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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生死悠然 ...

  •   北竞王在离开中原的时候,还在看自己手心那道血痕。
      手,是握杯之手。杯既无幸免,仅在掌心留下一道红痕,已是最庆幸的事。当时在那个房间内,占据上风之情况下不曾再度吩咐战兵卫二次动手,并非是要顾念旧情,而仅仅只是因为,已无必要。
      “真是好险哪!”坐在马车中,由最忠心的护卫疾驰护送,秘密返回自己封地,面对外界迷茫夜色,竞日孤鸣不禁慨然一叹。
      便是当时情况,若是战兵卫之动作稍迟一瞬,被开膛破肚者说不定就另有其人了。
      以真情换真性,竞日孤鸣敢于孤身犯险在此时进入中原,便敢于毫无防备将完全松懈的自己展露在史箐阳之前。除非是最真挚之感情,又如何能打动那颗冰冷无情的心,只不过感情总是相对,在史箐阳为往事动容之一刻,竞日孤鸣同样无法幸免。
      然而便在来到中原之前,竞日孤鸣对于战兵卫唯一的吩咐便是,当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无论答案为何即刻动手。战兵卫的刀很快,快到连就算已有心理准备的北竞王自己,也险些不曾反应过来。
      简简单单的一刀,终结这段来之不易的合作。
      ……简单吗?
      手中玉杯挡下了一道杀气,杯裂为两半,掌心留痕,气劲深入血脉,使得那时的竞日孤鸣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若非刀绞碎了心脏,也许,若非是竞日孤鸣胆大到当真毫无防备而使得史箐阳无形中迟疑一线,恐怕当场流血碎心之人,不止一个。
      同归于尽之局,赌赢的人独坐马车归去,赌输的人坐在树梢之上,静静等着也许永远也等不到的黎明。

      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史箐阳注视天际月色,人已陷入沉思。
      并非感受不到那隐藏在树影之中,不知何时跟随过来伺机而动的冷冽气机,只是此时此刻,已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让他在乎的。
      在面临绝境时刻,人总是会有不用反应。有人恨不能让世界与之陪葬,或者无能为力静待天命,也可以趁有限时间将身后事更加完美——你会选择哪一种?
      然而史箐阳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思维格外清醒。

      趁夜奔走的人还有一位,却是离开不久终究觉得不对的贯白虹。悬天踏羽,以无上轻功彻夜奔驰回苗疆境界,贯白虹心中之不安一直不曾消除,自己却又无法分辨这种感觉究竟属于什么。
      但是笨人也有笨方法,他干净利落地转回苗疆,去寻找一名或许能够给出答案的人。
      “你说便在今夜,主上去见了北竞王?”
      做客锋海,用中原失传已久的三种铸造方法换来出入自由的枫山君还没有能在锻神锋之地盘招待客人之权利,只好趁主人未曾发怒之前,一把将某个深夜丢小石子吵醒一院子人的逗比给拎出一里开外。
      听见贯白虹叙说,枫山君心中已是一个咯噔,他并未听闻北竞王有离开苗疆消息。
      “说实话,主上是如何知道北竞王人在中原?”最敏锐的问题,换来最无奈的答案。
      贯白虹老老实实承认:“我告诉了荀隐嶙啊。”
      枫山君脸色一沉,半晌无语。
      “将你今夜所见所闻据实说来!”面对逗比,最好别拐弯抹角,能怎么详细吩咐就该怎么详细吩咐。
      “你麦担心啦,史箐阳那家伙没事,我见到他时还在闲闲看月亮……”贯白虹很不自在地抬手摸鼻子。
      “没礼貌,说!”
      “啊,好啦麦凶,是这样,我总觉得荀隐嶙最近古里古怪,怕他会攒着主上找北竞王的麻烦,所以……”
      一路说来,只差如实汇报进门时最先迈的是那一只脚,贯白虹在枫山君的逼视下磕磕巴巴,深感汇报这种事儿真是累觉不爱。
      “就是这样了。”贯白虹说完摊开两手。
      枫山君沉思片刻,目光一闪:“那玉杯你带回了没有?”
      “有啊有啊。”贯白虹伸手入怀,有些不舍地取出玉杯,上好白玉哎,好歹也能值一点钱:“你有结论了吗?”
      玉杯从中整齐断成两半,宛如被最锋利的刀剑削开,断口平滑毫无毛刺。枫山君眉头越皱越紧,缓缓转动半截玉杯,然后终于在其中一面发现一点红色。
      当真仅仅只有一点红色,不仔细看绝看不出那是血迹。
      “主上应该是同北竞王发生了冲突,这玉杯残留之气息你我都很熟悉,是煞气。”
      出招之人该是史箐阳,而玉杯明显是北竞王钟爱之物。
      “地上的血迹按照你的描述,双方座椅之下皆有,目前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受伤,但也不排除是有人刻意做下手脚之因素。”枫山君眉头紧锁:“北竞王旧疾复发之消息已经流传数日,就算他归来也不好判断真假,荀隐嶙究竟在做什么,或者说,主上又有什么盘算……”
      “你们的事向来不同我说。”贯白虹早就放弃琢磨一切,直接了当:“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话音落,枫山君抬眸瞅了他几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贯白虹不爽。
      枫山君懒得多言,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一边玩去,没事少来打搅。”
      “喂喂喂,你还没跟我说,是不是当真无事啊~~~”
      夜色静谧。一路奔波,便是贯白虹也隐隐感觉吃不消。见枫山君离开,人发呆地看了看天上明月,眉头皱了皱,“应该只是错觉吧……”
      贯白虹不确定喃喃自语:“今夜的月,有那么好看吗?”

