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杂集》玉丁

7、岛主夫人

　　新任岛主即位不久，就按岛上规矩开始选岛主夫人了。只是这位新岛主很特别，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张旗鼓的到处宣告，派仆从甄选全岛的秀美姑娘到堡里来，而是悄无声息的在城堡门口贴了张告示，声明岛主今年内会按规矩选定岛主夫人，什么要求啊、条件啊提都没提，短短几句话就结束了。
　　要不是几个眼尖的过路人看到，岛上的人兴许还都被蒙在鼓里。
　　自打确定消息属实，城堡就乱套了。原本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仆从们，现在手上的活儿都干不成了，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姑娘们从岛主面前转一圈，然后再按村镇方向把姑娘们分批送回去。
　　城堡里人们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不说饭食跟以前差得远了，房间干净程度大打折扣，就连那些花儿草儿的，因着人多也像是憔悴了几分，蔫儿蔫儿的仿佛没了精气神的人。
　　新岛主看着书房角落新驻扎的蜘蛛，又看看门口被仆人领着排成一队走过的年轻姑娘们，眉头紧皱了半晌，最终跟贴身侍从开口，“明天起不要再带这些人进来了，直接原路送返。”
　　侍从为难的回复，“可是，岛上规矩是前来应选岛主夫人的姑娘，必须要岛主亲自过目才能送返的啊。”
　　新岛主瞥了侍从一眼，那眼神高深莫测，看的侍从心里有点儿慌，“明儿开始你坐书房，替本岛主好好看，看完让人送返。”
　　“那怎么成，岛主，我哪能坐这儿啊？”
　　“这是岛上新规矩。“岛主说完，终于露出了近日第一个笑容。

　　厨房里，各式蔬菜、水果、肉类散乱成堆，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真是要逼疯人，天天这样，日子可怎么过！”酱色衣裙的厨娘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从地上一捆捆蔬菜一堆堆果子中间挑选下一步落脚的空地。
　　“婶娘，等岛主夫人定下就好了，也不会太久的。”后面跟着个淡黄色衣裙的姑娘，挎着个菜篮子跟着厨娘小心落脚。
　　厨娘回头看了黄裙姑娘一眼，压低声音道，“要我说，岛主就该选你，从小一起长大，这情谊多深厚啊。外面那群，”说着朝城堡门口努努嘴，“可是怎么着也比不上。”
　　黄裙姑娘有点脸红了，把菜篮子抱在胸口，“婶娘，你忘了还有莺小姐、妍小姐啦，她们才是跟岛主真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而且还是堡里的表小姐，身份跟岛主也匹配。您以后可千万别这么说了，被旁人听到了我要羞死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厨娘颇有些不甘愿的开始摘菜，摘着摘着有点不甘心，扭头仍是加了一句，“我还是觉着岛主要选就会选你，旁的姑娘哪有我家舒儿惹人爱。模样好，性情也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舒儿觉得这是婶娘护短，说自家人好话，可是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伸手拉着婶娘臂弯，微靠在婶娘肩膀上，甜甜道：“婶娘心里，我肯定是最好的啦。我心里，婶娘也最好了。”
　　厨娘心头泛甜，又有点微酸，舒儿这孩子多好啊，可惜从小就没了爹娘，疼她的老岛主夫人也过世了，往后跟着自己这个远房亲戚，日子就苦了，“可惜婶娘不能帮衬你一把，攒不出什么嫁妆，不然求娶的人肯定也不少。”
　　舒儿又有点脸红，“我还小呢，嫁人还早呢。”
　　厨娘用干净的手背帮舒儿往上拨了下头发，“我们舒儿啊，不愁嫁。”

　　天色渐晚，红霞铺满天际，城堡大门已落了锁，堡内的众人折腾了一天，终于到了晚饭时间。
　　近日堡内众人着实累坏了，以往除了主子外都是各自到厨房领取饭食的，现在都由厨娘们送去，好让大家少走点路。
　　舒儿也帮着送了不少饭食，只是婶娘并不太乐意她来厨房帮忙。
　　舒儿明白婶娘是为了自己好。婶娘总说厨房脏乱，厨娘的活儿是下等人做的，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让舒儿就回去像表小姐们那样，当个大家闺秀，至多帮忙做做轻松的活计就行了。
　　可是怎么可能像表小姐们一样呢？
　　她只是婶娘的远房亲戚，幼小无依时投靠过来，承蒙已故的岛主夫妇可怜，能够和堡里的贵族小姐们一样受教育，平时也不必做活，看起来就仿佛半个主子。
　　但她从来不敢把自己当主子。内心深处她还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不付出劳动，内心难安，所以仍是经常来厨房帮帮婶娘。
　　“来，舒儿，这三份你就给少爷和两位表小姐送过去吧，其他人的我们去送就好了。”另一位王厨娘将三份食盒递给舒儿，“少爷的是这个雕花的食盒，你记得的吧，另两份一样。”
　　舒儿的婶娘，乔厨娘忍不住打趣，“还少爷呢，你怎么还没改口？”
　　“哎呦，看我这记性，是岛主大人才对。”

