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杂集》玉丁

5、末世卫希 下

　　卫希回到帐篷的时候，状态还是很低迷。一直沉默着。
　　直到有女兵过来叫人，让卫希去一趟杨教官的办公室。
　　帐篷里众人都很奇怪，这么晚了，杨教官找卫希干什么？卫希一向听命令服从指挥，没什么问题啊。
　　众人满脑子问号，卫希更是不明所以。
　　走到杨教官办公室门前，女兵敲了门进去，道了声报告，表示人已带到，就退了出来，示意卫希自己进去。
　　卫希有些忐忑的进了办公室。
　　她自问没有做什么违反基地规定的事情，可是这么突然的传讯，不明不白，让人如陷迷雾，摸不清头脑。白日里那血淋淋的肉，白森森的骨，又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卫希忍不住摇摇头，想清醒一下头脑。
　　“怎么了？头不舒服？”杨教官和蔼的问。
　　卫希抬头看向杨教官，回复：“没有，还好。”看起来杨教官还是挺和气的，卫希稍稍放宽了心。
　　“最近在基地生活的怎么样？适不适应？”杨教官继续问道。
　　卫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心里腹诽，难道这是例行问话？是她想复杂了？只是例行问话干嘛这么晚叫她来？白天再问也不耽误吧？
　　杨教官又继续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话，卫希都一五一十的汇报了自己的情况。
　　“你之前在小区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话锋一转，杨教官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卫希有点蒙，“奇怪的事情？”
　　“对，”杨教官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迫切。
　　“没有吧，我一直待在卧室房间里，哪儿都没去，一直等到基地的部队来救人，我才出来的。”卫希诚恳的说。她有点害怕杨教官此时的表情，没有以往的和蔼可亲，多了一股逼人的味道。
　　“你被救出来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跑到救援队伍里去，反而停在那里，还告诉别的士兵你们那栋楼里有丧尸动物，而且很危险？你怎么知道很危险？”杨教官继续追问，眼神锐利，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般打向卫希。
　　卫希急促的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交待清楚，“我只是猜的，我总觉得我们楼里很危险，一直都不敢出声。后来有婴儿哭的声音，好像引来了什么大型动物，不停地撞门，我觉得就是丧尸动物。所以出来之后看到别的士兵，就想请他们去帮忙。”
　　杨教官直起身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问了一句，“你没见过那动物？”
　　卫希不知道杨教官问这话的意图，她只实话实说，“没有没有，我根本没出过房门，都是我猜的。”
　　杨教官没吭声，盯着卫希，在地上慢慢踱了几步，而后缓缓对卫希说，“好吧，我就是问问情况，没什么。你回帐篷吧。”
　　接着杨教官叫了女兵进来，带卫希回了帐篷。
　　卫希回到帐篷，很快就入睡了。每天都太累了，没精力多想，杨教官也许只是问问话而已吧。

　　卫希走后，杨教官说了声，“出来吧。”
　　两名士兵推着一辆轮椅出来，轮椅上的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生命抓了好几道口子，身上深深的凹痕，还在不停渗血，气息奄奄，好像活不久了。
　　这人就是当日那右手臂上侧衣服缺了一角的士兵，他听了卫希的话，奔向楼里去救人，去对抗那不知名的丧尸动物，结果那层楼里的士兵都死了，只有他侥幸逃出了楼，被战友带了回来。经过几天的连续救治，勉强清醒了过来。
　　他刚才就在房间里暗处躲着，听到了卫希的回答。
　　杨教官看了这士兵一眼，问道：“刚才那女孩说自己一点都不知情，你当时在场，你怎么看？”
　　士兵挣扎着喘气，在气息间隙勉强发声，“她……就是让我去救人……没别的……长官……”
　　杨教官背着手，微微弯身，再问道，“你之前说那楼里奇怪，到底是怎么个奇怪法？你看那女孩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士兵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缓过气来，答道，“我只是……觉得……那动物奇怪……那女孩……没什么奇怪的……”，渐渐地，士兵好似呼吸不过来了，提着气道：“长官……我也是……自己想的……您别为难……她……”
　　没听到有用的信息，杨教官挥挥手，让两人把这垂死的士兵抬了出去。

　　第二天，继续每日的重复劳动。
　　帐篷里的人彼此打了招呼，就去各自的工作或训练场所了。
　　刚刚末日一个多月，国家和军队的积威犹存。在枪杆子的严格管理下，整个基地还算是有条不紊。
　　卫希听烫发大妈悄悄说，基地的上层军官还有和外面联络的秘密渠道，可以知道最新消息。
　　也不知道真假。
　　现在停水断电的，卫希想不出基地有什么方法可以跟外面取得联系。也许基地有自备的发电机？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有发电机为什么不给大家用呢？发电机电力少还是怕招惹来丧尸群？也有可能。
　　卫希七想八想了一堆，最后决定不想了。

　　短发女生很勤奋，每天拎着刀去训练。
　　对此烫发大妈不以为然，“一个姑娘家家的，再怎么练，还能比男人强？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男人，靠枪杆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坚定。
　　卫希知道烫发大妈现在正琢磨着让儿子加入部队，也能拿把枪，不过想到那个腼腆的年轻男人，卫希表示怀疑。现在部队可没说要招人，而且连训练组都没有加入的人，部队会让他加入吗？
　　想是这么想，人家能有这个志向，卫希也挺羡慕。
　　自从末世以来，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很有活一天是一天的意思，以前的志向、梦想都像是前世的镜花水月。现在只有眼前的昏暗天空，脏衣污血，夜晚丧尸的嘶吼，还有远方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亲人。
　　卫希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
　　她一直有耳闻，基地里一个多月来陆陆续续有人自杀，估计也是扛不住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不过看看短发女生毫不动摇的坚毅眼神，烫发大妈带着小市民腔调而又顽强生活的身影，卫希又觉得生活还是有别的滋味的，活下去也不错。

　　生活很有意思，总是会给你意想不到的东西。有时候就会在一个人觉得平稳的时候来个惊雷，就如同向湖里扔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波浪，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末世后两个月，卫希在基地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失踪了。

　　卫希失踪的莫名其妙。
　　那天大家如同以往一样，吃过饭去做活，到了做基础锻炼的时间，卫希还是没有回帐篷。
　　烫发大妈第一时间告知了来她们帐篷的女兵。
　　女兵也很奇怪，基地里严守规则，秩序井然，从没听说这样的事儿。一个大活人还能莫名其妙失踪了？她先安抚了卫希同帐篷的女人们，回来就报告了上级。然而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女兵想着这个乖巧的女生，又跑去找了几次上级，得到的答复是禁止再问。女兵愕然。
　　后来烫发大妈又碰到了几次那女兵，只见女兵脸上淡淡的歉意，再询问几句，也听不到任何关于卫希的消息。
　　就好像卫希这个人在地球上消失了。

　　基地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规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吃饭、做活、锻炼、休息，继而重复。平稳的看起来像是末世前的世外桃源，是大家可以长久生活下去的秘境。
　　可是卫希的神秘失踪让知道的人们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基地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安全。
　　而且一直以来积压在人们心头的疑问，基地的储粮、防御力量，究竟如何？
　　这是基地幸存者们心头的刺，不敢去问，不敢去碰，怕一碰就流血，再不能回到原本的安稳。
　　不问不碰，还能像现在这样忍受。

