娘子无事，可否陪同在下一逛？”李世民幽幽的看着离他十余步左右的阿妩，态度极为诚恳的施以一礼，又担心听到阿妩的拒绝，他又忙不迭的加了句：“今日世民一人因事逗留在京，未能赶回家中与家人相聚，茫茫人海中也只认得长孙娘子一人。如若是娘子嫌弃，那在下便不再叨扰。”言语间的落寞与孤独显而易见，神情亦是可怜兮兮，令人颇感同情。
且不说那些对李家二郎不熟悉之人，便是阿妩也都被他这不顾形象的样子给逗笑了，要是不知李家底细，她或许真会对这个独自一人的李二郎同情一二。然而，当了李家二十多年媳妇的阿妩却清楚的知道，虽然李二郎一家并不居于长安，但李家的大多数族人一直生活在长安的主宅里。
那年，李渊起兵造反之时，第一处便是直朝长安而来，与此同时，朝堂中亦是因‘李家起兵造反之缘故，下令屠尽李家人’，阿妩当时随着李二郎居于太原，但对这段往事也是十分的清楚。
因为，她的小姑子，李秀宁就是从这里开始展现她丝毫不输于男子的才识胆略与非凡的胸襟气魄。
阿妩稳了稳因往事而紊乱的心绪，看向李二郎的视线中更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每次看到这人，那些早已忘却的往事便会一件件浮现在脑海中，提醒着她过去曾发生的，以及未来即将发生的。
“实在对不住，我答应阿兄在此等候他归来，怕是不能陪同李二郎你一道游览这寺庙中别样的风景。”阿妩仍是有礼有节有托词的拒绝了，对于这个总是意外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她实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她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几个子女安然转世，是完全抹去他们的存在，亦或是一一遵照原先的轨迹，阿妩不得而知。
“是吗？刚才我怎么瞧着，后厢小院中有个人影像极了长孙娘子？”凤眼半眯，掩住了眸中闪过的一丝流光，从小到大从不缺乏各色女子青睐的李世民，却是第一回对一个尚未长成的女孩兴致满满。
阿妩没好气的瞪了眼李二郎，心里暗道：着实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曾是个会威胁人的无赖。面对语气中异常强势的李二郎，阿妩习惯性的‘退上一步’，只因她对李二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了，轻声道：“那便劳烦李二郎君带路了。”
许是因为在仅有的两次相处中，好不容易能扳回一局的李二郎对此下局面表示十分满意，虽然是以这种不怎么光彩的手段达成的。饶是如此他冲着阿妩的笑容也不免灿烂不少，留下几个随身侍卫嘱咐一番后，就邀请阿妩一同赏看寺中美景。
像是知道阿妩并不喜热闹之处，李世民带着她逛了一些寺庙中甚少有人知晓的景色，高耸的塔楼，位于园林深处的佛像，以及清幽宁静的荷花塘......
在女子面前，李二郎也如寻常时间男子般，爱卖弄些知识与书中的小典故，更何况他又是个博览群书口才极好之人，便是一棵上百年的老杉树也被口若悬河的他说出了许多门道。
在他身后相隔十步有余处，阿妩静静的低头走着，有时也会因着李二郎的各种典故，而好奇的寻找着典故中的景致与出处。
一截长满青苔的断桥；一块有着数十道刀痕，隐隐带着些血迹的巨石；还有各种奇形怪状被赋予神话意味的石块....
阿妩静静的听着，极少会开口，若是见前面那人心情不愉时，才会勉强回应上一句。
最后两人停在一段被拦腰截断，极为平整的老树干旁，李世民见阿妩对这段树干数不清的年轮十分感兴趣，好笑的在一旁看着她用手指一圈圈的点着。
树干位于荷花塘的一边，时常有逛累的妇人以及闺阁少女，也会斜坐在树干上暂时小憩一会。
“长孙娘子暂时歇息会吧，这寺中的梨子可是一绝，既然走到此地，那便不容错过这道美味，待我摘下几个来，长孙娘子可带回府中蒸食。”正值夏日，梨子压满枝头，一个个又大又甜，每每路过之人总是爱不释手，纷纷摘下几个带回家中一品。
李世民说着，从后面匆匆赶来的侍从手中拿来一只精致的竹篮子，正想抬手摘梨，就看到阿妩兴致冲冲的围着梨树打转，李世民赶忙走至她身旁，悄悄抬手压下一根树枝，几只品相极好的梨子就‘凑’到阿妩身前，待她摘取。
看着阿妩眼中的跃跃欲试，李二郎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长孙娘子不如自己摘上一摘。”
阿妩倒也没有拒绝，抬起如凝脂般的柔夷，一手托着梨子，另一手则用力将其扯下，由于树枝的弹性，在她双腿后退一步时，黄橙橙的水晶梨就这样被她拽下，只是一个不妨，树枝弹到了李二郎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不知为何，看着发间还夹着一片树叶的李二郎，阿妩捂嘴而笑，又觉得心生歉意，赶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终得佳人一笑的李世民那还顾得上脸上的一点红印子，不知为何，注视着那故作镇定的小脸，眼中却是掩不去的笑意，李世民脑海始终沉浸在先前那一幕宛若桃李般娇俏的莞尔一笑。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许是因为恍神而不免羞赧的李二郎，自顾自的又压下几根挂满黄中带亮的水晶梨的树枝，阿妩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比起先前更小心了些，不再生拉硬拽，而是折断梨蒂上与树枝相连的那段。
“长孙娘子似乎颇懂佛法？”李世民低下头，雪白/粉/嫩的玉颈撞入眼帘，激起了心中的涟漪，他颇显尴尬的调转了视线，恰好落在了阿妩胸口处浅绿色儒衫外的那刻佛珠上，随口提了个话题。
阿妩把摘下的一个梨轻放于右手挎着的篮中，她并没有注意到李二郎的异样，只是突然发现原本她刻意隔出的距离，不知在何时没了，这让她有点不适，顿时也没了采摘的乐趣，借着把篮子递给身后侍女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再次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神佛，不过是人心中的一种依靠与慰藉，能使人安稳。我虽然常伴阿娘礼佛，但却并不事事依赖于神佛。”许是因为先前的事，阿妩怀有几分歉意，倒是正儿八经的答起了李世民的问话。
“现下信佛之人越来越多，许多贵族甚至官员亦是痴迷于此道，不曾想长孙娘子的这番见解倒是独特至极。”李世民想起今日在寺庙中所见，成群结队的人排着队等候着求神拜佛，心中感慨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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