　　舒儿拎着三份食盒走了一长段路，感觉肩膀有些疲累，就把食盒小心放在地上，打算活动活动筋骨再接着去送。
　　表小姐们住的离自己比较近，岛主更远一些，舒儿琢磨着先给表小姐们送过去，再去送岛主的。
　　“呀，这是哪个侍女这么不懂规矩，食盒也能放在地上？”
　　舒儿转头看过去，莺小姐和妍小姐正结伴过来，刚才开口的正是莺小姐。
　　自觉理亏，舒儿将食盒重新提起，“莺小姐，妍小姐，正要给两位送过去。”
　　“原来是舒儿啊，难怪不懂侍女的规矩了。”莺小姐不依不饶。
　　“舒儿，你这是拎了三份？还有一份是谁的啊，”妍小姐倒没有揪着舒儿的错处不放，态度更和气些，只是盯着岛主的食盒有些疑问，“这雕花看起来像是表哥的，怎么表哥的食盒还要你送？”
　　莺小姐一听到有关岛主，立时瞪圆了眼，“你去给表哥送饭？给我们送饭还能说是顺路带的，给表哥那么远送过去，恐怕别有用心吧。”
　　舒儿听得这话，有些暗恼自己做事没过脑，以往老岛主夫妇在世时，她时不时会帮忙送个饭，今天听说给少爷送去，她一时没多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少爷已经是岛主，又正是选夫人的时候，她该避嫌才是。现在这样，正好给了旁人话柄。
　　“现下人手紧凑，我只是顺便帮帮忙，两份也是送，三份也是送，并没有其他想法。”舒儿略感无力的解释，她心里隐约觉得这可能是婶娘和王厨娘的一点小心思。
　　莺小姐不禁冷笑，“说的好听，怎么不见你给其他男人送？偏偏多带一份给表哥？就你这身份，还敢肖想岛主夫人，真是跟外面的无知村妇一样蠢。”
　　妍小姐温声劝道，“姐姐，你这话可有点过了，舒儿怎么说也算堡里的半个小姐，给少爷送饭也是帮她婶娘的忙，哪能给别的男人送饭？那不成了有私情了吗？这可不能乱说。”
　　“什么半个小姐？她就是个厨娘的亲戚，要不是姨母可怜她，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赖汉的床上躺着呢。现在倒来我面前耍小心思了，呸！”
　　舒儿被这话恶心的眼泪要出来，生生忍住，把三份食盒往两位表小姐面前一放，“两位小姐既然在这儿，我就不多走了，岛主的那份也拜托两位一起送过去吧，我先回房了。”说完转身就走，晚一点就怕泪水落下，又要被两人笑话。
　　回到房里舒儿趴在床上，无声的流了一会泪，既是觉得委屈，又恨自己没用，脑子里转了半天最后决定离两位表小姐和岛主都远一点，以后婶娘那边她就在厨房里帮忙，再不乱跑腿。

　　第二日起来，舒儿没再去厨房，想着堡里近来人多，也没到别处去，就在附近转了转。
　　到了第三日，舒儿无精打采靠在窗前晒太阳时，岛主贴身侍从来了。
　　“这两日舒儿小姐没出门走走？”
　　舒儿有些不适应，“阿林你就像阿森一样叫我舒儿就好了，干嘛老叫我小姐。”
　　阿林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今天不见阿森？”
　　听到这个问题，阿林笑容大了些，“他被岛主叫去驻扎书房了。”
　　驻扎书房？真是奇怪的任务。舒儿不太懂，估摸着是岛主安排的什么特殊任务，也就不再问。
　　“对了舒儿小姐，最近堡里外人多，大家都累坏了，岛主说明日开始一切恢复正常，今晚大家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
　　“啊？这么快，是岛主夫人选出来了吗？”
　　阿林观察着舒儿的神情，只见一片坦然，不见一丝难过或其它情绪，遂回答道：“岛主让人贴了甄选结束的告示，并没有说岛主夫人是谁。”
　　这回答真是奇怪，既然没选出来，那为什么甄选结束？如果选好了，为什么不昭告岛上众人一起庆贺？
　　舒儿的表情是满满的疑惑，阿林没有解释的打算，告知了今晚堡里众人用餐的时间后就走了。
　　老岛主过世后，大家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舒儿虽有疑惑，但是能跟大家一起好好吃顿饭，心里也很期待。