　　卫希死了吗？被丧尸杀了吗？
　　没有。都没有。
　　卫希还活着，就在基地里。
　　生不如死。至少卫希是这样想的。
　　她被关在基地隐蔽的实验室里，每天有不认识的医生护士模样的人过来给她抽血、穿刺、切取肌肉组织。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误会，拼命解释，可是这些穿着白衣的人群冷漠的看着她哀求、哭泣、挣扎，无动于衷。继续着他们手上的动作。
　　因为挣扎的太激烈，流血更多、肌肉更痛，卫希吃过了好几次苦头后，渐渐不再反抗，任由这些人来取走她身上的血肉。
　　卫希隐约觉得，这和那个奇怪的晚上，杨教官跟她说的话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卫希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和自己一样，被基地抓来当实验品的幸存者。
　　这间密闭的囚室，比当初她躲藏的小区卧室要令人难熬上千倍。
　　当时她藏在小区卧室的飘窗上，靠着一点生米凉水，艰难度日，虽然要面对小区里游荡的丧尸，但至少还能保全自身。
　　现在，她就像是实验室里饲养的小白鼠，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只小白鼠的作用是什么。
　　也许这些白大褂们也不知道。
　　所以每天都要来抽取一点东西做研究。
　　卫希恍惚间这样想着。
　　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末世吧。
　　相比起来，之前的基础锻炼、忍累挨饿，都是温室里的一点辛苦而已。
　　这样每日每日的重复，这痛苦像是永无止尽。
　　卫希盯着白大褂抽血的细长管子，看着自己殷红的血从身体里流向那透明的容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太累了。
　　她不想再坚持了。
　　快点解脱吧。
　　“快！03号晕倒了！”白大褂们终于不再冷漠，露出了人类的情绪。
　　卫希昏过去之前想到，原来自己是03号啊。

　　重新醒来，睁开眼睛，卫希发现自己换了一个房间。
　　“你醒了？”
　　卫希转过头，看到了杨教官。
　　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卫希死死盯着杨教官。
　　“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我劝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杨教官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
　　“为什么？”卫希终于出声，问了这句她问过那些白大褂们无数遍的话。
　　“没有为什么。你能活在基地里，就要接受基地的安排。”杨教官回答，看着卫希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又加了一句，“等实验室研究出了结论，你就自由了。”
　　自由？怎样算自由？
　　在基地里，生杀大权握在他人手里，随时可以被抓来做实验。这是自由吗？
　　卫希又问了一句，“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沙哑的喉咙带着一丝委屈而愤怒的音色。
　　杨教官颇有些无奈，像是对着一个任性的孩子，“并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又重复了一遍，“等实验室结论出来了，你就不用再经历这些了。”
　　确认卫希没有生命安全危险，杨教官不再多说，迈步离开了房间。

　　卫希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一片洁白。她不用低头看，也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这不是丧尸造成的，而是同为人类的同胞造成的。
　　泪水慢慢凝聚，在眼眶里打转。
　　自末世以来，第一次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可是卫希却觉得现在恍如在地狱一般。
　　她开始真的想解脱了。
　　也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
　　说不定，亲人朋友们，都在天上等着她了。
　　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闭上眼睛，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由缓到急，逐渐湿润了枕头。

　　实验室最近气氛很紧张。白大褂们窃窃私语，那个进来没多久的03号，还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就已经快不行了。
　　据说基地的领导很愤怒，想要实验室承担责任。
　　白大褂们可不傻，他们都是按照制度流程采样，过程中也没有违反规定跟实验品沟通交流。一点错处都找不出的。
　　他们理直气壮，可也担心基地领导一个生气不管这些，直接看他们哪个人不顺眼就扔出去喂丧尸。
　　现在可是末世，也就那些幸存者们天真的以为基地是保护他们的乐园。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这种郁闷担心，转化成了对卫希的不可名状的愤恨。
　　都是那个03号惹出来的！
　　体质这么差，这么简单的抽血采样都经受不住，还要拖累他们受罚。
　　还是趁早死了的好。
　　一死百了，反正还有别的实验品，03号消失了也就没人记得了，领导看到他们别的成绩，消了气，自然也就没事了。
　　可是现在那个废物还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她的情况还要每天和别的实验品一起上报给基地，这不是天天提醒领导他们的小辫子吗？
　　快快死了吧。

　　所以，当有一天实验室的管理人来到病房询问卫希情况时，一位白大褂嘴快的说，“03号生命体征基本消失，可以判定死亡了。”其他白大褂们集体保持了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
　　实验室管理人挑了挑眉，他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他自己也是这么希望的。毕竟基地那位的怒火实在有些不可理喻，能躲远些还是不要凑上去的好。
　　只是，不能这么草率。
　　即便要判定死亡，也要合理有依据才行。
　　实验室管理人亲自来到卫希的病房，仔细查看了她的情况。
　　和报告上出入不大，确实处于濒死状态了。
　　生命体征却并没有完全消失，还不能判定死亡。
　　这位管理人驻足了一段时间，最后看了眼躺在病床中的卫希，那泛着青白的脸在一片纯白中映衬的十分清晰。
　　这女生活不久了。
　　也许早点死了，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管理人没有说话，走出了病房。
　　白大褂们跟在后面，惴惴不安，猜不透头儿的想法。
　　刚才那位嘴快的白大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白问道：“您看这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放个死人在实验室吧。”
　　只要头儿默认这已经是个死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管理人停下脚步，想了想，慢慢说道：“按你们的流程办吧。利索一点。”
　　白大褂们听了这话，纷纷舒了一口气。
　　那就是让他们把这03号处理掉了。利索一点嘛，那就是给这女生痛快点的死法咯。
　　看头儿走了，有个人拿了一支针剂过来，想要给卫希打进去，让她安乐死。
　　那位嘴快的白大褂一把拉住，“这么宝贵的药，何必用在死人身上？直接把她扔出基地不就得了，没一会儿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在基地的严密防范打击下，附近的丧尸数量并不多，不过留存下来的都是些厉害的，而且长久没有进食了。
　　想给卫希安乐死的那人小声说了句，“扔出去没死怎么办？再说谁知道丧尸在哪儿？”
　　嘴快白大褂恶狠狠回了句，“你扔远点，别被基地的人看到不就行了，我就不信这废物还能活着回来！这药留着用处多着呢，浪费在死人身上，以后没药了看你找谁去哭！”
　　那人不吱声了，看周围人都赞同把03号扔出基地，他也默默把药收了回去。扔人这活儿没人干，周围人都盯着他，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拿张白布单把03号裹了起来，扛着准备走，后面有人又嘱咐了一句，“记得扔远点！”
　　妈的，感情不是你扔是吧，遇到丧尸怎么办！

