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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非洲大草原style ...

  •   十点将近,建筑低矮而方润的健身房仍亮着几扇窗户。相田丽子走过围墙后大致望过一眼,自动门正对柜台,孤零零的灯下只有栗山一人闲看着手机。
      “抱歉,我们已经关……”
      栗山抬头,见到丽子时疑惑地顿住,“丽子酱,这么晚了有事吗?”

      相田家离健身房不远,相田丽子过来时仅在家居服上加了件简单的外衣。

      “晚上好。回去才发现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相田丽子探头看向二层。不用上楼梯就能看到二层被白炽灯照亮的墙壁,想必是器械室的门半掩着,“这个时间还有人?”
      “哦,两个高中生。”栗山想了想,拿起电脑旁的登记表,翻了页后回答:“半个小时前刚做完的体能测试,——成绩相当可以。这会儿还在熟悉器材吧。”
      “那也不至于弄到这么晚。”
      相田丽子有些不满。

      相田健身房平时基本九点半就能结束,到底是私人营业,相田景虎这个做老板的反倒比不得在客串健身教练时上心,早给员工下班也是常有的事儿。

      闻言,意外性加班的栗山转了转手里的笔,苦笑道:“啊、嗯,事实景虎先生半小时前才离开。走之前,那位专门过来说了‘不要让他们没完没了,十一点前就把人赶走’……”

      栗山顿下。楼梯上看过来的少女果然已撇下眉毛、露出无奈的了然表情。

      栗山笑笑。“……就是这样。晚归晚,当做难得的加班享受倒也没什么。”
      到底本人没问题,诚凛的魔鬼教练于内于外都没什么可说的。——相田丽子只能在走上二楼前皱起表情,简单地应了句:“栗山先生就是太好说话了。”

      取完落在更衣室的笔记,丽子小幅度地拉开器械室的门。

      能让父亲如此上心的,不是过于熟得熟客外实在很难想象。
      但栗山的话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再往下去便自然地联想到某种‘专门’。健身对于‘专门’的门槛远比人们想象得高,用训练的量程衡量起,相田景虎必然不会留仅是为了身体健康或紧实的肌肉而健身的人到现在。

      门开了。

      丽子甫一探头就听见句“草霞み水に声……”

      室内二人皆背对着门,身材相对矮小的少年反坐在划船器上,说到一半就卡住,双手撑在腿间的椅面上慢腾腾地一个音一个音的往后挤。

      “——なき日ぐれ哉。”另一人提醒。

      说话间,规整地打着领带的第二人侧了下脸。
      他单手向后撑着划船器的把手,稍长的刘海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镜架。——乍看时便有种微妙的熟稔感,相田丽子的视线凝在那刀削般的侧脸几秒,眉心兀自一跳。

      察觉到门的悄然开启,今吉流畅地嚼出俳句边转过下巴。

      两天前,被似是而非地称赞为‘培养了只有趣队伍’的栗发少女正满脸愕然。刚巧碰上视线,今吉不觉尴尬,反倒尤带某种微妙兴味地加大了唇角的弧度。

      陡然安静的空气中只有勇气点了下头,清晰地重复了遍:

      “草霞み水に声なき日ぐれ哉。”。

      》》》》》》

      从体育馆内的小门进入再右转,就到了和储物室并列的教练办公室。

      原泽克德担任二年级的化学,恒权之下于办公楼更利于办公,这间办公室也就自然地闲置下来。——询问过后,教练先生好脾气地任由队员们将其划为半个储物室,塞进录像带之类不好落灰的杂物。

      离午休结束还有半小时,桃井五月脚步匆匆的来到门口。

      “今吉前辈很好说话啦,让我们下次注意就好。”
      几分钟前,带着讨巧笑容的一年级经理递来几张始终核对不上数量的报表,就着她对主将错误又微妙的再正确不过的印象,径自说了下去。

      “——桃井桑一直在社团做这方面的工作喽?我们在这方面比不上你啦。”