　　到了用餐时间，舒儿没有直接去餐厅，而是先去了厨房，想给婶娘帮帮忙，结果厨娘们把她赶出来了，让她乖乖坐着等美食送上来。
　　莺小姐和妍小姐早早到了。还有两位表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已故岛主夫人的妹妹华夫人，也在。
　　估计是听说了岛主贴告示的事情后，专程赶过来的。毕竟莺小姐和妍小姐是最有希望的岛主夫人人选，现在莫名其妙的不再甄选，华夫人想来问个清楚吧。
　　舒儿心里猜测着，在门口踟蹰，不想走进去跟这一家人多说话。
　　华夫人眼尖，发现了这个站在门口的年轻姑娘，“那边是不是舒儿？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下啊。”声音带着浓浓的热情，好似这里是她的家，舒儿是远来的客人。
　　毕竟是老岛主夫人的妹妹，舒儿即便心里有疙瘩，还是乖乖进了门，没有坐在以前常坐的位子上，而是选了稍远的位子坐下。
　　这种能容堡里数十人一起吃饭的餐厅还是老岛主年轻时候修建的，并不是普通的大圆桌子，而是一人一桌的模式，除了正中的两个位置，其他座位均错落摆放，面向主位。
　　老岛主说过，在这个大厅里吃饭，不分尊卑贵贱。这话让堡里的仆从们很是感动，每有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很开心。
　　华夫人并两位表小姐的位子选了离主位最近的，舒儿选的就远了些，估计待会儿能跟厨娘们坐在一起。
　　看着舒儿越发美丽的脸庞，华夫人笑道，“舒儿坐那么远做什么？以前姐姐在的时候，都把你当成干女儿一样疼的，怎么现在跑到那么远的位子去了？”
　　舒儿恭敬回道：“谢谢夫人关心，我坐在这儿，正好可以和婶娘她们一起吃。”
　　莺小姐忍不住哼了声，小声嘀咕道，“姨母怎么会当她是干女儿，厨娘的亲戚，能坐进来都是天大的福气了。”
　　华夫人看了眼嘀咕的大女儿，再看了看端庄就坐不动声色的二女儿，正色道：“莺儿，不可乱说话。”
　　莺小姐看了眼母亲，撇了下嘴，不再多话。
　　堡里的人们陆续忙完工作，渐渐聚集到餐厅里来。厨娘们做好了饭食，摆到厅中小桌上，只留了两人负责照顾厅中众人，其他人也落了座。
　　乔厨娘在舒儿身边坐下，微有点奇怪，“你怎么坐这里来了？”又看了眼华夫人三人，了然道，“正好咱俩坐一起。”
　　舒儿笑的甜甜的。
　　大厅内声音陡然安静下来，岛主和侍从们走进来了。

　　岛主简单说了几句，感谢了堡里众人近日来的辛劳，就让大家开饭了。
　　华夫人心里焦灼，吃不下饭，简单用了几筷子，就迫不及待跟岛主询问岛主夫人人选的事情。
　　年轻的岛主抬头看了姨母一眼，复又垂下眼，低声道：“劳姨母挂心了，人选已定下了。”
　　华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自然的回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莺小姐耐不住，叫起来，“什么！那人是谁？”
　　尖锐的声音令大厅瞬间静寂下来。
　　岛主顾自用餐，看都没看莺小姐。华夫人在旁边尴尬的打圆场。
　　舒儿瞅了眼那边的热闹，她只听到了莺小姐的那句嚷嚷，前面不知道岛主他们说了什么。
　　离得近的侍从们有听到的，但也因为距离岛主近不敢交头接耳，只能默默吃饭。
　　一时间厅里只听见咀嚼和碗筷的声音。
　　舒儿坐的远，也不觉得华夫人和岛主的谈话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难得能大家一起用餐，她可不愿意被那些人搞坏心情，还是跟婶娘好好吃饭是正经。
　　一顿饭用毕，众人四散而去。

