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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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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不知哪片云如此多情,缠绵至今。
黎歌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绷带,心下一片潮湿。
桌上的褐色的药汁,放置已久,该是凉透了。
伸手去取。
却立刻被两道怨愤的视线骇住。
干笑了几声。见那青色小童一把将药碗抢了去,又炖在旁边的红泥小炉上,顺便奉送两记白眼。
“青儿,那……”
“住嘴!”小童人小,却是脾气不小。双手一叉腰道:“你给我好好躺着,累别人辛苦熬药不说,还恁的偏要将那药凉透了才肯动一动。如此这般,岂不是要累得我反反复复替你热了来,再反反复复地重又热着。你这人究竟安得个什么心哪?”
黎歌不语。
却是将头歪向枕侧,噗嗤一笑。
小童立时涨得满面通红,气愤道:
“你……你……,就会这么臊着我!就因为你这样,庄主才三天都没回来,现在也不知在哪安身……也不知是否按时用饭?可有淋雨?……”越说越哽咽。最后竟是红了眼,再也说不下去。
“项毅他,这几日都没有回来?”
小童连瞪他的力气也无。径自拿了小扇,坐到炉火边,缓缓扇起来。
“我若不说,怕是再过上个十天八天,你也浑然不觉吧。”
黎歌心里一凉,道:“不会。”
“什么不会?”那小童视线如刀,一刀一刀射过来,“你这人自私的紧,除了自身,何曾在意过别人?……青儿从不曾怨过什么人,却是打心眼里气你、恼你!……你是何许人?凭什么累我们庄主如此辛苦?庄主合该是翱翔九天的龙,怎生得被你拖累,化了那地上的蛇!……而你还不思回报,却是整天变着法儿折腾他!你……你究竟是要如何?”
黎歌一叹。这孩子终究是把心里的话倒了出来。
憋了这么久,着实难为了他。
随即转了头,怔怔望着房梁,半晌,问道:“你项庄主对你可是甚好?”
小童的眼睛眼睛越加湿润。
“庄主对青儿好……庄主对每个人都好……可是,庄主对你极好。”
黎歌的唇角动了一下。
药罐在此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青儿用湿布裹了罐柄,端下来,匀匀倒入瓷碗。再将瓷碗递至黎歌面前,吐出一个字道:“喝!”
黎歌也不恼,双手捧住碗边,闭了眼,一口一口灌下去。
小童倒是傻了眼,慌道:“你……慢点喝,这药可是烫着……”
黎歌抬头冲他一笑:“如此看来,青儿也不是全厌着我啊。”
“你……”
不料他如此自恋,小童一时竟也想不出应对之言,只得口中胡乱念着:“若不是庄主……若不是庄主那般视你若宝,我才……”
黎歌低了眉,苦笑一刻。
接着一仰头,将碗中残汁一饮而尽。
用袖角轻擦嘴角,看那雪白染上一抹深灰的无奈。
躺下身,对那小童道:
“我很累,让我睡上一睡……”
“你……”
“等醒了,或是便好了。”
黎歌望着虚空的某一点,继续道:“便能把这人、这命,统统交给你们庄主,给他一个交待……”
拉上锦被。闭眼。
听见细细索索的声音。
帘帐落下。
然后门扉响动。轻轻一开,又一合。
泪水滑落嘴边,苦涩的无以复加。
睁不开眼,粘着一般的沉重。
……
“黎歌!黎歌!……”听见有人在唤,声声急切。
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中,小小的白衣少年奔跑着,花瓣如雨一般扑在少年面上,洒在头上,卷入衣襟。
少年的白衣在风中摇曳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姿态,粘着点点落花,仿若翩飞之蝴蝶。
……“歌儿,歌儿……”
远远的,白色花瓣的尽头,传来母亲的声音。
