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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薛缙 ...

  •   离开知府大牢,璇玑打算到王一锁的铺子里去挑几把好锁,带回去练练肖哲今天教的□□。
      正当她带着侍女侍卫,悠闲地在墉州城里闲逛,前方的一阵暄闹拉回了她的神思。“发生了什么事?”璇玑问。
      “小姐请稍候,属下去看看!”身后一名侍卫见她问,连忙挤进人群去探听消息,不久便回来回话。“小姐,有两个外乡人正在那里夹缠不清!那男的说那女的是他老婆,与人私奔至此,被他寻着了却不认丈夫;而那女的却说她与那男的毫无关系,正哭着求人救她呢!”
      璇玑心中一凝,一言不发向前走去,两名侍卫见状,连忙在前开道,护送她穿过密密层层的人墙,来到人群中心,便看到那两个正拉拉扯扯、闹得不可开交的外乡人了。
      那男的三十多岁,容貌平平、中等身材、布衣布鞋,眉目之间还有几分风霜之色;那女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媳妇,衣衫破旧,容貌却甚美,此时她泪流满面、神情惶乱,眼中已隐隐有绝望之色。
      璇玑皱着眉头,正想上前排解,却听得一个宏亮的声音蓦然响起:“两位请稍安勿燥,请容在下说句话,可好?”随即便见一名衣饰颇为华丽的年轻公子缓步上前,含笑道:“在下薛缙,见过这位大哥、见过这位大嫂。二位相持已久,再这样拉扯下去也不是办法,听在下一言如何?”
      那布衣男子本来死死拉着那名年轻媳妇的衣袖,苦劝那女子跟他回去,直说不计较她与人私奔之事。此时见那年轻公子出头干涉,微微一呆,道:“公子想说什么?”
      那年轻公子薛缙向那年轻媳妇微微一笑,便转头问那布衣男子说:“两位如此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在下有一个办法,定能使是非曲直当街立现,不知两位可愿一试?”
      那布衣男子略一迟疑,便慨然答应:“好,就请公子一试!”
      薛缙微微一笑,道:“那么在下就先问大哥几个问题。请问大哥,你是江南口音,为何这位大嫂却是淮西口音?”
      那布衣男子眼珠一转,道:“我娘子她本就不是江南人啊,前年冬天,她病倒在我家门前,是我救了她,她病好以后便嫁了我。哪知……哪知……”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薛缙点点头,又问:“你说你娘子与人私奔至此,奸夫在哪里?”
      那布衣男子道:“我也不知。先前我在街上见到我娘子,急着上前认她,没注意其他人!”
      薛缙似乎颇有些见识,一连问了那布衣男子十几个问题,都是些他们是几月几号成的亲、成亲那天天气如何、有何宾客、宴客的菜色有哪些、她娘子一顿吃多少饭、喜欢吃什么菜以及他是怎会寻到此处之类的问题。
      旁观众人听他这样问,无不暗自点头,心想若那布衣男子果真与那年轻媳妇无关的话,那么他必定难以回答这些问题。哪知薛缙接连问,那布衣男子接连答,竟是对答如流,言之凿凿,旁观众人早已信了那布衣男子的话,对那年轻媳妇指指点点,十分鄙夷起来。
      那年轻媳妇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竟是连站也要站不稳了。当薛缙问她家居何处、家中有何人、因何来到墉州时,她竟是结结巴巴、辞不达意,更增旁人怀疑。璇玑隐约听到那媳妇说自己是邓州开阳县,死了丈夫,来墉州投亲的。
      薛缙柔声安慰了那年轻媳妇几句,又问:“既是邓州开阳县青河镇的人那就好办了!此事说来也巧,在下以前曾路过开阳县青河镇,听说当地有一家大户,四代人中竟出过两位进士、三位举人,在当地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嫂既是青河镇人氏,必定知道这家大户的事——敢问大嫂,这家大户姓什么?”
      那年轻媳妇有些呆呆的,喃喃道:“姓什么?青河镇有这样的大户么?我怎不知道?”
