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的春天》桃灼夭华

10、小日子初步安定2

　　“你兄弟有十五了吧，这么俊的小哥儿居然还没说人家？”房东大婶一副不相信的样儿，铜铃眼却直溜溜地望着孟好雨，那意思是你赶紧解释啊，我想听八卦。
　　“呵呵，他这才刚出来做事，连一文钱陪嫁都没攒下，有什么人家！”孟好雨说起俊宇，总有点说儿子的感觉。按理说，在乡下像孟俊宇这个年纪的，就算没成亲，也至少是定亲或者已经在议了，不过俊宇打小就聪明上进，家里对他期望也高，现在中了举人，辛家长辈盘算更高，自然不肯轻易把孩子许出去。孟好雨则是有那个世界的记忆，觉得谈婚论嫁的话，十五岁未免太早，平时憧憬一下未来还行，要来真格的，压根不在考虑范围内。
　　“说的也是，在城里若是没有点身家，恐怕也难找个好妻主……”房东大婶儿的厚嘴唇上下翻飞，“不过也说不准，像我们邻居家小子就长得粉团似的，被府尹家小姐相中娶了去，哪一回回家不是大包小包，穿金带银的？还有东街张家的儿子，长得一般，可是会读书，又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家过年的门联还是他帮写的，嫁的也不错，女家就看上他是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
　　“那敢情好，我们乡下倒没这么多讲究，只要人勤快，有个吃饭的手艺就成。”孟好雨不想再八卦，加快了洗涮的速度。
　　“这都说远了，近的像我家二小子，虽说长得赶不上邻家小子，可模样那也是极周正的，难得的是性子也好，嫁了城了的那家，那家你该听说过吧？祖上是袭了爵的，如今我家二小子也有个小子，早几年中了武举，后来在边疆上历练了几年，现在回来谋了个好差事，人也孝顺，这大院子还是他帮衬着才买下的，京城这地界可是寸土寸金啊……”房东大婶说起自己的孙子来似乎极为得意，满面红光的样子，好像刚一气喝完整瓶的二锅头。
　　“哟，儿子嫁得好，孙子又孝顺，大婶您还真是好福气！”孟好雨有点不耐烦这些家长里短，但还是凑趣地发表了下老人家想要的听后感。
　　“那是！对了，看你也不小了，家里有几个夫郎？”看来房东大婶是想把八卦事业进行到底了。
　　“还没有，这不，进城里做工攒钱来了，呵呵……”孟好雨觉得婚姻是私事，不想在不熟识的人面前多说，便以退为进胡乱打个哈哈，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向最后一个盘子冲刺。
　　“哎，你额头中间那个红记不是自己点的吧？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你们年轻小姑娘爱个胭脂粉儿的，调了红膏子点上去的！现在仔细这么一看，倒像是自己长的……”
　　“是天生的，听我娘说，小时候她就靠这个胭脂记分出我和弟弟来！”孟好雨端锅碗起身，笑呵呵地说，“婶儿，我先上楼了，咱们有空再唠。”
　　“哎，好……”房东大婶儿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一直看着孟好雨上了楼才收回探照灯似的目光。
　　“水可真凉……”孟好雨放好碗筷，把手放在炉子上烤了烤，又臭美的重新抹上香脂，暖暖的香气慢慢挥发开来，炉火照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白里透红十分水嫩，连指甲也如粉水晶般剔透可爱，引得她都有点自我陶醉了，又反反复复多揉搓了一阵儿。慕桐风把凳子递给她，说：“坐下慢慢烤。”“臭死了！”俊宇皱着眉凑近她手上一闻，立即夸张地捂着鼻子躲远，笑说：“黑煤球儿果然比柴禾好使，姐，咱回家的时候给家里也捎一个，只要火不熄，把水锅往炉子上一坐，随时都有热水用。”
　　“嗬？是谁说，哎呀这黑家伙还得买，居然三个就要一文钱呢！还是咱老家的柴禾好，不要钱，随便烧。想用就生着，不用就熄火，不像这，不用的时候也得煨着，浪费。”孟好雨挤眉弄眼学着俊宇平时的腔调打趣他。
　　泥炉子一早就被慕桐风糊好缺口了，让好雨欣喜的是，城里人用的居然是煤！不像她在乡下，都烧的秸杆和柴禾。看来城门口的人说得对，她还真是乡下土包子。她在老家镇上也见过有钱人家烧煤的，只不过他们家的烧的煤都是先买来细煤渣，再像和泥一样兑上水拌好了土糊在灶里，不像京城，都是打好的煤块。
　　“你就会笑话我！”孟俊宇哪甘示弱，也捏细了嗓子学好雨的惊讶状，“呀，煤！煤！天哪，真的是煤！神哪，我居然见到了煤！哈哈……”
　　“找抽是吧！不知道什么叫敬老啊？”孟好雨白了俊宇一眼，端了一盘咸瓜子给慕桐风和张金祥，使气说，“咱们吃，让他一个人坐那儿慢慢唱大戏去。”
　　“你怎么不先爱幼？”孟俊宇把好雨的说话套路学了个十足十，抓了一把瓜子自己磕着，见对面的人看着他们俩只笑不说话，又往慕桐风他们跟前推了推，“五哥、张大哥，吃瓜子，别客气。”
　　“以前在老家婶子总说你俩最会闹腾，看来还真没说错！”慕桐风先抓了把瓜子递给张金祥，完了才自己慢慢磕着吃起来。
　　四个人又吧唧了半天闲话，这才准备散伙，孟好雨看楼道太黑，便点了灯笼，一路说说笑笑下来，快到大门口时猛见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到了跟前还带起一股冷风，连灯笼都晃荡着暗了一下。她“呀”的一声，不由自主地提灯一照，还没看清脸面，只觉这人山一般的气势压迫而来，逼得她不禁倒退了一步。她的目光再聚集时，就看到一张大气的国字脸，浓眉阔口，那双豹子眼像随时要瞪人似的，下巴上有道淡淡的疤痕，一身青袍几乎隐没在夜色里，幸好上身还罩着银铠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见孟好雨拿灯照他，这人脸上似乎有些不悦，冷冷斜了她一眼说：“借过。”见孟好雨愣了一下没动，便有了发怒的迹象，胳膊一晃，却碍着手里的东西没挪动开。