白色花精一般美丽的女子,在那盘曲而上的古老的榕树下,缓缓起舞。
水袖轻盈而妖艳地划过,飞扬,旋舞……
如瀑的长发丝丝拂过面颊,女子慢慢转身,回眸一笑。
如此华丽,只应天上有。
留于世间,徒惹叹息。
“歌儿,你要记住,”
女子的笑容晕着浓浓的哀愁,一圈一圈,渲染开来。
声音轻幽若鸿毛,眼眸中若隐若现的,是天空的倒影。
“这一世,若是可以,不要爱人……”
不要爱人……
似乎又听见那和着如水琴音的清吟浅唱。
那个女子,他的母亲。
坐于水中央,白衣带水,手抚琴弦。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
白色的花瓣四散飘零,静静滑落,勾画出伤痛欲绝的弧度。
……
“我叫作楚昭桓。”
那个穿着宝蓝色华服的少年,这样说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极轻极柔的笑容。
犹如月色下,荷塘里,那朦胧的,缥缈的雾气。
夕阳西下,落日霞光中,灰色的四轮马车静静停在朱红的大门前。
白衣女子坐在车内,雪白的衣裙铺陈于四方的空间,仿若远离尘嚣的寂寞幽兰。
同样雪衣的少年躺在女子怀中,睡得酣然,睡得香甜。
“进了这门,从此命不由己,勿怪为娘……”
遥远的,朦胧中,少年听到女子如是叹息。
温柔的几乎破碎的语调,却是坚定的决绝。
脚步声响起。
带起的风吹动车帘,一晃一晃,亮的刺眼的光。
突然哗的一声,亮成一片。
车帘被揭了起来。
少年生生自美梦中惊醒。
朦胧,还是朦胧。
那个人的脸看不清,逆光中的轮廓霸气异常。
少年依赖的温暖怀抱霎时被夺走。亲眼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将母亲抱出车外,迈开大步,离去。
少年惊地不管不顾地向外奔,却忘了身处车辕之上,差一些便要摔得头破血流。
一双手臂伸过来。
扶住他。
“小心。”
清朗的嗓音。
少年抬头望去,那人一袭宝蓝衣衫,立在身前,微微笑着。
笑如春风。
“我叫作楚昭桓。”那人道。
……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月色朦胧,点点烛火,摇曳着,漂浮水上。
白纱轻拂,如梦似幻,碧水之中,有一丽人,翩然起舞。
小小的白衣少年躲在红漆柱后,看那丽人舞姿。虽是风华绝代,却是剪不断,理还乱,舞不尽一腔愁苦。
少年的心揪痛莫名,尖尖十指在红柱上留下道道划痕。
水边观舞者只得一人。品着美酒,怡然自得。
那样霸气的轮廓,只是一眼,便不会忘记。
乾王……
那丽人轻舞弄影,白衣飘飞,甩袖旋舞之时,溅起水花无数。
顷刻之间,仿若落英缤纷,碧水之间,晶莹四散。
乾王见了,拍了一掌,道一声:“好!”
掩藏的少年的身体开始颤抖。心,越来越痛,很痛,很痛。
不经意间,手指触碰到挂于腰间的碧箫。
洞箫犹在,只是物是人非。
提箫至唇边,缓缓送气,吹出一声浑厚重音。
远远的,水的那一边,丽人的舞姿顿了一下。
少年的眼角渐渐湿润。
那人立于崖边,临风吹箫的景象犹在眼前。
似乎随时都能听见,那几乎随风而去的青衣男子回头唤他一声:
“黎歌,吾儿……”
父亲……
视线模糊,看不清水的那一边,母亲的舞姿;心痛如绞,忆不起当年,父亲的眉眼。
身体轻飘飘的,轻飘飘的,像是化作了烟尘。
“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问。
想要回头看去,却是做不到,那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那样抱着。
白衣少年有些气恼了,眼角犹含泪光,却恶狠狠的问:
“你是谁?”
那人轻笑出声。
“我知道你叫做黎歌。”
那人将少年转过来,正对着他,笑得云淡风轻。
“忘了么?我,叫做楚昭桓。”
楚昭桓的面容隐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只有那一双亮若寒星的眸子,熠熠生辉。
“你是乾王之子?”