      薛缙见她这样回答,敛起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厉:“那家大户姓宋!大嫂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那年轻媳妇摇头。薛缙叹一口气,也摇摇头,似是颇为遗憾,又似对那媳妇有些不以为然,轻道:“看来这位大哥所言是真的了。大嫂,听在下一劝,千金难买有情郎!你相公对你情深一片,你还是跟他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那年轻媳妇回过神来,惊叫一声:“不——”却突然软倒,那布衣男子急忙抱住她。
      薛缙道:“看来这位大嫂的身体有些不适!这位大哥,你带她回去,好好待她吧!我想,你的真心终究会感动你娘子的!”
      那布衣男子向薛缙连声道谢,随后抱着那年轻媳妇匆匆走了。薛缙看他们走远,便对身边三名手下轻轻吩咐一声,那三名手下向他行了个礼,不着痕迹地退下,各自去了。

      没了热闹看,人群也迅速散开。薛缙心情颇好,也不急着离开,施施然踱至旁边一个小摊旁,拿起摊上所卖的陶壶瓷瓶细看。不久后,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转头搜寻,便见璇玑正盯着自己,神情颇为奇特。当即笑问:“姑娘一直看着在下,可是有话要说?”
      璇玑轻轻一笑,春阳般的温暖明媚之意,迅速在她那如花的面庞上漾开。“薛公子好本事!竟能轻轻松松就断了这个糊涂案!”
      薛缙险些被她那明媚的笑意晃花了眼,又判断不出她这话是褒是贬。心念一转,便问:“姑娘以为,这案子在下断得如何?”
      璇玑道:“有理有据,自然是断得极明白的!只不过,邓州的那个宋家真那么富贵吗?”
      薛缙是一个惯于说谎打诳的人,若在平时,他碰到一位千金小姐这样眼含仰慕、一本正经地问他,他多半会心存嘲弄,继续撒些弥天大谎,将对方骗得团团转,要不也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对方摸不着头脑。此番看到璇玑明媚的笑脸和她那晶亮的眼神,他竟有些不忍心戏弄她,又加上他怀疑这姑娘已看出些端倪,当下便哈哈一笑,实话实说:“在下从未去过邓州,怎知青河镇有没有这样一个富有的宋家?”
      璇玑愣住,似有些不信,便问:“那你刚才说得煞有其事,不是害那位大嫂吗?”
      薛缙展颜一笑,道:“我与那位大嫂无怨无仇,我怎会去害他?只不过那男的诡计多端,我也使些诡计拿他而已。”
      璇玑也就不再装傻充愣,粲然一笑:“原来如此,我还道公子与那男的是同伙呢!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薛缙亦坦然相告:“我已派了手下跟踪那两个人了,一来保护那妇人的安全,二来查根究底。姑娘如若有空,便请少待片刻,待公差到来,与我一同去端了那个拐子窝如何?”

      其实,方才薛缙问话时便发现那男子虽对答如流、言辞动人,但眼神闪烁、颇有狡狯之色;而那女子虽在言辞间闪闪烁烁,但神情却不像是在作伪,因此,他当时就断定那男子定是一个老练的拐子!只是,拿贼需要拿赃,若非铁证如山,那拐子定会抵赖到底,到时反而难以处置。不如以退为进,先松了那拐子的戒心,再去拿他个人赃俱获!
      为了速战速决他干脆编了一个宋大户,又凌空一指点倒了那妇人,让那拐子带了那她去。而他一面派人跟踪,查探那拐子的巢穴,一面遣人去报官,待官差来时,便可去抄了那拐子的落脚处,救出那妇人。
      只是这一番计较,旁人难以知道,便只见到表面的事,以为他当真已断清了那桩糊涂官司,看他的眼神也就满是钦佩之意。不想刚才璇玑看他的神情却颇为奇特,似谴责、似疑惑,他又对她春天般明媚的笑意颇有好感,便直言相告,方知璇玑果真已看破了机关。
      薛缙一向聪明,身边的人敬他爱他,却难以明白他所言所行的种种妙处,不免让他觉得寂寞。今日在大街上,一个如此明丽动人的姑娘竟然看破其中机关,他不禁大是感动,当下便将璇玑请到附近一家小茶铺坐下,侃侃而谈,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慨。

      “其实,要解决此事还有一个简单迅捷的法子,不知公子可想到了?”稳稳地端着一杯茶,璇玑笑问薛缙。“你可以问那拐子,那妇人身上可以胎记、黑痣或是伤疤什么的。我想,再怎么天生丽质的肌肤都不可能全无瑕疵,他既是她相公,便不可能不知道。”
      薛缙微笑道:“姑娘说得有理。只不过胎记黑痣终究是私密事,被我们这些浊臭男子当街谈论一番,那妇人还能见人么?”
