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不易吃的京城饭1 ...
-
双胞胎姐弟创业路上的第一站是镇上三姐家,三姐辛秀雨温柔腼腆,却娶了镇上出名的人油子周佟武,又被他撺掇,把庄稼地和别人订了租种十年的契,硬是用一次付清的钱款在镇上弄了个店面做起了杂货生意,气得辛四娘和方正夫差点要和她们断绝关系。
孟好雨却不太讨厌这个大姐夫,虽然他好喝酒,喝多了喜欢用拳头说话,还爱打肿脸充胖子,但对三姐好得没话说,为人豪爽大方,每回她去镇上买东西什么的都叫她去家吃饭,好肉好菜招待。不过这人想法太多,思维太跳跃,办事不大牢靠,真要有什么大事正事,还真不放心交给他。
有次吃完饭闲聊,听三姐背地里告诉孟好雨,别看饭桌上有鱼有肉的,平常只有他们自己时从不这样,只有家里来人了才这么买酒买肉摆阔。大姐夫这个人又好充大头鬼,又好揽事,好听了说是义气,白了说就是愣气。如今三姐前两个生的都是儿子,好雨妈就鼓动她先后又娶了同村的辛大树和外地来的货郎王毛顺,怀了第三胎,听说邻村的小木匠陈宝多也看上了三姐,三姐也稀罕他那一身好手艺,两家老人正在商量婚事。说起来,也不是三姐辛秀雨本身多招人,关键是她除了长得不差,性子也绵软,不管哪个夫郎说要孩子,她都老老实实给生,不像有些被宠坏了的妻主,一碗水端不平,宠得宠上了天,不喜欢的,就算那夫郎在外面累得吐血,看你不顺眼就不给你生!
辛秀雨神神叨叨地拉住孟好雨“眉目传情”,拨弄拨弄她头发,又拍拍她小腰,笑得十分八婆:“好雨啊,娘拖我给你相看几个夫郎,我觉得吧,这事儿得好好问问你,你想找什么样儿的?你告诉我,我才好给你踅摸不是。”
“能什么样儿?跟我年貌相当就成了呗……”孟好雨这几年都被她老娘折腾麻痹了,不耐烦的话说起来特顺溜儿。
“好好说话!怪不得娘说你不懂事儿,这可不就不懂事上了!”辛秀雨瞪了在后面得意洋洋做怪脸的兄弟一眼,把住妹子开始说道,“首先这年龄上就不能太草率!咱们女人家能活一百二三十岁,男人不过百岁出头,你现在年轻,万事开头,人谁不是找个长自己几岁的,知冷知热又能操持家业的夫郎?等将来日子顺遂了,再找年龄相当或者小些的,好陪你走完后半辈子,咳,娘已经看准了一家,比你大两三岁,你见过的,那相貌……”
“这事回头再说,我现在一文不名,哪有这个心思?”孟好雨总算听明白了,她姐前面噜苏一堆,咳嗽声后面那句才是关键,“我相信你和娘的眼光,有好的你们就先留意着,咱们回头细说!”
“哎,那你这是应啊,是不应啊?”
“不都说了相信你们的眼光吗?我看好你哦,行了,就这么着吧!”
“这么着是怎么着啊?你好歹听我细说说……”
“好了好了,我上京回来给你买花儿戴啊,还有姐夫们和小外甥,晚了晚了,我先走了,姐你千万别送我……”
见双胞胎来镇上,大姐夫周佟武拍着胸脯给他们找了个过路的小商队搭车,还说东家是他铁哥们儿,后来启程了才知道,人家只是去年冬天在他家杂货铺里买过一包五香蚕豆!
