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世》烛里

6、梦醒

　　祁矢重新回到了极度冰冷的包围之中，所有的一切幸福，都被永远地封存在了水底。
　　突然的寒冷使他瞬间清醒，即使水冷得他差点动不了，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使他奋力地向上游去。
　　他精神恍惚地看着前方一片黑暗。幸福走得太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软弱了许多。
　　梦，你在哪？你是不是还在这冰冷的深渊，重复着那段时光？你是不是还在看着子子孙孙一代代地长大？还是，你永远走不出那里，那个令人醉心的美梦……
　　突然，手被一个比河水更为冰冷的东西触碰。祁矢紧张地反抓住那个东西，胡乱摸索了一阵。铁链？他一扯，铁链只是晃了一下，似乎铁链那头也被什么东西正紧紧抓住。
　　梦那张温柔英俊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我被束缚在这里……幸好你来了，幸好你给我看到了光明，我不再那么孤独……”。
　　祁矢疯了似的双手紧紧抓住铁链往上爬。一定是，这铁链的那头，一定是他的梦！他的梦就在那里，那个做什么都是很温柔的梦，他现在就在铁链那头，微笑着等他来接他！
　　手终于触碰到熟悉的轮廓，他的瞳孔骤然变大。他的梦，的确是他的梦！他一刻也离不开的美梦！
　　只是，这冰冷的表情，这永远不会再微笑的脸，这紧闭的眼睛，怎么这么陌生……
　　祁矢紧紧地把梦拥入怀中，如果可以，如果只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一定会代替梦囚禁在这黑暗冰冷的水里，只要梦能得到自由，能永远走出这残酷的牢笼，去闻花的芳香，去感受太阳的温暖，他宁愿付出一切代价。
　　他没看见的是，黑暗的河水中，他所抱着的梦，笑了，轻轻的笑了。
　　你明不明白，有你的一片真心，就够了。只要你能用真心对我，我的梦，就会圆满。
　　梦抬起早已僵硬的指尖，在祁矢背上轻轻一点，顿时泛出淡蓝色的光芒。铁链悄然断裂成数段，河水渐渐也不再冰冷。
　　祁矢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土壁，他又回到了掉进深渊的那一瞬间。黑发男人还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乜叉叉好奇地看着他。但这完全没碍着祁矢想找回梦的心，他焦急地四处眺望，大声叫喊梦的名字，甚至想再次松开手，掉进那片黑暗之中。
　　但无论他怎么叫喊，周围依旧静悄悄的，黑发男人和乜叉叉也不发一言地在上面看着他，让他的所有叫喊，都成了绝望的回音。无论他怎么努力松手，手依旧牢牢地吸附在土壁上。
　　女尸开裂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只是灰蒙蒙的眼睛，似乎掺杂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梦在哪？！”祁矢不顾一切竭斯底里地大喊。他总觉得女尸似乎知道些什么，一定知道什么。
　　“咯咯咯咯……”女尸裂开只剩几颗牙的嘴，发出一段怪异的笑声。
　　“你在最清醒的时候，就能与他相遇。”它松开了紧紧扣在祁矢身上的手，如一片颓败凄美的红色羽毛，轻轻地飘回原本属于它的地方。所有的一切答案，都化成了一抹残破艳红的衣角，消失在黑暗之中。
　　祁矢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他奇怪地眨了眨眼。刚刚好像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来着……
　　他又猛眨眼努力使自己回想起来。
　　“大哥？”乜叉叉奇怪地看着祁矢，“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在自言自语什么？”
　　“自言自语？”祁矢不解。
　　乜叉叉挠挠头，道：“你这么悬着累不累啊？累的话就赶紧撒手吧，我再丢根绳子下去拉你上来。”
　　绳子？
　　祁矢低头一看，脚下是用眼睛都能看见的坑坑洼洼的土地。他迟疑了一下，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在乜叉叉的“奋力拯救”之下，祁矢终于不用在坑壁上装腊肉，从土坑中爬了出来。后来据说这个坑是他们怕休息时被奇怪的东西打扰，才动手挖的这么一个坑。没办法，这里的墓室都没有门护着，缺乏安全感。
　　祁矢上来后，才发现这间本来就不大的墓室，竟然横七竖八挤满了人，中间还搏老命燃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火堆烧烤。
　　“你们真闲着……”祁矢无奈道。

　　你曾经认为是我的噩梦，但你可曾想过你也曾带给我幸福。你或许认为继续把我留在那里是我的噩梦，你不知道的是，没有你的地方，才会是一场真正的噩梦。所谓的山盟海誓，原来都可以在梦醒时，变得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