　　利用实验室的特权，这人悄悄从基地侧门把卫希带了出来。
　　一出基地的门，这人就打了一个哆嗦，基地外仿佛弥漫着一股丧尸的腐败之气，跟基地里面的空气好像都不一样。
　　这边的侧门靠近一片密林，阴沉沉的天空下，树林深处黑黝黝的，隐藏着无数危险。
　　这人心里暗骂，早知道就不多操闲心，要给这03号安乐死了。一时的多事给自己添了这么大麻烦，回去必须要他们给自己点补偿，不然太亏了。
　　进了树林，这人就迈不动腿了。一根横伸的树枝、自己莎莎的走路声，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就把你放这儿了，我可不能陪你一起喂丧尸。”把卫希随意扔在地上，这人匆匆就跑回了基地。
　　回到实验室，有人问起，他挺直了胸膛说：“我扔那密林里了，又深又远，肯定没问题。”
　　有人要是再质疑，他就呛回去：“不信你自己去看看！老子冒这么大危险，还没找你们要补偿呢。”
　　没人敢去查看，不再有人吱声。
　　这人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毕竟只有他冒着危险，敢把人扔出基地。
　　再一想想，好像当时走了也蛮远了，03号应该已经躺在树林深处，等着丧尸了。

　　正躺在地上等丧尸的卫希，慢慢苏醒了。
　　她一直处在一种混沌状态，周围的说话声都能听到，就是眼睛睁不开，没办法张口。
　　现在躺在这幽静的树林里一段时间，卫希觉得自己慢慢从那种混沌状态中出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从未有过。
　　卫希知道，她已经出了基地，现在处境危险。
　　可是她竟不觉得害怕。
　　也许丧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人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信。
　　末世前的卫希，是生活在象牙塔的天真女孩，末世后的卫希，是迷茫但渴望活下去的幸存者。
　　现在的卫希，是可以坦然接受死亡的实验失败品。

　　末世后的树林，不再是翠绿葱葱的，树叶透着灰色，上面还有一层不明的杂质，抹一下一手的胶质脏污。
　　卫希扶着树干，慢慢挪动。
　　她的身体真的很虚弱，长期不正常进食，近期每天被抽血割肉，还能活下来她觉得这都可以算是个奇迹。
　　卫希所在的树林位置，距离基地并不远。隔着几棵树木，她就可以隐约看见基地的士兵在巡逻走动。
　　要过去吗？重新进入那个原本承载她全部希望的基地？
　　不了。
　　卫希已经对这座基地彻底失去了信任。
　　向树林深处走吧。
　　不论遇到了什么，都是命运。

　　树林里阴森潮湿，透着一股腐败的死气，天空阴沉，光线根本照射不到密林深处。
　　卫希走走停停，歇了无数次，逐渐靠近密林深处。
　　一路上，卫希想象过各种丧尸出现的情景，比如从前后左右突然出现，张开恶心的大口想要将她吞噬。想的多了甚至觉得那些移动迟缓的怪物能从树上跳下来、地下钻出来。
　　当然不可能，卫希见过这些怪物移动，不会那么灵敏的。
　　一路上出人意料的平静。
　　没有丧尸，没有怪物，没有任何生命。除了这些看起来灰蒙蒙的树。
　　卫希一路走来，只听到自己脚步缓慢的沉重的踏着层层枯叶的闷声。偶尔踩到树枝，难得的噼啪声还会让卫希驻足停留一会，就为那一点不同的声音。
　　这密林估计没什么吃的可以供她果腹。
　　就算没有丧尸，她也撑不下去的。
　　听点不同的声音，就算死前的一点音乐享受吧。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已经都是层层树木，枝干粗壮，直深入天际，密密的灰色树叶遮天蔽日，本就灰暗的密林愈加黑沉。
　　卫希感觉自己早已迷失在这片林木中了。
　　前面仍旧是一片黑沉沉的林木。
　　走不动了。卫希脑子里在不停的叫嚣。
　　不受控制的，在卫希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走的时候，双脚自动停了下来。
　　卫希依靠着一株大树，慢慢坐了下来。
　　地上阴冷，坐下来并不舒服，可是卫希一动都不想再动。
　　原有的伤口结了血痂，有的地方露出白惨惨的肉，脸上泛着骇人的青色。
　　也许快死了吧。走不动了，休息一下吧。
　　卫希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卫希慢慢睁开了眼睛，哦，还在树林里，再不是苍白的实验室了。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人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活着。
　　卫希抓起手边的枯叶，撕开，听着叶脉轻轻的分离声，确定了自己还活着，还能听见声音。
　　自己还挺命硬的啊，居然还没死。
　　卫希在心里自己夸了自己一遍。
　　接着又自嘲的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人拖着残躯在密林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难道还能活下去吗
　　卫希无意识的转头四顾，突然发现自己靠着的这棵树上面有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像是淡淡的白色，又有点发黄。
　　这片密林一片灰色黑色，浓稠的像是无边的夜。
　　居然会有这么一点白色？
　　卫希怀疑自己视觉出现了问题。可能是幻觉？或者就像长期在雪地里会有雪盲一样，她现在一直在黑暗中，看见的白色其实是因为眼睛不能适应？
　　揉了揉眼睛，白色还在。
　　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白色还在。
　　卫希有点激动了。也许这是一线生机也不一定呢？
　　她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那白色也越来越近，等到完全站起身，白色已经触手可及。
　　像是个果子。以前水果店里老板说是人参果的东西。
　　卫希不能完全确定，只是觉得样子很像。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白果子？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她走得很慢，这里的树她昨天就看到了，并没有白色啊。总不会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吧。
　　好久好久没有喝水进食了，卫希觉得眼前的白果子鲜嫩欲滴，无比诱人。
　　没有犹豫，卫希摘下了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抚摸着上面的表皮，看着一条条水果特有的细致纹路。
　　白色的，又不是彩色的，应该没毒吧。
　　咔擦。
　　咬了一口。
　　牙齿长期进食不正常，已经有点酸软，这一口咬下去，嘴里没有尝到这白果子的味道，反而弥漫着一股像铁锈的血的腥气。
　　卫希缓了缓，等到牙齿没那么难受了，继续咬了第二口。
　　白果子汁水并不多，咬下去果肉稍微发涩，吃起来也不香甜，如同嚼蜡。
　　可是卫希不在乎，能有这么一个白果子，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其他的不在乎了。
　　白果子不大，很快就吃光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核。
　　卫希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最后决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把这白果子的核埋进了土里。
　　看着周围的密密麻麻的树木，卫希怀疑自己能否走出去，而且这边到现在都没有碰到丧尸，还生长着可以食用的白果子，说不定是个可以多待一段时间的地方。
　　现在卫希并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别的白果子，举目四望暂时还看不到。只是她总觉得不可能只有一个，总还会有别的果子的，只是她还没发现而已。
　　卫希又仔细查看了原本生长白果子的枝干，与其他树干并没有什么不同。其他树都灰蒙蒙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棵树的这支树干长出了这么一个可以食用的白果子。
　　吃了一个果子，卫希还是很饿，不过比起之前那种濒死状态好多了。
　　至少她自己觉得自己精神好了很多。