      树影摇曳,夜色未消,天际依旧黑暗着。
      史箐阳蓦然身躯晃了晃,捂在唇边的手一直不曾放下,而周身鲜血之气息愈发浓厚。便在这时,突然哗啦一声响,像是力道失控折断树枝,让他整个人从上空掉了下来。
      啪。
      双足落地,白衣不染轻尘,却有血色在月色下触目惊心,满身染血,会让人惊愕这个人到底有多少血可流。
      史箐阳慢慢放下捂唇之手,脸色更为苍白。刹那之间,一道凌厉白光由暗处袭来,带着冰一样冷冽之气息,以决然之姿态刺向胸前要害。
      此时此刻,双足刚刚落地的史箐阳应该是来不及提起气劲,甚至背后靠着大树,四周皆是枝叶,也无处能够闪避。
      他没有躲避。
      直接抬手,五指擒抓,鲜血淋漓之手掌便突兀抓住空中无痕之剑影,锋利轻薄之长剑由夜色出现,被紧握在手指之中。
      锋刃割裂了手指皮肤,顿时又有为数不多的鲜血一滴一滴流下来。
      史箐阳抬头看着面前女子,白衣白发,以晶莹之珠串束额,一身劲装利落却又有衣袂飘飞之优美,这名女杀手已是不止一次会面。
      “你……为什么还不死!”幻幽冰剑冷冷语气,心中已是暗惊。第一次失利过后已不再是为执行楼主命令,而是一血任务失败之耻辱。从史箐阳进入正气山庄之前开始,她已暗中跟踪了他数天,只是一直不曾找到适合的机会。
      这一次见目标由一处荒芜庭院出来,似是气息异样身受重伤,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剑,最终还是稍差一筹。
      一用力,剑向前一寸,剑锋没入染血白衣,只听嗤地一声似是刺入皮肉。
      但是幻幽冰剑持剑的手猛地一颤,脸色更为惊疑,目光紧紧盯住眼前男子,像是自己手中长剑感觉到的东西,已是超出想象之外:“你——”是惊愕至极的语调。
      “这是最后一次。”史箐阳语气冷冷道,眉头微微皱了皱。
      便在此时,他也似感觉出了什么,慢慢松开手中剑锋。
      黑夜之中幻幽冰剑直视史箐阳之双眼,良久之后,竟是宛如错觉般在那漆黑永远冷清的眸子内看到一丝一闪即逝的温情。
      “抱歉……”史箐阳缓缓道:“吓到你了。”
      一句话落,整个人已是直直前倾,若非幻幽冰剑松手得快,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估计胸前又要多出一个血洞。
      啪地一声,带血的白衣整个倒在幻幽冰剑的身上,史箐阳脸色苍白双眼已是闭合。
      寂静。
      那刹那的毛骨悚然,恐怕会让幻幽冰剑自此铭记一生,倒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身躯冰凉,气息全无,而周身所弥漫的更是每一个杀人者从不会错认之气息——

      夜色尚未褪去,枫山君匆匆回到锋海,猛地推开了锻神锋的房门。
      “出去!”帷帐之后,是此地主人被打扰睡眠的愠怒满含杀气的声音。
      枫山君自和贯白虹分开后脸色一直很难看,此时更是已经阴沉难看到了极点,不管不顾一句话出口:
      “送我回中原,即刻,马上,任何代价无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生死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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