孟好雨知道这车不能白搭,便背着大姐夫悄悄问了问同样搭车的一对小夫妻,这一趟要多少钱,最后挺肉疼地给了商队的头儿三串钱。一路上啃着馒头大饼,就着咸菜白水,路上还下了两场雪,耽误了行程,好歹冷熬了将近半个月才看到京郊某村的界碑。
这会儿天黑得都快看不着路了,商队头头说,过了这村还要再经一个镇子才能看到城门口。众人一想,估计那会儿城门早关了,不如在这里歇一晚,休整好了,明儿一早出发,约摸中午之前就能进城。
五表哥做工的地方在城外不远,本不用进城,孟家姐弟虽想省一晚的住宿钱,但想想到了五表哥那儿,虽说是早说好了的,但他也是住在分配的工人房里,到底不知具体情况怎样,半夜三更地去了总也不太好,便也和商队的人一起留下了。
第二天虽是个大晴天,但还是干冷干冷的,孟家姐弟昨晚专门洗了澡,里外换了新衣,大宗钱分成两份各用布袋贴肉收着,藏在厚厚的棉衣里看了也不显,手边只带了些许零用钱。出门前仍旧把一路披着的羊皮斗篷裹在身上御寒。一看周围商队里的人,大都是好好换洗过的模样,一扫路上的冰棍脸,一派喜气洋洋,越往前走道路越宽,人越多,屋舍栉比鳞次,缓缓展开了帝都繁华的气象。
刚过了昨晚说的那个镇子,商队的人就兵分两路,一路往城外的作坊去了,另一路人少些,要去城里的店面,因不是一路,孟家姐弟又坐了一段路便下了车。两人拿着五表哥给的地址一路打听,大寒冬里出了一头热汗,总算看到了地头——福祥染坊。
孟俊宇就想一头进去,孟好雨一把拉住他,说:“这会儿怕正上工呢,这是做工的地方,咱们这样随便进去要招人嫌,不如先到一边等会儿,等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肯定要休息的,咱们到时再去怎么样?”孟俊宇听着是个道理,看了看四周说:“行,要不咱先逛逛?上回赶考马不停蹄的,什么也没顾上!”孟好雨拍了拍身上背的,手上提的,皱眉说:“逛是当然要逛的,再顺便吃个饭,不过东西太重了,勒得我肩膀疼手疼,要不先找个地方把东西存下?”
“也行。”孟俊宇也扛了不少从老家带来的东西,小伙子想了想说,“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先找个住的地方,万一五哥那儿没说好,或者说好了也未必当天就能住进去,岂不麻烦?”
“是这话。”孟好雨想想也觉得,自己先有个立脚地儿心里踏实些,不过还是有点心疼钱,“客栈太贵了,咱们找找那种小旅店什么的,把钱带在身上就行了,别的东西都是日用的粗笨东西,也不值钱,不怕丢。”
两人又打听了一阵,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城东的村子里找到个小旅馆,交了一天的租金,放好东西先在屋里歇了歇脚,这才拿钥匙锁了门,到外面一人吃了碗馄饨,配两个包子。
他们俩边逛边磨时间,快到中午时才去了五表哥做工的福祥染坊,两人一说找慕桐风,门房上的老头上上下下看着他们,笑了,说:“哟,真是双胞胎!是不是姓孟啊?”“啊?呃是……”孟家姐弟有点莫名其妙,门房老头儿笑说:“你们表哥这几天天天拜托我帮他留意着,说是和坊主说好了,要来这里做工的亲戚,还说是双胞胎,一眼就能看出来,果然今儿就来了!可巧他这会儿不在,上午和人到城西布坊送货去了,估计赶不回来就在外面吃饭了,要送几家,下午开工前可能都回不来,要不你们先坐这儿等等?”
孟家姐弟对视一眼,心意自通,好雨笑说:“好大爷,不麻烦您老了,我们这不头回进城嘛,要不您告诉我们表哥去哪儿送货了,我们找他去,能碰见就碰见,不然,也好在城里四处逛逛?”门房老头也不强留,拿笔写了个条子。
老人家一方面是闲得慌,一方面是觉得这两孩子以后反正要来这里做工,也算半个自己人了,且看他们从乡下来,说话又极客气,心里便不由生出几分身为京城人的自豪感,又极热心里讲解了半天他们平时的路线,说:“按往常的时间,这会儿估计他们正在吃饭,吃完饭就只剩这一家了,我把地址给你们,你们沿路看仔细点,小心别丢了,万一找不着也赶早回来,晚上下工吃饭人肯定在。“孟俊宇怕这老大爷再啰嗦,黄花菜都凉了,连忙接过纸条,笑说:“谢谢大爷,要是表哥先回来了麻烦您告诉他一声,我们来过了,我叫俊宇,这是我姐姐好雨,您让他千万别出去找,晚上我们一准回来这儿!”