　　这一天卫希没有继续向前走，晚上凑活着在原地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卫希醒来，看看周围灰蒙蒙一片，不禁苦笑，也许就那一个白果子吧。
　　慢慢站起来，卫希不死心，又向昨天白果子的位置看了一眼，空空一片。
　　叹口气，卫希打算四周转一转，要还是没有发现就继续前行。
　　一口气没叹完，卫希就惊喜了。
　　这棵树的背面枝干上，挂着一只白果子！
　　高度跟昨天的白果子差不多，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卫希摘下来，拿到眼前仔细看，好像跟昨天的没什么区别。
　　这一只果子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她这次很确定昨天这儿什么都没有。
　　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白果子！
　　卫希几乎是带着崇敬的心情看向这棵树，太伟大了，这是神树啊！
　　要是多一些这样的树，人类是不是就不用怕没东西吃了？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
　　想到基地里的短发女生、烫发大娘，还有那些幸存者们，卫希几乎想立刻奔回去告诉大家这里有神树。
　　可是脚还没动，她就想起了那些白大褂们，实验室，还有杨教官。
　　卫希止步了。
　　她不知道基地那些掌权的人会对这棵树做些什么。砍枝？剥树皮？挖根？
　　抚摸着这棵树起伏不平的树皮，卫希内心慢慢平静。
　　她决定暂时在这里待下来。
　　本来想利用地上的枯枝烂叶做一个简陋的窝棚，哪怕像鸟窝一样，可以在上面睡觉也好啊。
　　可惜做鸟窝也是要技术的，卫希拿着一把树枝，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怎么编，最后只能草草在上面铺了一层树叶，当做简易的床。
　　睡在上面，皮肤硌得疼，特别是之前在实验室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卫希没办法，最后还是把树枝撤掉，像以往一样睡在一堆烂树叶上。
　　前半夜折腾了很久，卫希换树叶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几次这棵树生长白果子的那一段枝干，一点动静都没有。后半夜卫希撑不住，实在疲累，沉沉睡去了。
　　早上醒来，不出所料，树上一颗白莹莹泛着点黄的熟透的白果子，随风招摇的晃动着，诱人来吃。
　　这果然是棵神树。卫希下了判断。
　　既能够一夜之间结出可以食用的白果，说不定还能驱除周围的丧尸，这不是神树是什么？
　　卫希进入树林以来，一直没有看到丧尸，再加上这奇异的白果子，让她觉得是这棵“神树”隔绝了丧尸，保护着她。
　　至于这棵“神树”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卫希想不明白。
　　看起来明明和别的树没有什么区别啊。
　　卫希想不通，也就不再想，有这棵“神树”在，暂时不必担心饿死了。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天空灰色与黑色交替了数次。
　　卫希靠着这“神树”，过了数个月。
　　伤痕慢慢好转，之前在实验室留下的一道又一道伤疤，逐渐愈合，皮肤上只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卫希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应该是白果子的功劳吧。
　　这段日子，她的活动范围以“神树”为中心，半径不断外延，只是不敢离开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路。活动范围内的景色除了树还是树，灰蒙蒙的笼罩在四周，遮蔽了外面的天空。
　　时间长了，卫希觉得自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就像一个新的囚笼，不像实验室的白色牢笼那么疼痛、清晰，这个隐形的囚笼更不易自知。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才发觉，才想到离开。
　　离开这里，可以去外面看看，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哪怕是丧尸遍地呢，她也想亲眼看看。
　　一个人的孤单世界，没有欢乐，没有痛苦，只有这“神树”和白果，活着也如同死了。
　　卫希靠在树上，不禁自嘲，以前躲在小区卧室的时候，想着只要逃出这小区就好了，进了基地，被禁闭在实验室，想着逃出基地就好了，进了这树林，时间久了，又想着逃出这片树林了。
　　她好像一直在逃离。只是，不知道逃离之后，面对的又将是什么。
　　既有对外面的向往，又有着对未知的恐惧，卫希一日又一日，始终没能下定决心离开。
　　还以为经历了实验室的伤害，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原来，自己还是会恐惧啊。

　　在她还犹豫不决的时候，上天为卫希做了决定。
　　这一日，卫希吃过了白果子，如往常一样把小小的果核埋进了树根旁不远的土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埋一个，只是地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刚刚把最上层的土盖好，拍拍手，卫希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发觉周围气氛不太一样。
　　丧尸的低低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
　　卫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来了丧尸？周围一件武器都没有，怎么办？
　　卫希紧紧贴着树干站着，僵硬的动不了，她已经看到丧尸的身影了。
　　带着腐肉和污血的死亡之躯，渐渐从灰蒙蒙的枝叶中显现。
　　卫希看着这丧尸逐渐靠近自己所在的这棵“神树”，心中不停祈祷这丧尸赶快被驱逐。
　　丧尸看似完全不被“神树”影响，径直朝着卫希的方向蹒跚而来。
　　近了，近了！
　　丧尸脸上的腐肉要掉不掉，乌黑的嘴里流出黑红的液体。
　　卫希感觉心跳都要停止！
　　眼睛紧紧盯着丧尸的一举一动，之前在基地学的防身技术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丧尸已经发现了卫希，原本蹒跚前行的步伐顿了顿，接着仿佛没有发现面前有一个鲜嫩的活人一般，径自从卫希旁边不远处走了过去。
　　卫希惊呆了。
　　她自看到丧尸起，都是撕咬活人、恨不得吞吃干净的狰狞面孔，从没想到过自己第一次正面面对丧尸时，竟然遇到的是一个“食素”主义的丧尸！
　　运气太好了吗？
　　眼睁睁看着丧尸的丑脸越来越近，又从一旁过去，这种感觉从惶恐害怕到极点再到莫名不知所谓，卫希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原本她在丧尸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不管怎样总要试着拼出活下去的机会。
　　结果就这样放过了她？
　　卫希不敢动，紧紧靠着“神树”，恍惚间想起来在基地的时候曾帮着一起急救过士兵，那因为与丧尸殊死搏斗而血肉白骨都露出的惨状，还印在脑海里。
　　跟丧尸搏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小心被咬一口，或是伤口里感染了丧尸的病毒，那是要丧尸化的。那几个士兵能挨住没变丧尸，也算是运气好了。
　　自己的运气竟能好成这样？
　　卫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也生怕那丧尸突然一个转身回过头来吃她，一直紧紧盯着丧尸的背影不敢动。

