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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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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与薛缙、官差一起将那么拐子拿住,又到公堂作证,救出那名女子,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十分。
丛弃和丛北斗正在日常用膳的偏厅里喝茶,见璇玑走进来,两人均含笑看着她。
“璇玑给爹爹请安!给大哥请安!”璇玑含笑招呼。
“坐吧!听说你今天又断了一桩奇案,救了一名女子?”丛弃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耽误了回家的时间,璇玑怕父兄着急,下午就已派丫环冬阳回府报信。丛弃与丛北斗一向很喜欢听她讲些日常趣事,听了冬阳的回报后,知道璇玑平安无事,他们也就没再询问事情的细节,专等她回来后亲自说出来。
璇玑粲然一笑,说:“爹爹过奖了!不过今天这桩奇案可不是我的功劳……”她绘声绘色地向父兄讲了白天的事。
听完后,丛北斗笑起来:“我原想璇玑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连徒弟也出师了!”一句话,说得其他人也笑起来。
璇玑笑道:“是啊,我正想寻个聪明子弟传承衣钵,没想到立刻就有一个徒弟横空出世——这徒弟连师也不用拜,就已尽得我的真传!可见好人自有好报,我菩萨心肠,救人无数,老天爷也不负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丛弃和丛北斗均已大笑起来。
左北斗笑叹:“真真了不得,璇玑丫头这嘴是越来越贫了!别说墉州城,就算全大鄢也没有哪家夫人小姐及得上!”
丛弃也笑:“那当然,我丛弃的闺女自是举世无双!”
左北斗看了父亲一眼,玩笑着说:“爹爹这样夸她,岂不让这丫头更加眼高于顶?到时可要嫁不出去了!”
璇玑脸上一红,似嗔似怒地瞪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吃饭,惹得丛北斗又是一阵大笑。
丛弃也笑着说:“那些见识浅、眼光差的臭小子不要也罢,咱们璇玑得配更好的——呵呵,现在不是来了一个薛缙吗?”
丛弃与丛北斗对视一眼,转头细看璇玑的表情。
璇玑知道他们是在试探自己,她低头细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只是把薛缙当朋友,并无男女之情,便笑道:“那薛缙不是我徒儿吗?徒儿怎能娶师父?”
丛弃又是哈哈一笑。想了想他又问:“对了,璇玑,你知道这个薛缙的来历吗?”
璇玑道:“略知道一些——薛缙在析津发迹,极擅经营,现在河北各府的许多地方都有他家的酒楼、客栈,此外他还兼做一些马匹、铁器、瓷器生意,称得上是巨富了。
“三年前,薛缙带着巨资来到墉州,买下了文心街的陈家旧宅居住。当年八月二十在安石街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如归客栈,次年六月十六又在长兴街开了一家如玉坊,专卖各种瓷器;今年二月初六他又开了现在闻名全城的百味楼——除了这几家铺子以外,薛缙还有一个大宗买卖——贩马,现在从墉州城里过的马匹有七成是他的。”
丛北斗咂咂舌,叹道:“原来这个薛缙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过听起来他应该年纪不小了,他多大啊?”
璇玑道:“三十二岁——比哥哥略大一些。”
丛弃叹道:“三十二……这么大年纪,又如此富有,只怕早已妻妾成群了……”
璇玑笑道:“这又是另一件怪事——薛缙并无一妻一妾,也从不涉足烟花之地,墉州城里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说他不近女色是因为他……嗯……有难言之疾!”说到这里,她感到有些脸红。
丛北斗惊奇地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他、他、他……他不举?”丛弃瞪了他一眼,斥责他在妹妹面前口无遮拦。
北斗暗自吐舌,却仍是不死心的追问璇玑:“那他到底有没有……嗯……那个难言之疾啊?”
璇玑啐他:“这种事我怎知道?”
丛北斗道:“你不是掌握着爹爹的谍报网吗?干吗不查查?”
璇玑狠狠地将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咬牙道:“爹爹的谍报网是用来做这种无聊事的么?!你再胡说八道,明儿我就叫人去查查安北将军丛北斗是不是有难言之疾——安北将军不是也不近女色么?”
丛弃的谍报网是他征战沙场、力保边关的一个杀手锏。经过20多年的扩充,这个谍报网一步步完善,如今其探察范围已不止军情。
三年前,这个曾助丛弃立下无数功绩的谍报网交到了璇玑手中,璇玑也从此成了父兄的幕后军师。
用过早膳,璇玑带着丫环走出室外,她深深吸一口清晨冷冽清新的空气,叹道:“天气真好啊!可惜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
冬阳抿嘴一笑,道:“书房那摊子事还不是小姐自己揽来的?像别的千金小姐那样整天弹琴绣花多好啊,做什么自找麻烦?”
璇玑道:“那些事琐碎繁杂,还是女子来做比较合适——再说,我不做爹爹或者大哥也得做,能为他们分一点忧总是好的。”
冬阳撇撇嘴,笑道:“我还是觉得千金小姐比较适合弹琴绣花!”
璇玑盈盈一笑:“那你去弹琴绣花好了,我又没叫你一定要跟到书房来!”
冬阳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干吗去弹琴绣花?”
璇玑道:“你是千金小姐的丫环啊!我去帮爹爹做事,你代我弹琴绣花吧!”
