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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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就是一场残忍的美梦。既然我们能在梦中分离，那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中相遇？
“Shit！”
一张开裂的脸赫然闯入视野，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女尸死气沉沉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他，鼻子腐烂殆尽，露出两个丑陋小黑洞。皮肤干瘪苍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头发却保持了难得的润泽，乌黑柔顺的长发仿佛能挤出墨来。
祁矢真想哭，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严肃的时刻还观察的这么仔细……
他愣愣地看着它几秒，再愣愣地下意识用手去把它推开……
……
看着用两只只有森森白骨的爪子紧扣住岩壁，天真地看着自己的红衣女尸，再看看在它上边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两人，祁矢发出了一声深沉而又悠长的叹息……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欠操的事……
这下落的速度，颇有种当初被前女友硬拉去游乐园坐什么“超人返航”时的“美妙”之感，还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祁矢感觉自己下落了有一万年之久。话说这坑怎么那么深，还没见底，这挖坑的人怎么有那么大能耐……
“扑通——”，打破了千年的沉寂。
祁矢如千斤重石般狠狠地砸进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落水的突然让他呛了几口冰冷的河水，鼻腔强烈的刺激让他极力长大嘴猛咳，却有更多河水灌进喉道。彻骨的寒意冲破皮肤的防护，侵入他体内无数个细胞之中。河水冰冷的程度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永远冰封在这黑暗的深渊。本应挣扎的意识，渐渐开始沉睡……
……好冷……
……这是什么味道……
祁矢迷迷糊糊睁开眼。
……好熟悉的味道……
他的手不小心按到一旁的遥控，电视机开始播放娱乐节目。
电视？
他猛的睁大眼睛，努力地眨眼让自己的视野更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他儿时的家，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浓郁的百合香，满屋子都摆满了妈妈最喜爱的百合。
似乎听到动静，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长长的金色头发，暗灰色的眼眸，精致俊美的五官，不知是灯光问题还是什么原因，这张脸白得不像常人，微微透着少许病态的美感。但无论多么美丽的面容，还是能看得出他是个男人。
祁矢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外国人？
“喝酒喝坏脑子了？”金发男人莞尔道。他从厨房里走出来，到沙发旁时微微俯下身子，用食指弹了弹祁矢的脑袋，“我是谁你不知道？我警告你，下次再敢喝得那么凶还那么晚回家，小心被打屁股哦~”哄小孩子的语气。
过了一会儿，见祁矢没反应，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他又走到一个很可爱的摇床边，“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你还记得他吗？”
孩子？男人能生孩子？
“你生的？”
“不，是你生的。”金发男人温柔地笑笑。
祁矢不受控制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摇床边，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宝宝，两只可爱的小手，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脸，他内心竟有一丝不知所谓的波动。孩子？这是他的孩子么？他跟这个男人的孩子？还是他生的？
好像真有这么个孩子……
“想起什么了么？”金发男人依旧很温柔地看着他。
祁矢呆呆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祁矢用过早餐，金发男人帮他穿戴整齐，送他到门口，站在那里温柔地嘱咐他路上要小心，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吃饭，别喝太多的酒之类的话语。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匆匆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敢停下。因为贪图一瞬的停步歇息，就可能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在这个世界里，祁矢不是任何公司的总裁，不是每天都要为了公司操过心的机器。他只是他自己，一个小小的员工。他同所有人一样，每天穿梭在人声嘈杂的街道，做着每天都必须要重复做的事。他不用再装什么高深莫测，不用再提防小人，不用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笑的，也是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笑得如此灿烂。
