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的春天》桃灼夭华

7、不易吃的京城饭3

　　慕桐风放好炉子，又把张金祥扶上送货的骡车，回头见孟家姐弟穿的都是新衣服，便说：“你俩也坐上，这是送布料的车，早上专门扫过，干净的。”
　　“哎！”孟好雨先上了车，坐好了笑呵呵地问慕桐风，“五哥，咱们这就回染坊吗？”
　　“嗯，得赶下午账房李九爷下工前把货单子送回去。”慕桐风平时和孟好雨接触并不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眼对着比较熟识的俊宇说，“染坊的账房下工比伙计早。”“是吗？”俊宇刚上车，前面的骡子承力晃了一下，吓得小伙儿脸一白，一条腿又下去了，“这车经得住咱们吗？我还是下去吧！”还没等慕桐风说话，张金祥先笑了，拉住他说：“快坐好别乱动，这专门拉货的大青骡子最有劲儿！”慕桐风跨上车辕甩了一下鞭子，回头说：“今天早上成匹的面料堆得像山似的都承得住，咱们几个这么瘦，呵呵……”孟家姐弟看看这一车四个人，个顶个的“苗条”，就属慕桐风高些，恐怕也重不到哪儿去，张金祥是个小个子，自己和俊宇还没长开。
　　“俊俊，听说你和孟孟都是秀才了？”车轮滚动，慕桐风回头看了孟家姐弟一眼，笑了笑继续驾车，“说起来倒是桩好事，开春来了之后，染坊后院的账房李九爷想辞工，只是他也是外地的，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又怕掌柜的不同意，一时半刻走不了。我本来替你们留意了几处，不过听着这是个好机会，现在普通伙计一个月工钱才八百文，账房和管事差不多，有一千二，就和他说了家里亲戚要来做工的事，他听了便急急忙忙同东家打了招呼，只等着你们来了带一段时间就要走的。”
　　孟好雨听说一千二的时候心跳了跳，完了又不甘心地皱了皱眉，做染布的伙计虽然辛苦了些，但她打的是长远的主意，想要知道这个时代染坊工作的详细流程，学些实打实的技术，这当然不是账房这种职位能接触到的。
　　孟俊宇却十分开心，慕桐风在外做工很少回家，就回去也是来去匆匆，还不知道他和姐姐已经是举人的事，他也不解释，要不倒像自己显摆似的。小伙子是真真正正十来岁，想的也简单，自然没孟好雨那个穿越千年的老妖精深沉，他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有份体面的前程，如今好歹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心气自然高些，听说可以做账房，哪有不乐意的。不过听慕桐风的意思，账房只有一个缺儿，想着自己是个男人，该让着力气相对小些的女人，再说，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机会，眼光闪亮，望着孟好雨不确定地说：“孟孟，要不你去账房吧，我力气比你大，可以做别的。”
　　孟好雨却笑着问慕桐风：“五哥，你说找了几处，还有什么可做的？”“嗯，一个是在染坊，现在缺洗纱的‘浣娘’，浣娘的工钱春冬九百，秋夏八百。再有，就是库房还缺人，不过活太重，但都管住。另一个是在‘董记裁缝铺子’，我听舅舅说你在老家是出了名的巧手，还在镇上接过不少绣活儿才去问的。那里的伙计说，东家脾气虽然大了些，但发工钱准时，现在缺柜员和学徒，柜员在前面绸缎铺子里，一个月也是八百，但要边卖边记账，卖得好了，月底还有分红。学徒在后院的裁缝上，一个月只有三百文，包吃包住跟着裁缝师傅学手艺。”
　　“哦……”孟好雨边听边分析哪里适合自己。
　　“我平常做事，认识的也就是这些人，你如果觉得不合适，先干几天，安顿下来以后咱们再找可心的……”慕桐风见孟好雨没说什么，还以为她看不上这些事，既觉得被泼了凉水，又觉得有点自卑。
　　“五哥你别多想，我这不是没想到你一下子找了这么多，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嘛！”孟好雨一听就知道慕桐风是多心了，忙解释开，她刚才琢磨着染坊里缺的都是边缘工种，就问，“五哥，你们配料上不缺人吗？”张金祥瞥了她一眼，笑得有点不尴不尬。慕桐风却是直接笑出了声，说：“孟孟，你是头回出来做工，也难怪你不知道。这染料一般都是在专门的染料店进的配好的货，我们东家倒是有自己的配料房，不过那可都是保密的，活虽然轻省，可用的都是东家自己家的人，哪能随便在外头招人，还不怕人家拐了他的方子！呵呵……”
