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花》嘟嘟啦

4、第四章

　　午后，太阳毫不吝啬的发光发热。街上不多的行人纷纷朝同一个方向行进，悦宾楼的几个小二忙得满堂转，大堂已然坐满，里间的伙计用力的刨着冰块，十只一排的白色瓷碗内装着半满的冰屑。
　　“好了没，催得紧呢。”小二急匆匆得露个脸催促。
　　“好了，好了。”伙计应了声，放下刨冰的铲子，拎起包裹在被絮中的木桶。“红豆红豆，加上冰冰凉的红豆沙就成了。”
　　“来喽～”吆喝声想起,几张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冒着白气的红豆冰。
　　角落靠窗的桌旁坐着的蓝衣少年看着吃客脸上惬意的表情露出满意的微笑。
　　“小四，数了多少了？”少年饮了口凉茶，声音温和。
　　“一百三十二……不，是一百三十四……也不对……我记不得了，表少爷。”少年身后的碎碎念。
　　“好了，把掌柜叫过来，再叫份红豆冰，吃完了再回我这。”李穆云摆摆手。
　　“真的，谢谢表少爷，我这就去。”十四五岁的孩子果然贪吃，说完便兴高采烈的跑开。
　　不要说十四五岁的孩子，现在悦宾楼的红豆冰已经风靡全城，每日慕名而来的不计其数，掌柜的数钱数得合不拢嘴。
　　“公子有什么吩咐？”李穆云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山羊胡老头怎么都觉得跟半个月前那个别扭老头联系不到一块。
　　“丁掌柜觉得生意如何？”隔三叉五就要来市场调查一番的李穆云自然知道半个月来悦宾楼火的程度。
　　“托公子的福，生意好了很多。”掌柜乐得眉稍都带笑，对眼前的年轻人不敢半点怠慢，半个月前封家掌柜封清带他过来时还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面子上恭敬心里却不拿他当回事，想不到还真不是一般的公子哥。
　　“还有一个多月天气就要转凉了，趁现在再增加几个伙计，负责外卖，也就是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提供方便。价可以涨些，当伙计的跑路费，大户人家自然不会吝啬那几个钱。一方面好多赚些钱，另一方面也可以提升名声，在达官贵人方面打开渠道，来年的生意就更好做了。”见掌柜滴溜溜转的小眼珠，李穆云知道目的达成了。向仍在陶醉在红豆冰中的小四招招手便出了门去。
　　“小四，去买包玫瑰花糕。”拐了个街角李穆云停住脚步。
　　“那表少爷你呢，夫人吩咐不可以离开你的。”小四是夫人刚派给李穆云的贴身小厮，负责在他外出时指指路跑跑腿什么的，最主要的是护他周全，当然李穆云从没指望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能保护自己。
　　“我在这瞪着，你去西街那家崔婶糕饼铺买，别的铺子卖的味道不如那家。”
　　“是，那表少爷你可千万别离开啊，我就回来，很快的。”小四一步三回头，把表少爷弄没了可没法交代。
　　李穆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脸色瞬间凝重，“出来吧。”
　　两条身影嗖的从街边的屋脊上跃下。
　　“我身上有什么两位感兴趣的东西么？”看两人不像猥琐的街头混混，而且至露面以来除了动动眼珠子嘴都没动一下,估计不是谋财的，那么，就是为人了。
　　“既然我身上没什么两位感兴趣的东西，两位何故从茶楼一直尾随至此？”抖抖袖口虚无的灰尘李穆云脑中千百个念头闪过。
　　两人仍就不应答，相互对视，又同时摇摇头。这年代有眼神交流法吗？那可比读心术还有趣啊。
　　突然两人同时跃上街边的高墙，迅速消失不见。李穆云心中不解，片刻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踢踏声，“表少爷，买回来了……”转身见小四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怀里鼓鼓的，走近几步，一股淡淡的香甜味迎面而来。
　　“小四，你会武功么？”李穆云对刚刚那两人高来高去的身手很有兴趣。
　　“恩？不会，小四家里穷，连饭都吃不上，没钱找师父学武功。”想起什么伤心事，小四雾蒙蒙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回到封府，见管家封清正在交代几个丫鬟，神色异常，那张一成不变得脸谱上显然有几分难得得激动。李穆云掩去眼底的诧异淡笑着往后院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嬷嬷无不面露喜色。刚进兰院，就见封夫人迎面走来，脸上来着温润如三月春风的微笑。躬身行礼，李穆云道：“夫人。”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似是要出去。
　　“夫人，府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大喜事，穆云啊，辰儿要回来了，中午派了人来，说是明早就到。”