冬阳哈哈一笑:“这种事也有代的?你干吗不叫我代你吃饭睡觉?”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书房。
“小姐安好!”见璇玑走进来,书房来的三名文书先生都起身向她打招呼。
“三位先生安好!”她向面前三人致意,最后将视线定在一个生面孔上。“是黄先生吧?先生来了就好了,这里的事越来越多,我又时常偷懒,张先生和赵先生可忙坏了!以后有先生相助,实乃我等之幸也!”璇玑笑盈盈地招呼那位黄先生。
那位黄先生只有二十多岁,从未与千金小姐打过交道,原本有些紧张,见璇玑如此落落大方、礼贤下士,又添了几分激动。他涨红了脸,一揖到地:“小生愿供小姐驱使,万死不辞!”
他那憨实笨拙的样子令冬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只有一条命,怎么万死啊?”她一句话,就顶得那黄先生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璇玑轻轻一笑,温言道:“黄先生不必介怀!冬阳在外人面前还算规矩,在自己人面前却专爱抬杠,以后相处久了,先生自然就知道了!”
冬阳道:“在外人面前自然得规矩些!难道叫人笑咱们府里的丫头没规矩么?”
璇玑笑道:“你瞧,她连我的杠也敢抬的!就不知将来嫁人了,敢不敢抬夫君公婆的杠?”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那黄先生也从先前的拘谨尴尬中解脱出来。
冬阳也笑道:“自然敢的!有小姐为我撑腰,我有什么不敢的?!”
璇玑轻轻一笑,道:“大家坐吧,今日会有云都那边的消息送来,待会儿可有得忙了。赵先生,请你带一带黄先生。”
丛弃的谍报网每日会收到各地送来的很多消息,除了北方邻国的军情以外,还包括北契京城云都、大鄢京城长宁以及河北各府的人事民情、趣闻轶事。这些消息送到将军府的书房后,就由璇玑、冬阳和书房的文书先生整理分析,最后分门别类地誊抄存放,以供查考。
从各地探子那里送来的消息分为密件和平件。密件是比较机密重要的消息,由冬阳拆看整理,璇玑过目后亲自用密语誊写,妥善保存;而平件则只是一些民情趣闻,由文书先生整理,捡紧要的事情回报。
整理了近两个时辰,数十份谍报已基本阅完。张先生起身把他与赵、黄两位先生整理的概略呈上,一面说:“今日要事俱已在此,请小姐过目。另外还有两件事要请小姐示下。”
璇玑道:“张先生请说。”一面又分神浏览他刚刚呈上的概略。
张先生道:“第一件就是刘元宗。探子已查了他的帐本,其所购粮与所售粮的数目没有异常之处,请小姐示下,还要不要再查?”
刘元宗是河北八府最大的粮商,掌握着这些州府八成以上的粮食生意。上个月安州探子来报,称安州城里刘家米铺得罪了地方恶霸,弄得店也开不下去了。
本来探子只把这事当笑话说,璇玑却觉得蹊跷,刘家米铺可不只是安州城里这一家而已,它的身后有整个刘家!以刘家的势力,怎么会被地方恶霸弄得开不了店?她派人查了查,竟发现刘家各地的米铺都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弄得门前冷落;再追下去,又发现刘家在暗中购进粮食,似乎有意屯粮。粮食关系民生,不可轻忽,是以璇玑便一直追查下去了。
璇玑皱眉想了想,道:“继续查。告诉探子别再去翻刘元宗的账本子,找几个人,在刘家米铺外面守一下,大约算一下每天卖了多少粮食,每个铺子大约记十天,然后算一算刘家米铺这几个月里究竟卖出了多少粮。如果还是没有发现问题,回头查那些粮食到底是刘元宗购的,还是别人借他名义购的。第二件呢?”
张先生道:“第二件事是盘龙岭一带有盗匪出没,万家庄庄主请示,是他们派人去剿了土匪窝,还是报官处理?”
璇玑一面继续翻看手中的概略,一面说:“报官吧。万家庄不能太招摇!”
张先生躬身答应:“是!”
将近午时,张、赵、黄三位先生及冬阳都已做完了各自的工作,只有璇玑还在奋笔疾书。新来的黄先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就向璇玑的书桌前走去,道:“小姐辛苦了一个上午了!剩下的工作,不如由小生代笔、小姐口述吧!”他刚说完,就听到“扑哧”一声笑,黄先生转头一望,正是冬阳。
冬阳笑道:“你代笔?那些密档全要用密语书写,除了小姐以外,旁人看也看不懂,又怎能写得出?”
黄先生道:“密语?什么密语?”
冬阳笑道:“就是小姐独创的、秘而不宣的言语啊!”
几年前,曾有奸细夜闯丛府,险些将一批极重要的密档盗走。此事令丛家父子十分后怕,后来虽加强了防备,但心中始终不够踏实,日日悬心。璇玑见此情况,便用半年时间编写了一套密语交给父兄。
丛弃、丛北斗父子在惊奇赞叹之余,便将使用密语眷写密档的工作交给了璇玑。璇玑用三个月时间眷完密档,便将原来用普通文字书写的密档付之一炬,后来璇玑接掌了谍报网,所有的密档便都用密语书写了。
璇玑听冬阳调侃黄先生,便嫣然一笑,轻斥道:“冬阳不可放肆!你若吓跑了黄先生,我定不饶你!”她搁下笔站起身来,冬阳忙上前将她用密语眷好的密档拿进密室中存放,而璇玑自己则将那些密报的原件拿到火盆前烧掉。
做完这些事后,璇玑轻舒一口气,含笑道:“今日黄先生到来,实在可喜可贺!我已吩咐厨房备了薄酒,中午为黄先生接风,三位先生可要赏光哟!”她脸上那明媚的笑意迅速漾开,似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这幽静的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