　　孟好雨这才看见人家腰上挎着金吞口的宝剑，站在那儿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显得又是魁梧，又是匪气，吓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又退后了一步，不自觉让开了路。这人两手提着两个大瓜果笼子，不但不谢，见她怕自己，反而轻蔑地冷哼声，步履带风，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孟好雨看着他不像房客，出门在外这种牛性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意，只在心里恨了几句，不就块儿大点么，小样还挺拽，便扭头出去了。
　　“那人谁呀？”孟俊宇差点被好雨踩在脚上，盯着那人宽阔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出了门才问，“哎，你瞧那大眼瞪得跟老牛似的，那瓜果笼子一个怕得有个四五十斤，他提着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怪不得长那么大个子，有把傻力啊！呵呵……”
　　“瞧着跟房东大婶有点像，尤其那双眼，又大又凶，孟孟，你没得罪人家吧？”慕桐风见那人对孟好雨挺横，想着是不是她开罪了人家，看那人身上铠甲装束，估计是个武官，这样的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得罪的。
　　“没，我租人家的房子住，哪能随便得罪房东？这是头回正脸儿照见这么个人！”孟好雨觉得自己挺冤的，“我想起来了，听隔壁的房客说，房东那个中过武举的出息孙子如今在城里京畿营做副将，长得挺彪悍，看人的时候那眼睛都带大铡刀，吓得她腿直哆嗦，不过人挺孝顺倒是真的，估计就是他了。”
　　“原来是个当官的，难怪用鼻孔看人。”孟俊宇不喜欢他那股唯我独尊的气势，话说的也尖酸。
　　“俊俊你工余的时候好好用功读书，将来发达了，也让姐姐我体会下用鼻孔看人的感觉，嘿嘿。”孟好雨从小就爱逗俊宇，毕竟她睁开眼就有了二十多岁的灵魂，与其说俊宇是她的弟弟，倒不如说是她从小看大的儿子更贴切些。
　　孟俊宇显然并不那么想，觉得好雨小看了自己，挺着胸脯说：“你放心，用鼻孔看人有什么了不起？等将来啊，我让你过足了用下巴尖儿看人的瘾！”牛气哄哄地说完，别人没怎么着，他自己先把自己逗笑了。
　　“我等着，你别到时候让我等得牙都掉光了，还死不认账就行！”孟好雨有什么话不敢接的。
　　“他们姐弟俩倒有趣儿。”张金祥家里没姐妹，倒有些羡慕他们。
　　“两个大嘴巴，也不嫌惹人笑话。”慕桐风想起个事儿，叫住孟好雨叮嘱她，“孟孟，你的工钱攒多了留些日用，其余的办个银折子，都存到钱庄里吧，安全些。”
　　“这附近有吗？”孟好雨穿来前养成的习惯，在外租房一般不会多留现金在身上，都是直接存起来的，有时候房东还会提醒她把钱存起来，免得被贼入室行窃，房东可不负责。
　　“城里钱庄多，城外只有各城门附近有。”慕桐枫回她，“不过钱庄开门晚，关门早，你店里的时间怕跟不上。”
　　“五哥白天经常往城里送货，不如你把户籍给五哥，让五哥得空替你办？”孟俊宇在旁边给出主意，“我的就是五哥帮着办的。”
　　“那又得麻烦五哥了。”孟好雨讨好地笑了笑，心里却在琢磨，这古代，官员有法定的休沐日，怎么他们打工族就啥都没有呢！
　　“麻烦什么，都是顺路的事。”慕桐风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只想提个醒，这么一弄，倒像他讨着要帮人办事似的，尤其还是银钱上的事，毕竟忌讳。
　　“五哥你明天再来一趟吧，我把东西和钱准备好，先办个银折子。”孟好雨只准备拿半个月的钱开个折子，免得冷落了人家的好意。她从家里还带了些钱，等过些时候找机会自己去存上，还想进城看看，柜员这工作把人拴得太死，除了晚上睡觉，白天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慕桐风隔天来的时候给孟好雨拿了两块布料，光滑厚密，质地不错。他昨天本想拿的，算是给她的迁居礼，偏俊宇又临时拉了张金祥说是吃便饭，他独带礼物怕人家尴尬，就等到了今天。孟好雨是卖这个的，当然知道这料子不便宜，慕桐风却说：“这是年节时染坊东家当节礼发下来的，看着不错，其实都是从平常来往的布商那里低价进来的压库货，算是人情生意。这两块放的时间久了，花色也可能不太时兴，有一块上面还有霉点子，不过料子倒是好料子，放我手上也是白压着，这京城什么都贵，你拿去做衣裳岂不省事儿？”
　　“那谢谢五哥。”孟好雨想着这染坊的东家也太各色了，发节礼就好好发呗，拿这过时的料子也不怕人笑话。虽然这么说，但仔细看看，这料子搁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家里可算是好东西，怕都没地方穿，还得藏在柜子最底层偷偷欣赏，年节也未必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