他开始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美梦。一开始，他曾试着去拒绝，但这不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吗？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即使妻子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即使妻子是个男人。但，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一家人幸幸福福，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了。
人群中，有一双红的和一双蓝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这一切。
红眼睛吐了口烟：“怎么回去？这样下去不好办。”
蓝眼睛道：“那男人不给我们靠近他。”
红眼睛：“没有办法了么？没有我们，那小子就是个废。”
蓝眼睛：“那男人不好对付。”
红眼睛：“我就奇怪，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眼睛：“幻象。我觉得，能走出这里，我们就可以回去。”
红眼睛：“要是在我们还没找到走出去的方法，他的意识就散了呢？”
蓝眼睛撇了红眼睛一眼，轻声道：“这不像是恶，他应该是太寂寞，才会找祁矢来陪。静观其变，有什么状况我们再出手。不过，我觉得不会有要我们出手的时候。”
每天遵循着这不变的规律。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祁矢看见自己的孩子祁里，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逐渐长大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他看见自己从膝下无子，到儿孙满堂，一家几代人涌进相馆拍全家福，其乐融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欢笑。他看见自己的手慢慢变得苍老，他看见自己额间斑落的白发，他看见岁月如刀在自己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看见……他看见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自己的终点。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任由金发男人帮他擦着额上因为病痛冒出的汗珠。
“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一切，我却唯独没有看见你。”祁矢抬起沉重的眼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金发男人温柔地笑着，用手轻抚他的脸颊，亲吻着他布满皱纹的额头，告诉他：“我叫梦，是玄冰渊的守护者。”
给他带来美梦的梦，在梦中一直陪伴着他照顾着他的梦，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年轻俊美的梦，总是那么温柔的梦。够了，这就够了。
“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梦在他的额间又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现在你该回去了，回到你的世界里。对不起，是我擅自把你留下。”
他就像多年前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茫然地看着梦，天真得像个小孩子，“玄冰渊，是什么地方？”
梦道：“对于有梦的人来说，这里是天堂。对于只把梦视作束缚的人来说，这里则是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地狱。”
祁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摇了摇头，道：“是你闯进了我的梦。”
祁矢：“你的梦？”
梦轻笑道：“是你掉进了我的梦里，给我的梦带来了美丽的色彩。我被束缚在这里，做了一个一千多年的梦，一直都在一片混沌中度过。幸好你来了，幸好你给我看到了光明，我不再那么孤独。谢谢……”他用手指在祁矢的眼睛上轻轻一点。
这一瞬，束缚住记忆匣子的枷锁断裂，尘封了几十年的记忆冲破桎梏，如潮水般涌出。
他想起来了，他是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深渊。
而他的爱人，可能就在这条冰冷黑暗的深渊中，做了一千多年的梦，永远长眠于此。这个他并不熟悉的，陌生的爱人。
“睡吧，该是睡觉的时候了。毕竟，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最清醒的。原谅我这几十年对你的私心，我会永远爱你……”梦在他耳边低吟。
祁矢感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每个人都会遇到人生中的一场美梦。若是美梦，便会睡得安心。
梦看着自己的爱人变成了一道白光越飞越远，他叹了口气，“还不跟上？”
红眼睛把烟丢到地上踩灭，“果然是因为寂寞么。”
梦回过头对他们温柔地笑笑，“医院禁止抽烟。”
蓝眼睛：“就这么放他走，你没事？”
梦笑道，“能有什么事。这短短的几十年，可能他梦醒了，很快就会忘吧。人总是在做梦的时候才会记得最清楚，梦醒了，一切的美梦，都只是弹指间的一点灰尘，吹一吹，就烟消云散。”
蓝眼睛轻轻地看了梦一眼，抬起脚尖轻轻点地，追随着白光飞了出去。
红眼睛替给他一张手纸，“把眼泪擦擦，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不像话。”语罢，也随着蓝眼睛飞了出去。
梦哑然地摸着自己脸上悄然滑落的两行温热的泪水，眼泪？
原来，梦醒，还是会很痛苦……
红袍男人浅酌一杯香醇美酒，“梦动摇了。”
白衣少年轻笑道：“也难怪，你锁了他一千年。”
红袍男人：“我并没锁，是他自己锁住了自己。我给他的束缚只有十年，他自己不走，在那里独自守候了千年。”
白衣少年：“为了一千年前那个人类？”
红袍男人垂下眼帘，半晌才喃喃道：“他知不知道，他的命，迟早会毁在人类手中。”
白衣少年莞尔：“一切随缘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