　　回房的路上，跟母亲和妹妹走在一起，莺小姐仍是一脸愤愤然，“真不知是哪个贱人不要脸，迷惑了岛主！”
　　华夫人看了看四周，仆从都已经走远，她压低声音道：“知道你不甘心，那又能怎么办？谁让你们自己个儿不争气，迷不住岛主呢？”想起刚才的情形华夫人也动了气，“你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就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岛主夫人定了你们都不知道？亏我还舍了脸去问，今儿晚上我真是一点脸面都没了！”
　　吃饭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妍小姐开口了，“母亲，姐姐，前几日还有外来的姑娘成群结队来堡里，今天岛主就说岛主夫人已经定下了，要是定的是外来的姑娘，肯定已经昭告全岛了，现在弄得这么神秘，你们觉得岛主夫人会是什么人？”
　　华夫人一听这话，心思转了几圈，“既然不是外面的人，又不是你们姐妹俩，那……总不会是那个死丫头吧？”
　　妍小姐看着母亲没回话。
　　莺小姐嚷道：“母亲你说哪个死丫头，难不成是舒儿？表哥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她，我觉着肯定是外面的狐狸精把表哥迷糊涂了，等过一阵儿他自己就清醒了。”莺小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不然怎么会定了人选却藏着掖着？还不是觉得那些村姑见不得人！”
　　华夫人没有理会大女儿，径自盯着小女儿问：“你怎么想？”
　　妍小姐攥紧了手，手里是原本想今天用却没机会用上的东西，坚定的说：“母亲，你等着，这两日人选就会出来了。一定不会是旁人。”
　　莺小姐看看妹妹，想说什么，又把话咽回去了。

　　这几日岛主心情不好，阿森很是郁闷，本以为昨日大家伙儿一起吃顿饭，岛主能开心点儿，结果碰上了不知所谓的人，好像今天岛主心情更差了。
　　唉，还是阿林那小子机灵，今天借口出堡办事，一大早就没影了，剩下自己陪着阴云密布的岛主大人。
　　阿森在书房门口站着，脑子里七想八想间，看到有个眼生的侍女跟他招手，阿森看了眼正襟危坐写东西的岛主，悄悄挪步子靠了过去，低声道：“你是在哪儿当差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侍女小声道：“我是新来的，在厨房帮着打下手。刚才舒儿姑娘说有事想找岛主，又说不方便自己来，就让我帮忙跑个腿。”
　　阿森道：“舒儿姑娘让你来的？她现在在哪儿？”
　　侍女露出为难的样子，道：“舒儿姑娘让我只带岛主一人去。”
　　阿森没再多问，领着侍女进了书房，禀告岛主后，果然看见岛主脸色由阴转晴了点，然后就见岛主跟着小侍女出去了。
　　岛主一去良久，阿森在书房待着没事干，打起了瞌睡。

　　等到天色擦黑，阿林从外面办事回来，阿森才转醒。
　　阿林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你在这儿睡大觉？岛主大人呢？”
　　阿森故意露出猥琐的笑容，“你猜？”
　　阿林懒得跟他玩猜谜，“我有要事跟岛主禀报，你少贫嘴。”
　　阿森懒洋洋道：“恐怕你什么要事现在都不重要，岛主可是在办人生大事呢。”
　　“人生大事？”阿林看着阿森一副欠欠的样子，转而问：“岛主什么时候去办的？”
　　阿森看看外面，嘀咕道：“晌午就出去了，这时间也是长了点。”转而又道，“不过老岛主和夫人还在的时候，舒儿姑娘还经常来找岛主的，现在隔了许久难得见个面，时间长些也正常。再说了，被岛主夫人甄选这事儿一刺激，说不定就发现自己心意，现在正要岛主负责呢。”说着说着表情又猥琐起来。
　　“你知道岛主和舒儿姑娘现在哪里？”阿林问。
　　“不知道，舒儿姑娘是让厨房新来的侍女带岛主走的，没让我跟着。”
　　“厨房有新来侍女吗？我怎么没听说？”阿林皱眉，“你跟我一起出去找找岛主。”
　　“哎呀，这不好吧，要是打扰了岛主怎么办？”阿森还在犹豫，看阿林已经出去了，不得不也跟上。
　　一圈找下来，都说没见过岛主，也没人见过舒儿姑娘。
　　阿林眉头皱得更紧了，“走，我们去舒儿姑娘房间看看。”
　　阿森阻拦不得，继续跟着。