“大爷,还不知道您贵姓呢?”孟好雨笑得十分甜,她眼尖,看这门房穿戴挺好,且拉着他们唠唠叨叨的热情样不像是一般的佣工,估计至少是个关系户。“免贵姓牛,他们都叫我牛三爷,呵呵……”门房老头笑呵呵的。孟家姐弟齐说:“谢谢牛三爷,我们先走了,回头见。”“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牛三爷一边对着姐弟俩摆手,一边对一个路过的伙计说,“瞧瞧,那就是慕小子亲戚家的双胞胎,还是龙凤胎呐,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孟好雨翻了个白眼,孟俊宇挑了挑眉毛,也没回头,不过后面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和踢踢踏踏赶来围观的脚步声倒是挺震撼的,看来这家染坊规模还行,要不然哪请得了这么多伙计!
他们现在的位置靠近东城门,要去城西就得进城,孟家姐弟早把路上裏的又脏又臭的羊皮斗篷卷包扔在旅馆里了,这会儿身上穿得都是过年准备的干净新衣。
孟好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首饰就是那对银镯子,在乡下算是很体面的橙色绣花小袄,深红褶裙,这是过年她为了出门特地给自己做的新衣裳,上身的橙色挑的是略暗的蜜橙色,再加上压色的绣花,虽然新亮,却不显得太艳,过年穿正合了喜庆日子。
孟俊宇上身是淡蓝襟口青绿格子布袄,下面一条蓝灰棉裤,孟好雨帮他把棉袄外的罩衫的底边设计成斜角,棉裤外的罩裤在胯外侧也故意设计的略为宽松,穿起来既闲适,又能显得人本身劲瘦挺拔。
当然,姐弟俩也不是那种美丽“冻”人的主儿,好雨脖子上还围了条参羊毛的暗红钩花大披肩,俊宇脖子上是一条柳叶纹路又厚长的藏蓝羊毛围巾极具特色的是层层缠绕,耳朵脖子肩膀一裏到底,京城人冬天大多是各种裘皮,用围巾的人极少,这种半保暖半装饰的打扮倒是很吸引眼球,再加又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双胞胎,虽无十分样貌,但少男少女的青春活力总是耀眼的,一路还真有不少回头率。
居然还有人上来问他们的披肩和围巾哪里买的,孟好雨知道这里各国通商,毛毯毛毡羊绒线也不少,但这种织法却是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才有的,便十分腼腆地笑了笑,说:“这是朋友送的,听说叫什么‘霓裳羽衣’,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孟俊宇在旁边看得嘴角直抽,孟好雨看人走远了才一变脸,凶巴巴地说:“你怎么不说话?咱们在家不是商量好了,先把招牌打出去,为咱们将来自己开店攒点儿名气!”“知道了,我没你脸皮厚嘛!”孟俊宇把脖子上的围巾边角一翻,露出一个绣着花体“霓裳羽衣”字样的长方形暗记,撇了撇嘴角儿赌气说,“再有人问起,我就直接把这个标记给人家看好了。”孟好雨眼一亮:“是个好主意,比我那个口头介绍强多了,不错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有前途!”“走啦!”孟俊宇白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快到城门口时,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响,几匹马逾过他们,到城门前齐齐停下,看背影竟有一人的头发竟是微微卷曲的,马上的人翻身下地,步行进了城。孟家姐弟也是知道律法的,按本国规定,除非朝廷信马传报,等闲不许跑马过城门,以免发生踩踏伤人事件。
等他们进到城里,先前乘马的那几个人已经在一处茶水摊前饮水了,孟俊宇首先看见挎刀的官差。孟好雨却是一路追看那个卷发人,这会才见是个魅惑的黑衣少年,黑眸在阳光下泛着泠泠碧意,高鼻薄唇,面部轮廓深邃,不由脱口说道:“咦,外国人?”那少年刚刚端起茶碗的手一顿,极为不悦地斜了她一眼,低头慢慢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