　　就在丧尸慢慢离开，快要走出卫希视线的时候，一把短刀破空而出，呼啸着带动着空气的震颤旋转而来，一瞬间就斩断了这“素食”丧尸的头颅。
　　破败的身躯毫无挣扎，倒地而亡。
　　卫希惊诧的看向短刀飞出的方向，那边枝叶攒动，冒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短发，矫健，穿着一身暗色的修身劲装，看得出身体十分灵活，从树丛中钻出的动作非常迅速。
　　男人看了看倒地的丧尸，不以为意，应该是习以为常了，弯身去捡地上的短刀，突然感觉不对劲，转身摆出防御姿势，定睛一看，却发现旁边竟然是一个人类。
　　卫希看着男人卸下了防御姿势，不紧不慢捡起了短刀，又用几片树叶擦拭掉刀身上的丧尸污血，然后慢慢朝自己所在的位置走来。
　　原本看到丧尸死亡刚刚放松的神经，又重新紧绷起来。
　　谁知道这男人什么来路？万一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可惨了。
　　男人在卫希面前不远处站定，握着刀，刀尖指着卫希，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微微带着磁性，虽然是有些严厉的语气，但还是很悦耳。
　　卫希盯着这把看起来异常锋利的刀，无暇顾及男人年轻的面庞和好听的声音，简单的交代了来历，只是略去了基地实验室的一段，只说自己无法忍受基地的残酷训练，逃出来的。
　　男人显然不相信，一个看起来娇弱不堪的女子，如何能在丧尸肆虐的密林中存活？不提丧尸，吃喝就是个大问题。
　　刀尖向上提了提，指向卫希的纤细的脖颈，男人讥笑道，“哦？从基地逃出来？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突然想到，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基地的人，看他的本事不小，说不定还是基地的高层，卫希闭紧了嘴，不再吭声。
　　男人看她这幅样子，不禁好笑，收起了刀，慢悠悠的。正当卫希稍稍放松时，这男人突然间飞起一脚，横踢向卫希。
　　可怜卫希哪里想到这人会踢自己，看他收起短刀，还以为放过自己了，刚刚想松口气呢，结果腰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整个人斜飞向这些日子以来日日结白果的“神树”，重重撞在树干上，又跌落在地，直接疼昏了过去。
　　男人看见卫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刚开始还担心这女人在装，可过了一会他自己按耐不住上前检查，发现人家是真晕过去了。
　　男人皱眉思索了一阵，最后叹口气，把卫希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卫希待了数月的地方。

　　醒过来的时候，卫希还感觉到腰上隐隐作痛。
　　大脑还混混沌沌的，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奇怪怎么入眼的不再是灰蒙蒙的枝叶，而是正常的墙壁家居。
　　旁边有人说话，卫希微微侧过头。
　　那个踢了她一脚的可恶男人走了过来，看卫希睁开了眼睛，脸色带着微微一点红，道：“抱歉，我本来以为你是基地派过来的，所以才试探一下，没想到……”
　　卫希好想吐血，我才以为你是基地的好吗？要是我能，我也想这么试探试探你好吗？
　　看着卫希躺在床上怒目横睁的愤慨样儿，男人说不下去了。
　　旁边原本与男人说话的人走上来，看着也挺年轻，白白胖胖，就是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这人笑嘻嘻的，让卫希就叫自己胖子，说这样跟体型相符，乐呵呵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胖子揽着男人的肩膀说，“哎呀好好的小姑娘，身娇肉嫩的，阿金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被称为阿金的年轻男人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胖子转而又对卫希说：“不过你也不能怪阿金，任谁杀丧尸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个人都要吓一跳不是。”
　　“不是突然冒出来，”阿金盯着卫希的眼睛，继续说道：“她说她从基地逃出来，在黑森林里生活了几个月了。”
　　“啥？”胖子也震惊了，粗短的手指指着卫希，问道：“你在黑森林里生活了几个月？”
　　卫希点点头，轻轻说了声“恩”。
　　胖子继续抖着手指问，“那边没吃的没喝的，还有丧尸，就你这身板，怎么活下来的？“
　　卫希不吭声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活下来的，白果和“神树”怎么解释？在这阿金出现之前，她根本没遇见过丧尸，这怎么说？
　　对着还算陌生的阿金和胖子，卫希不打算和盘托出。
　　见卫希不肯说，阿金道，“你不想说没关系，但我必须要知道你跟基地什么关系？我们不收留基地的探子。”
　　她可不是什么探子！
　　卫希连忙道：“我跟基地已经没关系了，只是之前被官兵救出来，在基地待了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要从基地逃出来？”阿金追根究底。
　　卫希回想起实验室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浑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胖子笑嘻嘻，“哎呀我说阿金，你就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人家姑娘跟你又不熟，凭什么把什么事儿都跟你说？再说你自己不也是从基地逃出来的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这男人也是从基地逃出来的？
　　难道他也在实验室待过？
　　卫希抱着一丝找到同命相连可怜人的希望，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逃出来？”
　　阿金只回答了三个字，“看不惯。”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惯？不是因为被当成实验品？那他看不惯什么？卫希不明白。
　　阿金也不想多解释，他对胖子说，“你愿意她留下，我没意见，要是惹来什么麻烦，你别后悔就行。”
　　胖子仍旧笑嘻嘻的，“这小姑娘能惹来什么麻烦？再说了，有什么麻烦能难倒你啊？有你阿金在，我怕啥。”
　　阿金对胖子的吹捧不置一词，瞥了卫希一眼，离开了。
　　胖子转头对卫希说，“他这人啊，就这德行，不善言辞，人还是不坏的，你别介意啊。”
　　卫希连忙摆手，“不会不会，谢谢你们收留我。”
　　胖子乐了，“姑娘你可别这么说，没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能碰上也算缘分啊，你别嫌弃我们俩糙汉子就行。”

　　聊了一会，卫希知道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密林边上的别墅，基地在密林的另一边。末世前这边是别墅区，装修尚可，住的人不多，大部分是买了别墅偶尔来度假玩的，所以别墅区丧尸不多，仅有的一些也已经被这个叫阿金的年轻男人清扫了。
　　相比之下，密林里就危险的多，因为之前基地的大肆清扫，很多岛上的丧尸都被赶到密林里去了，再加上林子里灰蒙蒙阴森森，胖子他们都叫这林子“黑森林”。
　　这黑森林末世前就遍布林木，仅有几条小道，少有人走，末世后变得阴森诡异，不但人容易迷路，丧尸看起来也会被困住。那些被赶进黑森林的丧尸，到现在还在其中游荡。
　　阿金经常会进入黑森林，追杀这些丧尸。不过也不敢一次性过于深入，只能慢慢从边缘逐渐扩大活动范围，以防被黑森林困住。这么久以来，卫希是阿金在黑森林，乃至在这片别墅区，遇到的第一个活人。
　　胖子对于卫希能在黑森林里存活几个月感到非常好奇，可是看卫希不怎么想多说，就把话闷回了肚子里。他可不是阿金这傻小子，刚见面就又动手又多嘴的，把人家姑娘得罪的彻彻底底。
　　胖子跟卫希聊了会，大致讲了讲吃的用的都放在哪里，就离开让卫希好好休息了。

　　卫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想末世来的点点滴滴。
　　感觉这将近半年的时间，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在基地的锻炼、实验室的折磨、黑森林的孤寂，每一件事情都很清晰的发生过，可是在脑海里又好像很模糊。
　　只有现在是最真实的。
　　这个叫阿金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卫希这么想着，感觉腰部又有点隐隐作痛，伸手揉了揉，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下手有点重。
　　至于胖子嘛，卫希从小到大很多好朋友都是微胖界人士，所以不自觉地就有好感。
　　所谓心宽体胖，卫希觉得这些人就是因为心宽所以才能长胖，这个想法根深蒂固，哪怕语文老师说了无数次此胖非彼胖，也没纠正卫希的想法。
　　能凭借两个人的力量在末世存活，估计还是有些实力的。跟着这两个人在一起混末世，也许挺不错的。
　　想象着今后的生活，卫希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卫希长期紧绷的情绪得到了放松，这一觉睡得很沉。
　　睡梦里，她又看到了那颗陪伴了自己数月的“神树”，一种莫名的熟悉而亲近的感情充斥胸间，卫希走到“神树”前，伸手去抚摸那每日结出白果子的一段树干。
　　“神树”好像也很喜欢她的抚摸，摇摆着枝叶，发出沙沙的欢喜声。树叶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鲜嫩翠绿的颜色，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清新的气息。
　　卫希好久没看到这么明亮的光线，这么纯净的绿色，不由得沉醉其中。倚坐在“神树”下，透过枝叶看着星星点点透过来的斑驳光线，慵懒而舒适。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神树”的枝叶声音渐渐响起来，好像要告诉卫希什么事情，可是不会说话，只能干着急。
　　卫希看着“神树”大力摇摆枝叶，很疑惑。
　　慢慢的，摇摆着枝叶的“神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卫希追赶着想要“神树”别离开，可是无能为力。
　　卫希醒来，发现只是梦一场。
　　隐约间她觉得，这“神树”是在跟她告别，想告诉她，它不再结白果子了。好像还有些什么是“神树”想告诉她的，可是她猜不出来。