　　老岛主夫人还在世时，很是疼爱舒儿姑娘，专门为她安排了个小院，住的跟表小姐们也近，俨然就是堡里的小姐。
　　现在这小院静悄悄的，阿林和阿森在外面敲了半天，没人应。
　　阿森转身要走，却被阿林拉住，“干嘛？你不会是还想进去吧？哎哎哎，你还真进去啊？擅闯舒儿小姐闺房，你不想活啦！”
　　越往里走，却越奇怪。一路上摆设有点乱，看起来像是有人跌跌撞撞闯入的样子。
　　阿森也开始严肃起来。
　　等到了舒儿小姐房前，只见到地上散落着岛主的外衣。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暧昧气味。
　　看着紧闭的房门，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阿林沉默半晌，敲了敲门，“岛主，属下阿林，差事办好回来复命了。”
　　一片静寂。
　　阿林待要再敲门，一道暗哑的女声传出：“岛主还未醒，你们等等吧。”
　　“是，”阿林想了想，加了句，“夫人。”
　　之后两人捡起岛主外袍，不发一语退到外面院子里。

　　舒儿坐在床上，没有看一旁熟睡中还带着点稚气的男人，抱着光裸的肩膀，泪流满面。
　　她已经呆坐了很久，却一动也不想动，任凭泪水漫过脸庞，湿透了腿上那块薄被。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那个哥哥一样的人，怎么变成野兽一般？
　　这个撕裂的下午，如果只是她的一场噩梦，赶快醒来，该多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动了动身子，醒了。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眼前是舒儿，笑了一下，伸手去摸，却摸到满手泪水，
　　荒唐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的脸色瞬间变白了。
　　“舒儿，我……”他绞尽脑汁想说的一堆话，在舒儿的泪眼面前，都化为虚无。
　　看见舒儿光裸肩背，他想用被子帮她盖好。不等他手碰到薄被，舒儿就如受惊小兽一般往后缩去。
　　他不再伸手，捡起散落的衣物给自己穿上，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走出房门前，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处理好就回来。”
　　院子里站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名侍从，他脸色墨黑，沉沉交代：“让华夫人和两位表小姐都到书房去。”

　　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他看着眼前的闹剧，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华夫人的心思他早就清楚，两个表妹的性情他也知道，只是他真没想到，妍儿居然会如此大胆。
　　倘若被她得逞，那舒儿怎么办？
　　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在父母过世时，就把这些人请出堡里。
　　华夫人还在哭哭啼啼，哀求岛主原谅。
　　莺小姐完全是泼妇的形态，嘴里嚎叫不休。
　　倒是妍小姐，面色平静，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想到下午他差点着了道，就恨不得将这女人杀了泄愤。“怎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妍小姐摇头，“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还请岛主看在我们表兄妹一场的份上，放我们归家去吧。”
　　华夫人听到妍小姐说归家，擦着眼泪的帕子顿了顿，难不成真便宜了那贱丫头？可看着岛主那噬人的神色，她也是不敢再留了。
　　莺小姐倒还存着留下的心思，可也没人理她。
　　母女三人天方蒙蒙亮就被扔出了行李，跟着位老仆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家去了。

　　遣走了三人，岛主仍在书房继续待了半晌，最终下定决心，往舒儿院子走去。
　　他纠结了太久，等了太久，差一点就要失去了。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等了，骂他卑劣也好强取豪夺也好，她是他的，再不能改变。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的。他坚信。

　　岛上的人们最近津津乐道的是新岛主和夫人的大婚，那场景真是热闹至极，据说岛主夫人就是堡里跟岛主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穷人家女儿。真是造化啊，能当上岛主夫人。
　　也有岛民私下揣测，新岛主早就喜欢上夫人了，只是姑娘家没表态，岛主没办法行动。之前贴的告示啊弄的甄选啊，都是为了刺激夫人，果然有效果，二人最后确认了彼此心意修成正果。
　　这种猜测获得了岛上大多数人的认可，只是没人敢大声嚷出来，只能私下交流。
　　后来岛主夫人一胎二胎陆续出生后，岛上的人们已不再关心岛主和夫人究竟是谁先喜欢的谁，又开始津津乐道起小小少爷小姐的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