　　孟好雨知道自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怕人觉得她心思太重，看轻了她，便讪笑着打马虎眼说：“我就是觉得想学些牢靠的手艺，免得谁都能做的活儿，东家一个不顺眼，就得卷铺盖！”“东家人很好，不会随便赶人的。”张金祥似乎深有感触。慕桐风也点头，说：“就是，染坊涨工钱都是一起涨，只要好好做工，倒没听说过随便赶人的事。不过，我听北城一些铺子里的伙计说，有那种干得时间越长工钱越高的活计，东家为了省钱，会想法子把老伙计赶走，常常换新人……”
　　“孟孟，这大冷天的洗东西还不把人手冻成大萝卜，咱们又不急等着钱用，宁可少挣些，不如去裁缝铺子吧，凭你的手艺，当学徒根本是浪费时间嘛……”孟俊宇想的是，他们要一边做工，一边温书写字，将来还想开“霓裳羽衣”，那手可金贵着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董家请柜员的话，只管顿中饭，不管住。”慕桐风哪知道他们姐弟的打算，他当时就是觉得染坊现在缺人的活计都太辛苦，才趁出外送货的机会四处打听，找到了董家的裁缝铺子。
　　“不管住好啊，省得把人拴得死死的，一天到晚好像都在上工似的，五哥，那我就去董家吧。”孟好雨还想着工余的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就算管住她也要找个借口搬出来的，这下当然正合她的心意，“董家铺子在哪里？附近有没有便宜些租赁房子的？”
　　“和染坊隔了两条大街，只是两条街不通，要绕路。董家可是老字号，城里有一家总店，咱们去的是城外的分店，不过却是董家主开的第一家店，他们家的宅子也在那里。嗯……附近远些倒有些小街巷里有租赁房子的，听说有便宜的，一间房一二百，也有大的贵的，三五百的。”慕桐风可不知道孟好雨一肚子的小九九，只当她刚从乡下来，头次正式出来做工不惯拘束，又问，“要不今天先去看看？”
　　“董家离染坊远吗？要是耽误时间就明天吧。”孟好雨问慕桐风，他虽说出公差，但回去的太晚也怕人说嘴。
　　“不远，走路去也就半个多时辰，刚巧赶上今天到鸿运布庄送货，回去还是顺路。”张金祥落寞地蹬了蹬腿，脚面子似乎不那么疼了，他本想着和慕桐风是个伴儿，如今人家有了亲戚，又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我们先到董家见见东家，年节前后她都在家里，然后再回染坊找后院李九爷去见管事的掌柜。”慕桐风知道张金祥的心思，安抚性地冲他笑了笑，“对了，掌柜的说了，俊俊先跟着李九爷熟悉账务，再者不忙的时候也在染坊各处学学咱们这一行的活计章程，以后也方便做账，前头的工钱先按八百算，等李九爷走了就涨。嗯，今晚俊俊估计就能有自己的工人床住，孟孟你跟刘管事去她的工房里挤一晚上，明天我请一天假，咱们出去找房子。”“不用麻烦了，我们刚来怕找不着你，就在城外的小旅店租了一间房，老家带来的东西也在那里，今晚的房钱都交了。”孟好雨赶紧说，她可不想刚来就太过麻烦别人，以后还不得招人厌。“我今晚还和孟孟去住旅店，那房子又小又旧，楼板透风，她一个人肯定不敢住！”孟俊宇挺着没长开的小胸脯，拿眼角瞟了一下不住给她使眼色的孟好雨，孟好雨嘿嘿直笑。
　　“也行……”慕桐风这回倒没多想，不过却心细听了话里话，“你们租的是小旅店，不是客栈啊？是不是那条巷子口上有个石牌楼，左边缺了一大块的？那什么旅店的，其实就是房东家里辟出来的小单间屋子？”
　　“好像是有个旧牌楼，那边街道都不太宽，巷子也多，嘿嘿，是住户自家的房子，不过门口确实挂的是旅店的幌子，被褥也还干净，有问题吗？”孟好雨为了图便宜，在小巷子里挑了门面最破旧的一家，砖墙都是毛坯，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转角的窗户连纸都没糊，小风吹得呼呼呼，拍惊悚片都不用再装修。
　　“那是牌楼巷吧？”张金祥发了言，“就在董家铺子和咱们染坊之间，听说咱们出货队的费四哥就给他妻主在那儿附近租了间套房，一大一小，二百七十文，你们等会儿回旅店时间还早，不如出去前后巷子打听打听？”
　　“要顺路的话，呆会儿直接把炉子放下。”孟好雨怕炉子放货车上回染坊给慕桐风惹事儿。
　　四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便到了董家铺子，孟好雨先前听说是铺子，想着是个小门面，这一瞧才知人家是做大生意的。这一条街都是布庄绸店和裁缝铺子，年节刚过，逛的人居然也不少，还真是有点越挤越热闹，越热闹生意越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