　　“管家让丫鬟们收拾竹园，我得过去看看，别缺了什么。”夫人眉眼都笑开了，果真是母子情深。李穆云心中泛起涟漪，不觉有些酸涩。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讲的一点没错，晚膳过后，本该歇息的封夫人竟拉着李穆云说起了家常，谴退了贴身丫鬟，这位孤寂了太久的妇人提起自己的儿子便热泪盈眶。说起自己刚刚小产，大夫称恐难再孕，心痛万分时老爷领回家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粉嫩嫩的小手攥的紧紧的，一看见自己就裂开小嘴，窝心极了，从此以后就当亲生儿子对待。说到这时夫人脸上喜悦的表情黯淡下来，“辰儿十岁生辰那日，府里张灯结彩都忙着给他庆贺，一闪神就不见他踪影，以为他贪玩躲在什么地方，突然听得奶娘惊喊，说是掉在井里了。”搂着泣不成声
　　的夫人李穆云不知如何安慰。“之后，老爷大怒，没几日便送他出府，说是习武强身，可我知道不只如此……”
　　李穆云想不到封家公子竟不是夫人所出，如此看来应是老爷在外所生。这大户人家果然不如表面那般宁静。不忍看她沉浸在悲伤之中，“夫人待他情真意切，他自当有所体会，落井纯属意外，老爷是明理之人又怎会迁怒于夫人。日久见人心，夫人这么多年的用心，老爷定然看得清楚。”
　　闻言凄然一笑，“但愿如此，我无所出，本就将心思都指望在辰儿身上。”
　　搜肠刮肚，想要找些有趣的话题让这位心地善良的夫人开心一下。
　　“夫人，听穆云读封家书如何？”有了，这封唐僧的家书当初可是笑坏很多人的。
　　“亲爱的悟空，在天庭住了好一阵子了，不知你在花果山住得可好？
　　我这封信写得很慢，因为知道你看字不快。
　　我们已经搬家了，不过地址没变，因为搬家时顺便把门牌带来了。
　　这礼拜下了两次雨，第一次下了三天，第二次下了四天。
　　昨天我们去买比萨，店员问道：‘请问要切成八片呢还是十二片？’
　　你勤俭得师母说：‘切八片好了，切十二片恐怕吃不完。’
　　那家店的比萨还不错，改天我们全家再一起去街口的餐馆吃牛排。
　　还有你观音阿姨说你要我寄去的那件外套，因为邮寄时怕超重，所以我们把扣子剪下来放在那件外套的口袋里了。
　　你嫦娥姐姐早上生了，因为我还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所以我不知道你要当阿姨还是舅舅。
　　最近没什么事，我会再写给你。
　　本来要给你寄钱的，不过信封已经粘好了，此致，你亲爱的师父！”
　　封夫人眨了眨依旧湿漉漉的眼睛，一脸木然的表情。好吧，跟个古人讲这种满是“术语”的笑话等于对牛弹琴。李穆云干笑两声，心底默哀三秒钟。
　　“唐僧是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悟空是他的徒弟，一路斩妖除魔取到真经后，唐僧了成佛 ，悟空回了花果山水帘洞，在那里当猴大王。这是唐僧在天界写给悟空的信。”
　　“那悟空怎么就成猴大王了？”
　　“因为他本来就是只猴妖。在花果山占山为王，还大闹了天宫，最后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后被唐僧救出就随他取经，取完经自然就回老家了。”偏题，严重偏题，我讲的可是笑话，怎么扯这来了。李慕云揉揉眉角，貌似封夫人对这个取经的故事比较有兴趣。
　　“猴妖，还真有妖怪啊，那唐僧怎么敢要妖怪当徒弟的，妖怪不会吃了他么？”明显这个故事比笑话的疗效好多了，擦干眼角的湿痕，夫人催促李慕云继续讲。
　　“因为有观音帮助了唐僧，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只要他不听话，唐僧念念紧箍咒，他就会疼得满地打滚。所以只好乖乖听话，降服想要吃唐僧的妖怪保护他到西天。”
　　“哦，妳給我好好說說，你又怎麽知道的。”
　　好奇心殺死一隻貓啊，“我也是听天桥下说书的说的，话说花果山上有一块石头，突然有一天石头突然裂开，里面蹦出个猴子……”
　　“哦……啧啧……”
　　半开的木窗中投射出暖暖的烛光，窗内一名少年和一名妇人促膝而坐，少年一开一合的唇瓣似有魔力，妇人的表情随少年的言语变幻不定。窗外丈许一名男子隐匿在夜色中，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窗内的一切。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一暗影躬身男人身后，“主子，查出今日有人自茶楼尾随，但被发现，跟踪的人现身后随即离去，似乎他不是要找的人。”
　　“继续盯着。”男子深沉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是。”暗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男子望了眼窗内毫无知觉的身影，随即消失。如水的夜色中恍惚飘过一缕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