      摊到身上了就实在没办法,桃井叹过气后在对方的笑脸中接过报表。

      倒也不是不可以去认真的讨论或者争辩些什么,桃井想。她到底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经理,教练也好今吉前辈也罢,都不是会找来些无所谓的繁琐事情让她做的人。
      以及,还是相同的原因;
      最终会落到那位主将身上的话题向来没得探讨。到底是从不对‘胜利’以外的事投以视线的人,想也知道报表什么的能让他上心到几分。——这次也是惯例的摆着看不清表情的笑脸,再随意不过地将麻烦扔到什么人身上去。

      桃井在门口站定,手搭上门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事情我都了解。早上时孝来过电话。”

      声音不高不低,是原泽克德平日的醇厚嗓音。
      接着传来撕纸声,笔尖窸窸窣窣。教练几乎不会在中午来体育馆这边儿,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什么重要的商谈,桃井想了想,谨慎地放下欲按动门把的手。

      “其实你没有必要专门过来和我请假。”原泽教练。

      接起话的人则出乎意料,“……想说克德叔叔说一声。”

      思考着下一句时,关西腔柔软地将尾音拉长几分,“正好过来问问欠下的晚训要怎么补。来之前有和大家商量,中午和早上练欠下的跑轰,晚上就……各种做各自的。我知道很任——”
      “勇气君。”略带无奈的打断,“除了‘说’这些。”
      少年不予理会,径自道:“请给我这周的训练安排,coach。”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男人的话让室内陷入短暂的静默。清水勇气知道原泽想说什么,接话才变得尤为困难。

      思索良久,混血少年用了陈述样的口吻,努力说了句绝不会落下期末考试。

      到底是这种场合。比起‘我能够做什么’,大概还是‘我会量力而行’样的回答更让人安心。——如果能让克德叔叔安心就好了。勇气想。
      正午猛烈的阳光从身侧的窗口投入,将混血少年的脸分成光影分明的两半。
      光亮的部分照旧眉清目秀,板着透不出情绪的脸。而无论哪边那双眸都是明亮的。勇气的眼眶下泛着疲惫的青黑,有压抑而焦灼的什么,远比原泽克德想象得更深地匿在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眼底。

      “人是有极限的,勇气君。”
      原泽抬手示意性地指指自己的眼眶。
      “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有选择。——不要和我说请了假的晚训要怎么补,等忙完眼下的事,合宿时可以给你做专门安排。”
      “……不太一样。”
      “比如。”男人耐心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从这里说肯定会涉及到不好在大人面前提到的事,勇气垂在身侧的拇指和食指不安地摩擦一下。——然而即使状态良好他也不擅长编造什么,尤其面对原泽,勇气只能停顿片刻,复而招供似得缓缓坦白出来。

      “昨晚之前……其实放学后就去了外面。……和他校的人聊天吃饭之类。因为本来没有那种时间,就逃了桃井桑的补课。”

      那种钻空子的态度很难说是‘请假’,勇气换上了更贴切的字眼。

      “知道一些。”原泽克德点头。

      “然后晚上就……Dad打电话说Mom要住几天院。”
      青黑的眼底也是陪了整晚的结果。——勇气不再继续说这个。其实朵尼娅整晚都睡得都很安稳,只有他紧张得睡不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反过来倒过去,最后早上时连自己想了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勇气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抬手在空中来回比划两下。
      “如果不遵守传球的流程,进攻就会被打乱。……‘节奏’乱掉的话,再怎么从外线传球进来都很难找回来,连之前积攒下的优势一起丢掉很多。”
      “找不回来的‘节奏’属于心态。现在和之后你只需要保持正常的步调就好。”

      “都一样。克德叔叔。”

      勇气放下手。他躲闪开的视线再度移了回来。

      “去帝光,和阳泉比赛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就会连以往的步调根本派不上用场都注意不到,连上篮都能失误个不停。”

      “勇气君,”原泽克德叹出口气,专注地望着对方的眼底。
      “预料之外的、不好的事情选在最糟的时期发生,我能肯定不是因为你逃掉补课,或者做了其他什么打断生活规律的事。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些。平时的高压训练是为了IH,把它当成你要找回的日常的‘节奏’,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现在就是日常。”
      “也许吧。”
      勇气从喉间压下口气,“所以和平时一样就好。”
      这个‘所以’一分一毫的逻辑都没有。——解释起来,也只是说像现在拿篮球做比、能够的和克德叔叔交谈,扩充范围,来论证与篮球相连的一切都是清水勇气所擅长的。