　　一直休息到晚上，卫希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阿金和胖子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到卫希出来，胖子邀请她一起来吃。
　　卫希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来了之后一直在睡，什么都没做，还要白吃白喝。
　　不过看见阿金，再摸摸隐约泛疼的腰部，卫希就理直气壮起来。
　　走到餐桌旁，卫希看着桌上的吃食，震惊了。
　　在小区卧室，她吃的是生水生米，在基地，吃的是只能果腹的稀饭，在黑森林，每天只有一个白果子，在这里，天哪，这简直是豪华大餐的待遇！
　　卫希看着桌子上的饼干、火腿、矿泉水，还有巧克力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零食，最让人震惊的是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胖子乐呵呵的，颇有些自豪的对卫希解释道：“这些物资是从附近的别墅搜寻过来的，以前这片别墅区不怎么住人，存粮倒是有一些，我和阿金饿不着。就是搜寻的差不多了，以后要扩大范围多找找吃的了。”
　　卫希听了，拿着的碗筷停顿了。
　　胖子忙说：“哎呦，我也被阿金给传染了，笨嘴拙舌的，说错话了。别介意别介意啊。你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啊，吃多少我们这都有，搜寻物资我和阿金可是行家。”胖子给卫希盛了满满一碗米饭端了过去。
　　泛着米香的味道飘散过来，卫希控制不住接过来，大口大口把米饭塞进了嘴里。
　　阿金看着卫希狼吞虎咽，没有作声。
　　很快一碗米饭垫了底，卫希感觉胃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胖子又给她盛了小半碗，“今天是你的欢迎宴，米饭管够！”
　　卫希红着脸接过来，没有推辞。真的太好吃了，而且她确实还没吃满足。
　　有了一碗米饭垫肚子，卫希这小半碗吃起来就慢了起来。
　　慢慢吃着，就有空闲聊和观察了。
　　卫希潜意识觉得阿金和胖子是值得信任的，可是毕竟独自跟两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还是不敢完全放下戒心，基本上还是自己慢慢吃饭，偶尔搭一两句话。

　　胖子看卫希自己在旁边一点点吃米饭，耳朵竖的像天线，不禁有点好笑。
　　能被阿金碰上再带回来也算缘分，要是以后一起搭伴混末世，这么一直防备着可累得慌。
　　这么一个小姑娘，估计也没啥威胁性，就是能在黑森林待几个月挺神奇的，这个以后还是要摸清楚。
　　胖子摸摸肥下巴，得了，看在这是第一个被阿金带回来的姑娘的份上，就让咱多出点力吧。
　　“下午听你说，你叫卫希对吧？要不以后我们就叫你卫希？行吗？”笑眯眯。
　　卫希点点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啊？基地你是不想回去的吧？要想回去也行，我们可以想办法绕过黑森林，送你回去。”胖子故意问。
　　她可不想回去！卫希顿时紧张起来，狠狠摇了摇头。
　　“不回基地的话，接下来你一个小姑娘，打算怎么生活？”胖子继续问。
　　卫希哑口无言。她一直都是随波逐流，到基地、到黑森林、到这里，哪一项是她自己选的呢？她选得了吗？这样的末世，她还能怎么打算呢？多活一天都算是赚的。
　　卫希轻轻问，“我也不知道。”
　　胖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就一个人？还有亲人朋友在基地吗？”
　　卫希摇头，“我一个人在S市，家人都在北边的Z市，末世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想到父母亲人可能已经丧生在末世中，卫希鼻酸了。
　　哎呦，可别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胖子有点慌了。
　　阿金一直冷眼旁观，看胖子积极地与卫希聊天，现在看到卫希要被胖子问哭了，抛给胖子一个“活该”的眼神。
　　胖子看到了，心中哀嚎，真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为了阿金你，我才不这么多事呢。
　　清清嗓子，胖子转移话题，“既然你也是一个人，要不就跟我们一起吧。”
　　卫希抬头，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胖子。
　　胖子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有种拐骗良家妇女的错觉呢？
　　“这世道活人不好混，我和阿金从小认识，还算有点本事，也不是什么坏人，”感觉自己说自己不是坏人，有点奇怪，胖子挠挠头，继续说，“你要是相信我们，就留下来好了。有饭一起吃，能活就一起活。”
　　卫希眼泪没控制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她其实有想过，跟着这两人混，应该算是不错的一条出路。只是自己没啥本事，只会是累赘，要是遇上的是居心险恶的人，还不知是什么悲惨的下场。现在幸运，遇到两个不错的人，她又担心自己会被嫌弃。
　　现在胖子直接邀请她留下，卫希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情绪有了发泄的出口，顺着眼泪，干脆放声痛哭起来。
　　胖子这下真是慌手慌脚了，“哎呀，你想留就留，不想留我们送你走，你哭什么呢？快别哭了，别哭了。”
　　卫希狠狠哭了一场，眼睛肿了一圈，终于哭好了。
　　她哭够了，也思绪清楚了，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担心的胖子和望过来的阿金，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说，“我想留下，谢谢你们！”
　　哭花了的脸上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红红的鼻子和笑开的嘴角搭配在一起，流露出毫无遮掩的信任和开心。
　　阿金愣了一会，意识到之后立刻低下了头。
　　原来是愿意留下啊，这又哭又笑的，可把他吓一跳。胖子安心了。
　　这顿饭吃的时候够久的，天色很晚了，卫希帮着收拾了餐桌，三人就先去休息了。
　　临睡前，胖子交代卫希第二天跟他们一起附近转转。
　　那口气像是末世前，到自家前院逛一逛一样。
　　卫希欣然同意。

　　大哭了一场，好像把长期以来的委屈、害怕都一股脑发泄了出来，卫希感觉心情非常舒畅，甚至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做梦了。
　　这次不再是“神树”，而是一团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光晕。
　　伸手去摸，空空如也，摸不出什么东西。眼睛却能看到。也能感受到那从光晕中散发出来的温暖而舒服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卫希感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梦中的光晕，她觉得只是一场梦而已，没有多加留意。
　　胖子和阿金已经准备好，在等着她了。
　　卫希看到他们手上空空的，很奇怪，不是要到附近看看吗？就算不收集物资，难道不用带武器以防万一吗？
　　胖子解释道，“这里我们住了一段时间了，附近丧尸都清理的差不多了，难得能看见一个，不用担心。”看卫希还是有点担忧，又补充道，“就算是碰上了，有阿金在，对付丧尸不在话下。”
　　卫希瞪着阿金，看不出这男人有这样空手杀丧尸的本事。
　　想想他当时在黑森林杀丧尸的利落身手，估计是有点武术根底，既然胖子这么说，卫希也不再多言。
　　阿金倒是看着卫希，慢悠悠说了一句，“要是还有丧尸，就你睡得那么死，早就被吃了。”
　　卫希气结，太看不起人了，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在自己房间，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死？要是有动静我肯定能醒。”
　　阿金这次却闭了嘴，不再说话。
　　胖子打圆场，“好啦好啦，我们出发了。”