      璇玑出身大户,自幼及长都有丫鬟奶娘服侍她沐浴更衣,因而所有私密事都瞒不住身边这些人。在她的心里,夫婿既是比奶娘丫鬟更亲密的人,那么这些私密事自然更不可能瞒过夫君。却不知丫鬟会帮她沐浴,夫婿却不会,再加上许多夫妻同房时都不点灯,那些做丈夫的又怎知妻子身上有没有胎记、黑痣?这也是薛缙舍去此法的另一个原因。
      听他这样说,璇玑忍不住点头,心想这位薛公子不仅机智,而且思虑周密,处事妥当,当真难得!自己虽也不笨,便终究是阅历太浅,行事难免不周!
      一边为璇玑添水,薛缙一面问璇玑:“若在下真与那拐子是一伙的,姑娘打算如何?”
      璇玑微微一笑,扬眉道:“不如何!最多连你和那拐子一起拿了而已!”
      薛缙笑问:“姑娘不过是一弱女子,拿得住我与那拐子吗?”
      璇玑也不说自己会武,只微笑道:“我虽不济事,可我有靠山啊!”她指指在邻桌喝茶的两名侍卫和丫环冬阳道:“公子可别小看我这三名随从,除了冬阳的身手要弱一些,其余两人均是高手,是爹爹特地派来保护我的。”
      薛缙打量了璇玑那三名随从一眼,又问:“姑娘谈吐不俗,衣饰华丽,又要三名侍从随侍在侧,想必出身十分不凡了!”
      薛缙问这话,是询问璇玑来历,不想璇玑却并不正面回答,只道:“谈不上出身不凡,只是爹爹格外偏宠我一些罢了。”
      见她这样,薛缙也不再追问,当即转移话题,说起了刚才那名拐子:“姑娘认为刚才那两人是怎样的人?”
      璇玑国轻笑道:“看那两人神情就知道了。我虽称不上阅人无数,但在这墉州城里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那年轻媳妇心事重重,必有难言之隐;那男的神情狡诈,必是奸滑之徒!”
      薛缙哈哈一笑,说:“姑娘所见,与在下不谋而合!足见姑娘果真不凡。”
      听他这样夸自己,璇玑不由好笑,觉得此人当真有趣,夸别人时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些金,也称得上是“不凡”了!当即微微一笑,低头品茶。
      薛缙见她不发一言,只顾小口小口地啜着杯中茶,有些惊奇:“这茶很好喝吗?”
      璇玑正色道:“不。这茶叶是下等的粗茶,水是普通的井水,茶碗更是粗劣——此茶只配与人解渴。”
      见她先是专心致志地饮茶,随即又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此茶的种种不好,薛缙惊奇不已。心想这茶连自己也喝不惯,有哪个千金小姐能喝得下去?不一口吐出来已是难得了,谁会去喝第二口?忍不住问道:“姑娘很渴吗?”
      璇玑道:“并不。”
      薛缙道:“既不渴干吗喝?这又不是什么好茶,喝下去不难受吗?”
      璇玑笑道:“难受是有一点。不过,不喝喝这些粗茶,怎会明白平日喝的茶有多香醇。”
      薛缙剑眉一挑,哈哈大笑:“姑娘真乃奇人也!不知有没有住过茅屋?”
      璇玑也是朗声一笑:“不必住,我只站一站就明白我的闺房有多舒适了!”
      薛缙道:“幸而如此,否则令尊大人只怕要捶胸顿足了!”
      璇玑道:“也不必住,我只站一站我爹就会捶胸顿足了!”
      两人相视大笑,顿时扫除了先前的拘谨,熟悉了许多。璇玑容貌不俗,笑起来更是带着一种似已达到极致的明媚之意,姣如春花,光盖皓月,见过的人往往心神俱醉,难以自持,薛缙自然也难以例外。
      看着面前那张全无半分阴霾的明媚笑脸,薛缙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直到璇玑敛住笑意,低头饮茶,他才回过神来,暗暗心惊不已。又想起她刚才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自己的注意力,更觉得此女子不可小觑!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便见手下领着四名公差过来,薛缙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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