楚昭桓笑而不答,微风拂过,树影在他的脸上轻轻晃动。“你……在哭?”
少年面色一红,即刻抬袖去掩。
却还是慢了一步。
楚昭桓已然用食指在他的眼角抹了一下,极轻极快。那泪珠便莹莹的停在他的指尖。
轻轻送至唇边,舔了一下。
少年看的怔然,却听那人道:“苦然涩然,该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何事如此悲伤?”
热血霎时上涌,脑海中母亲那样的舞姿刺伤了他的眼,他的心。
劈手将那人推开。
“与你何干?”
明月下,白衣少年逃也似的跑开。风声猎猎,展开了他的衣襟,将那摇曳树影倒映于上。
而站在原地的人,表情掩在夜色中,怅然立着,宛若雕像。
……
秋水为眸,玉为骨。
最是倾城。
却是愁满西楼,独月舞。
……
荫荫花丛,百花摇曳之中,白衣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现
白衣沾尘,脱了靴袜,衣摆高高束起,系在腰边
风过耳际,少年的墨色长发飞扬飘散,丝丝缕缕牵挂在花茎枝叶之上,一时呈铺散之势,竞惹得那花儿也失色。
细白的小手悄悄地,悄悄地移动,只差分毫便要笼上那呆呆停于花瓣之上的小小粉蝶。
少年半眯了明眸,唇角微弯,小巧的梨窝一闪而逝。
身形一动,以猛虎扑食之姿扑向那蝶,嘴里嚷道:“别跑!看我抓住你!”
只见那蝶翅一扇,一个横飞,少年扑了个空,沾了满头满脸的尘,却见那蝶儿轻飘飘落在另一花上,竟是耀武扬威地合上翅膀在那休憩了。
立时气得不轻。
白衣少年翻爬起来,指着那安逸蝶儿便骂:“一会儿这的,一会儿那的,你这蝶儿好生麻烦,就不知乖乖定立任我捉来么?”
那粉蝶自是不为所动,却听头上一阵笑声。仿若风动。
两只略大的手凭空出现,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上那蝶,只是一笼,便将那蝶逮了去。
“蝶,是要这么扑的。”
那个犹自笑着的人轻轻说。
少年抬头。
立在身前的人,一身青缎长衣,黑发束起,用那银青色锦带裹了,明眸微弯,柔柔地笑皱一池春水。
很是清爽。
却是讨厌之人。
那人也在看他。
目光移至系在腰间的长衣下摆,再下去,便是修长的雪白双腿。
面色一红,迅速将视线提上,只落于少年披散的长发上。双手伸出,将那蝶儿送至少年眼前。
“给你。”那人说。面颊红晕犹在。
少年的目光却是早已冷却,只轻瞟了一眼,便转过身去。
“原来楚小王爷便是这样捉蝶的。在下佩服。”
拱手一揖。
“将那蝶儿揉地半死不活,果是楚家风范。
不论是对事或是对人。”
言语之间,眸光越见犀利,再不见方才那般的天真烂漫。
楚昭桓又是一愣。
那白衣少年不再理他,挥袖便走。
只听身后一个声音迟疑地问:
“……可是讨厌我?”
少年轻哼一声,加快脚步。
冷不防衣袖被捉住。
“黎歌可是讨厌我?……为何?”