　　别墅区空无一人，没活人，没丧尸，没动物鸟虫。
　　相比黑森林的高大树木，这里的树木枝干萎缩，要枯不枯，连灰蒙蒙的树叶也没有。
　　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卫希感觉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任何活物。
　　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三人错落的脚步声。
　　卫希看着灰茫茫天空下的一幢幢建筑，了无生机，沉默的诉说着末世之后的寂寞。
　　阿金和胖子已走过这条路无数遍，现在纯粹是陪卫希来熟悉环境的。二人百无聊赖，跟在卫希后面闲散的迈步子。
　　卫希看二人无聊得很，就放慢步子，走在两人中间，问道，“这里你们都很熟了吧？每幢别墅你们都看过了吗？”
　　阿金瞥她一眼，不屑于回答。
　　胖子很起劲，指着旁边的别墅道：“何止是熟啊，这儿每栋别墅里面有啥我都一清二楚，就这边这个，看起来不起眼，里面东西可多了去了，现在吃的一大半米都是这里面找到的。那边那个，里面院子里停着辆改装过的高级车，开起来真带劲儿。”
　　胖子说了一个车型，卫希没听明白，就在旁边看胖子比手画脚，唾沫横飞，讲的起劲。
　　说到兴起，胖子拉上阿金和卫希，“走！带你去看看爷的珍藏去。”
　　见到了车，看着上面显著的标牌，卫希终于认识了。
　　胖子这回终于与阿金同一阵线，一起投以鄙视的眼神。
　　卫希汗颜，“能认识这品牌已经不错了好吗？能会开车就可以啦，谁还管什么车型啊。”
　　阿金慢悠悠扔过来一句，“你还会开车？”
　　卫希挺胸抬头，“当然！开了好几年，而且零事故！”
　　阿金继续慢悠悠道，“你就是那种马路上龟速行驶占道的女司机吧。”
　　卫希再次气结，想反驳说她也能开快，还收到过超速罚单，不过想想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干脆作罢。
　　胖子在旁边说，“卫希也能开车，我们就又多了一个有力帮手了。三个人轮流开，这能轻松不少。”
　　阿金：“你确定她那种龟速不是帮倒忙？”
　　胖子抹汗：“总有丧尸不多的地方啊，开慢点也没问题啊。”
　　卫希听他俩你来我往，不禁奇怪，“你们要出远门吗？”为什么说起轮流开车的事情了？
　　胖子扭头看卫希，少见的严肃道，“本来想昨天就跟你说，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里我们已经待了很久，能找到的物资也找的差不多了，以后总要出去的。而且这世道，窝在一个犄角旮旯里，不会有什么出息。”说着摸了摸身旁的车，“到时候就要靠这家伙啦。能走多远就看它的表现了。”
　　卫希：“你们打算去哪儿呢？”
　　阿金插话：“往北去，找到更好的容身之处。途中可能经过Z市，你要跟我们一起吗？”紧接着加了一句，“要是后悔了不想跟着我们也可以，现在走人还来得及。”
　　胖子：“人家早就答应跟我们一起了，你这家伙别老是说反话。”转头看着卫希，“肯定跟我们一起走啊，是吧卫希？”
　　卫希点头。只是心中有些没底，才刚从黑森林出来，住到了这里，就又要出发离开了吗？
　　阿金看卫希一脸茫然无措，补充道：“不会这么快走的，至少要等你会杀丧尸了才行。”
　　啥？卫希更茫然了，杀丧尸？谁？她？开玩笑的吧。
　　卫希看着胖子，希望他说点什么。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我也觉得为了上路方便，你得学会怎么对付丧尸。放心吧，阿金这方面是专家，教你几招基本功就足够，不用担心。我之前也是啥都不懂，阿金教了之后，现在对付一两个丧尸不成问题。“
　　阿金瞥了胖子一眼，对他的话不予置评。
　　卫希没话说了，人家愿意教就不错了，这本来就是对自己好的事情。
　　末世，不会杀丧尸，不是等着被吃么。

　　溜达了一圈回到别墅前院，阿金表示卫希已经休息够了，可以开始练习杀丧尸了。
　　卫希下意识摸了摸腰，那儿已经不疼了。
　　阿金看到卫希摸腰，有点心虚，“要是你今天想再休息一天，也可以。我们没那么着急。”
　　卫希摇头，“不用，我今天就开始练习吧。”
　　阿金不置可否，打量了卫希一番，问道：“你之前在基地练过吗？知道怎么杀丧尸吗？”
　　卫希老老实实把自己练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说了一下。
　　不出意料，收获了阿金结结实实几个大白眼。
　　“得了，我知道了，就当你零基础吧。先教你几个基本动作，每天练习三小时，增强体质。”阿金说得挺轻松。
　　三个小时？听起来好像还可以。卫希表示默许。

　　等到两人练习了一下午，卫希拖着疲累的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的躯壳进屋的时候，她彻底认识到了阿金的三小时是啥概念。
　　胖子看到二人回来了，开始收拾桌子摆饭，“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饭都好了，赶紧来吃吧。”
　　卫希瘫在桌子上，抬筷子的力气也没有。干脆跟胖子搭话聊天，顺便缓缓劲儿，“我一直挺奇怪的，咱们这儿早就断电了吧？怎么能做热乎饭的？”
　　胖子指了指头顶，说：“之前看见屋顶的黑色板子了吗？”
　　卫希点头，“那是什么？”
　　胖子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故作深沉道：“这叫光伏发电。之前这别墅装了光伏组件，就是你看到的黑色板子，可以把光转化成电。末世前这玩意在别墅区刚流行起来，咱住的这家也装了。”说完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啊，太占地儿，没办法带着走，以后做饭就麻烦了。”
　　卫希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把光转化成电？那不是需要阳光吗？现在天阴沉沉的，都看不见太阳，怎么发电啊？”
　　胖子顿了顿，道：“额……这个嘛，你看不见太阳，不代表太阳不存在啊。可能阴天也有点光线，也能发一点电呢，咱做饭又不用太多电。”说完胖子觉得自己的话还蛮有道理，点了点头加强可信度。
　　卫希点点头。这个她也不懂。
　　胖子摸了摸双下巴，继续喃喃道：“这光伏发电倒确实不错，现在这种鬼天气还能发电，我在别墅里还找到一个小型便携式的光伏发电箱，虽然发不了多少电，但是也可以带上，万一用得着呢。”说完不知道想到了啥，说了声吃饱了就扭头回房间鼓捣去了。
　　阿金不管这两个，埋头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卫希一睁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训练，训练，训练。
　　她严重怀疑这叫阿金的把折磨她当成人生一大趣事。
　　末世闲得慌，每天折腾她找乐子。
　　刚开始明明说每天训练三小时的，现在每天最少都要练七八小时！除了基本动作反复练习打基础，还有各种攻击和防御练习，卫希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淤青无数了。
　　头几天还能咬牙硬撑着，现在卫希觉得自己真是撑不住了，不禁质问阿金：“你之前明明说每天只练习三小时的，现在天天超时！”
　　阿金挑眉，“我说的是每天基本动作练习三小时，可不是总时间三小时。”看着卫希满头大汗红扑扑的脸，阿金顿了顿，补充解释道：“要是末世前，你怎么练我都没意见。现在不行，丧尸可不会给你休息时间。丧尸吃人也不会分男女。”
　　好吧，终归是为了她好，卫希努努嘴不说话了。

　　锻炼了一段时日，卫希感觉自己胳膊上明显有了肌肉的形状。
　　她这是要变身肌肉女了吗？
　　卫希颤巍巍问胖子，胖子瞅她一眼，“我练的时间比你长多了，我变肌肉男了么？”
　　卫希仔细瞅瞅胖子身上分布匀称、柔软白嫩的肥肉，放心了，“看来再怎么锻炼也变化不大，我安心了。”
　　胖子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当卫希能够挥棍砍中阿金的肩膀时，阿金终于开口让卫希实战了。
　　能够改改一成不变的训练方式，卫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当跟着阿金一直走进待了数月的黑森林时，还是有点胆战心惊。
　　遮天蔽日的枝干笼罩了天空，原本就灰蒙蒙的天愈发显得阴暗，走在这黑森林中，卫希尽管在这里侥幸存活了数月，还是忍不住的胆怯。但是看到前面坚实的背影，就稍稍心安。
　　阿金带着卫希进了黑森林，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就在这儿吧，太深入了引来的丧尸多，估计你也应付不了。”
　　卫希咽了口唾沫，没有回嘴。
　　阿金继续道：“你自己往前走走，找个丧尸练手吧。”话音未落，看到卫希瞪大的眼睛，不自然的咳了一下，改口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等着。”说完就奔到森林里面去了。
　　卫希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在回想这家伙的话。等着？等着干嘛？
　　阿金已经引着一个丧尸出来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这家伙了。”
　　这么快！心理准备还没做好可不可以！
　　卫希内心在狂吼，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按照这些时日的练习动作，双手紧握住刀把，眼睛紧盯着这只晃晃悠悠追着阿金而来的倒霉丧尸。
　　还有点距离。卫希打量起这只丧尸来。
　　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孩子，还能看出头发染了金色，衣服虽已经破破烂烂，沾上了脏污，还能看出原本不错的质地。
　　上衣前胸处还有一个笑脸图案，这原本应该是个阳光可爱的男孩子吧。
　　“你在干什么！找死吗！”旁边一声怒吼。
　　卫希猛然回神，看到阿金已经一脚将丧尸踹倒在地。
　　丧尸挣扎着想要起身，皮肉绽开的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抓来抓去。
　　“砍掉它的头！”
　　卫希紧了紧握着的刀，想朝丧尸走过去，突然发觉自己的腿有点不听使唤。
　　抖得厉害。
　　太丢脸了。卫希不敢朝阿金看过去。
　　“快啊！”
　　不行，走不动。卫希紧紧握着刀，站在距离丧尸两米远的地方，再不能往前一步。
　　阿金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丧尸，大步走到卫希面前，正想好好训一顿这找死的姑娘时，看到了她眼中积蓄的泪水，已到喉咙的话又说不出来了，“算了，走吧。”
　　卫希觉得有点丢脸，之前明明练习了那么久，也想好了，怎么就没有砍出那一刀呢，眼泪都差点跑出来，太丢脸了。
　　他一定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了吧？
　　太丢脸啦！

　　卫希跟着阿金回来，一路无言。
　　胖子看到二人回来，刚想兴冲冲迎上去，问问战果如何，看到两人板着脸进来，不声不响的放东西，临到嘴边的话紧急给换了：“我今天鼓捣半天，你们猜怎么着？大创举！”
　　二人果然看过来，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胖子。
　　胖子咽了口口水，不过想到自己确实是天才，不禁挺挺胸膛，颇自豪的说：“我把别墅里那个奇形怪状的收音机改造好了，跟之前翻出来的光伏发电箱也接上了，咱现在也能听听外边的消息了！”
　　阿金眼睛一亮。
　　卫希顿时精神了，急问：“那收音机在哪儿？有说现在什么情况吗？”
　　胖子得意的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小房子的东西，如果不说是收音机，卫希还以为这是哪个孩子玩过家家用的道具。
　　胖子小心的捧在手上，爱惜的抚摸着收音机的“屋顶”，说道：“只有一个频道，估计是政府或者军队弄的，好像只有固定时间出来播报消息。一会儿等到了时间，就能听了。”
　　阿金也问了句：“之前有听到什么吗？”
　　胖子撇撇嘴，“我调好的时候已经快结束了，只听到下次播报的时间。哎呀，别着急嘛，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三个人别的事没心情干了，守着这“小房子”等着下一次的播报。
　　时间到了，一阵嗤嗤啦啦的声音之后，收音机里传来了还算清晰的女声：“大家好，这里是神舟频道……”开头一大段说的都是神舟频道的得来不易，是某几位领导费尽艰辛才做成的，希望大家广泛传播，好让更多的人知道最新的消息，然后介绍了现在中国存在着的几大基地，让幸存者们尽量往这几个基地聚集，提高存活率，最后又重复了一遍神舟频道的宗旨和下次播报时间。
　　三人听完，互相望了一眼。
　　胖子讪讪的说：“这估计是政府搞的，要让大家伙儿坚信党和国家嘛，大方向没错呀。再说了，不是至少知道了几大基地的情况嘛，也挺有用的啊。那个，想听详细的，咱下次时间继续听呗。“
　　末了胖子嘟噜一句：“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
　　卫希本来以为能听到现在外面的大致情况，没想到只听到几句言简意赅的基地情况介绍，稍微有些失望。
　　阿金皱着眉头说：“现在有九大基地，分散在全国几个主要的人流聚集地，根据广播说的，最大基地应该就是在B市，估计主要的资源都在那里。跟我们之前打算的差不多，还是要往北走。不过广播里说的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情况很不乐观，为了防止大家恐慌，所以不告诉我们细节。”想了想接着说道：“也有可能，就像这里面刚说的，这广播的事情有好几位领导管着，可能还没确定最后的广播方案，所以只是说一下大致的基地情况，其他的不多说。”
　　胖子接着道：“我估摸着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要是把现在丧尸的情况传出去，说不定那些小集散点的人都要绝望的自杀，压根就不想着再往基地跑了。”
　　卫希听了这话，默默地看着胖子。
　　胖子嘿嘿两声：“咱跟那一般的小集散点不一样呀，咱这有阿金，所向无敌啊。”
　　三人吃过晚饭，简单讨论了出发北上的时间和准备事项，之后便各自回房睡觉。

作者有话说

　　就到这里了。卫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