楚昭桓问。
白衣少年仰首看天,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那人立在风里,发丝轻轻飞扬。顶上一片晴空万里,偶尔几片浮云轻轻游过。
少年的嘴角缓缓扬起,粲然一笑。
“因为,你是那楚乾王之子。
……所以,今生今世,永不为友。“
那样沐浴春风的笑颜,慢慢风干,慢慢变质,飘散出残忍的味道。
……
八月十五,离人伤。
纵是月圆也断肠。
……
水声骤起。
哗啦啦的将人的心下打湿成一片。
少年便被这水声惊醒。
方一亮灯,只听院中一片嘈杂。透过朦胧的窗纸,远远的,有灯火的微弱的光芒,自西边莲池的方向投射过来。
间或听见有人在低喊:
“王爷落水了……
这边……快扶上来……”
心头忽然一紧。
莲池……娘亲……
顾不上披衣,推了门,便直奔池边。
已然被围了个灯火通明,那莲池边,到处是晃动的灯火,到处是跑动的下人。
看不清面孔。
白衣少年奋力推开堵在身前的人。
“让开……让我过去!”
这样推着,却是人小力微,半晌也没有挤出人群。
有人拉住他的手臂。
心里早已乱成一片片,生生的揪着,被这一拉,立时爆发出来,大吼一声:
“做什么?放开我!”
竟是声如炸雷。
人群瞬间让开了一条道。
这才看清。
那地上铺着的,纠结着的,不断滴着水的,是原本如云似瀑的秀发。
那样凌乱的发丝中,女子的煞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便隐于其中。
水珠不断下滴。
顺着脸颊,顺着眼睫,滑落腮边,似泪还流。
“娘……”
不敢去触碰。
那曾经无数遍扶过他的头的纤手,如今颓然垂着,惨白的泛着死灰的青色。
那曾经无数遍凝视过他的眼眸,如今闭着,带水的眼睫在脸上罩出一层浓重的黑影。
“娘!”
嚎哭着扑过去。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愿这么摊下去……是不是就能与娘亲一并离去?
身体突然被丢开
。
泪眼朦胧,却看得清楚,那乾王血红着双眼,狂兽一般紧紧将女子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全身湿透,一滴一滴地落着水,头发早已零乱成疯狂的模样,横七竖八地散了满身。
“不要过来!滚开!”
他听见那王爷哑着嗓子狂吼。眼中没有焦距,只是茫然的大睁着。
白衣少年倒在地上,闭上眼,突然又跳起来,扑上去,和那狂兽一般的人撕扯起来。
“放开我娘!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二人皆是拼了命的撕缠扭打,立于池边的家丁竟一时不敢上前。
白衣少年狠狠地咬住对方的手臂,乾王猛甩几下,却是没有丝毫作用。
“好啊……”
那乾王突然血红着双眼笑起来。手臂一提,将那少年提起,直直地走向池边。
“即是如此,你不如……同她一道去了吧!”
那话语尾音突然高昂。
少年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抛飞出去。
连惊叫也未得以发出,便激起一阵水花四溅,落入池中。
……
身体下沉。
挣扎地扑动手臂。
却是让更多的冰冷的池水,涌入口中,堵住鼻子。
无法呼吸。
白色的衣襟飘散在眼前,耳边是水流涌入的汩汩的声音。
不断下落。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
远远的,似乎又飘来了……
那唔咽似恫哭的箫声。
那人立在悬崖上,青衣飞扬。
……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白纱拂面。
眼前晃动着万家灯火,明明暗暗,最终,却都化成了一片耀眼的白。
那个女子白衣曳地,青丝如瀑。
歌儿……进了这门,从此命不由己
勿怪为娘……
娘!……
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白影,却是空无一物。
是么……
如此,便随娘亲一同去了吧。
闭上双眼,竟是微笑了一下。
任身体在水中,轻轻飘浮,慢慢下沉。
睡着了一般。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熟睡在轻晃的摇篮里,耳边是母亲哼唱的歌谣。
发丝浮上来,划过脸颊,轻轻柔柔,像母亲温柔的手。
……
迷蒙中,有一点一点的光投了过来,荡在水中,一波一波。
越来越强。
慢慢扩大,散开去,像是天边坠落的流星。
那般耀眼,那般灿烂。
手脚被什么缠住,下巴渐渐抬高。软软的,涣散的视线中,看见一个人的脸。
未及辨认。
那人的唇凑上来……
柔柔的,温热……
窗棱响动。
黎歌突然惊醒。大汗淋漓地自床上坐起。
窗外风雨飘摇,帘帐拂起,侵入阵阵凉气。
竟是……梦见了从前……
……那白衣少年,早已成了今日的黎歌。
往事如烟。
确是不堪回首。
和衣下床,倒了清茶,竟是热的,缭缭地升出些雾气来。
却并不就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雾气发呆。
风动。
雾气偏了一偏。
黎歌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盏,朗声道:
“这位兄台,不知何事光临寒舍,还请现身。”
话落。
不过片刻,房梁上落下一个黑影。
“竟是梁上君子么?”黎歌轻笑。
那黑影迅速一闪,逼至他身前,闪着寒光的匕首架上了黎歌的颈项。
黎歌却是不急不缓,悠然道:“公子是求财还是要命?”
那黑衣人不答,沉默一刻,反是问道:“为何回来?”
黎歌眉峰轻动,突然反手一掠,脚下随即横扫。
那人似是吃了一惊,即刻跳起,却是已落下风,黎歌伸出两指,一扦,一挑,那人面上的黑巾便被揭了下来。
黑巾飘飞,那人脸颊一侧,长发一丝一缕地拂过脸上。
缓缓落下。
黎歌倒退两步,脊背撞上桌角。
“竟是你?”
“不错。是我。你还道是谁?”
月光下,那人长发披散,清秀雅致的五官掩在青丝之后,却是面如皓月,眉目如画。
林子衿……
心,突然疼得丝丝入扣,碎裂一般。
永远忘不了那个人拥着眼前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
“从今日起,你便搬出去吧……
因为我,厌了你……“
那人说的话犹在耳边,如何也淡忘不了。
颓然倒在椅子里。哀哀地看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你还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林子衿冷冷一笑,“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黎歌幽幽看了他一眼。落下目光,又将视线移向窗外。
雨中,有人撑着墨绿的油伞,立在门前。
一滴滴的雨水自那伞边缓缓流下。
“若是我说,我是来杀他的……你待如何?”
只一瞬间,那移开的匕首又回到了黎歌的颈上。
不由失笑。
“经过了方才,你还认为杀得了我么?”
“杀得如何,杀不得又如何,我绝不会让你伤了王爷!”
是么……
黎歌涩然一笑。
“你可知道他欠我多少?……不论情,他楚家欠我两条人命!”
林子衿一怔。“你……何时记起的?”
笑出泪来。“从来就没有忘过……难道说你们真当我忘记了?
……只是我太傻,信了他……才有今日。“
垂下眼去,看自己的泪蜿蜒而下,一滴滴地砸在手背上。
耳边传来林子衿低低的声音:
“黎歌,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的母亲,真的太像太像……”
怎么会?
这个少年是何时见过他的母亲?
明明在他年少时就逝去的娘亲。
待要询问。
门扉响起了突突的敲门声。
那黑衣少年立即从侧窗翻身出去,只是几个跳跃,在雨中隐去了身影。
黎歌望着那雨帘,叹了一叹。
随即一整衣衫,走至门边,哗啦一声将门打开。
檐下滴着雨,砸在门前石板上,嘀嗒嘀嗒煞是清脆。
项毅收了伞,立在门边,衣锯鞋角早已湿透。
黎歌望着他发端落下的雨水,轻轻一笑。
“可是想着回来了?”
伸手夺过对方手中犹自滴水的墨绿纸伞。
“这江南的工坊荷伞,可不是教你这么用的。……真真的暴殄天物。”
项毅面色稍一红,撇开脸去,“我以为……”
“以为什么?”黎歌轻轻在他额头扣了一记,“还不进来?你不怕风吹雨淋的,我可是衣着单薄呢。”
项毅立即合上门,方转过身,黎歌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
“黎歌……”
“项毅……若是你也离了我,我便真的什么也没了……”
黎歌扬起脸,眸子里清晰的映出项毅的倒影。
窗外,雨声依旧。
“所以,不要离开我。”
黎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