      压力同样。

      堆积起来,再含糊划入日常,大概就可以抱着信心当做赛前压力将其咽到喉底。

      晚上的消息是在简单的谈话后,由相田丽子带来的。接到电话后丽子疑惑地叫了句“爸爸?”,然后点头,再疑惑地将手机递到同样表情茫然的勇气手里。
      “啧,不知道怎么和你说。”相田景虎烦躁的声音。
      “——总之先给我把出门前确认手机有没有电当常识记住,……差不多该帮帮大人的忙了,威廉克林顿小子。”

      外号拗口且表意不明,如果不是直接说话绝不会联想到自己。

      再一秒,同膝盖旁冰冷的金属应和,清水勇气陡然心跳如雷,脸色现出僵硬的空白。

      思维正式回归身体时,出租车正飞速略过座朱红色的木桥。
      相田景虎用了‘帮忙’、‘先过去’这样相对轻缓的词,想必不会有大问题,心里清晰地知道到这点,但母亲和医院联系在一起到底不是能轻松应对的情况。

      “那是日本桥吗?”
      勇气没由来地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今吉抱臂和他并排坐在后座,闻言抬了下眼,“我们这儿里日本桥很远。”又转头去看渐行渐远的朱红影子。他一时难以握住话题走向,唯一庆幸后辈没有露出更棘手的反应。

      “很好看的桥是吧。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司机闻言插口。车内空间狭小,两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少年又接连沉默着,让他有些耐受不住鼻翼间的张力。
      “跟着商店街建起来的。风格上年代乱七八糟,绘文也叫人似懂非懂,——但建在那里,也算是门头类的东西了。”

      “门头。”勇气含糊的重复。
      “——招牌。”今吉解释。“看到就能联想到商店街。基本比不上各种有名的分店,没什么可细说的,存在很模糊呢。”

      路口右转后就到了繁华建筑云集的地方。
      清水勇气不太能从那一长串隐晦的表达中抽出什么关键信息。霓虹色打入眼睑,他顺应着陡然干涩起来的眼角闭上了眼睛。

      清水孝必须要将手头的工作全部交接才能赶来。看完病房内已经入睡的朵尼娅,床头的病例卡上写有贫血导致的脑供血不足,下一行则用了红字,特殊体质状态潦草地划有‘妊娠3週間’。
      今吉微怔,看向为朵尼娅调慢输液器的少年。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勇气仰着头,专注地将塑料管里下落的液体更改得和缓。“超惊讶,相差16……17岁的弟妹什么的。”单是等待就要有10个月,模糊的像某种没有形体的异常生物。

      “Dad说这种事在日本很常见。”
      “年龄相差很大的兄弟?”
      勇气摇头。他没有看过来,站在原地顿了顿,又拿起护士放在床头的开药单从头浏览到尾,“就是……突然被告诉要有兄弟。没有国家该是那样,我想,never。”

      混血少年声音平稳,认真地研读了半天药单也没能看进去半个字。

      “也许。可以考虑养成和长子一样把自己塞进篮球的笨蛋。”

      ……不能说完全没有被安抚到。但泰半以上还是被轻松抛入更深的烦闷。

      勇气的视线复在药单上黏了会儿,放下手,悄然落向母亲被金发衬得尤为苍白的脸上。
      并不是伴随艰涩思考的举动,到头来只是再次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哪怕半分期待。

      “……谁管他。”

      勇气拉下嘴角,闷声闷气的冷冷道。

      再是鹤田真由。

      【这里是鹤田真由。】

      结尾的大提琴图片直截了当的介绍说。

      【如果可以,烦请清水君直言被高尾君打断的部分。

      Ps.为我不恰当的打扰而致歉。】

      还是滴水不漏的敬语,恍然能透过文字看到少女下弯的脖颈。
      勇气坐在病房外的长椅,手指在手机侧面揣摩良久。首先他关了line,鹤田的信息是通过短信发来的。——杉山的道歉大概不包括这部分。如果连手机号一并交了出去,懂得交际的杉山一定会着重再做说明。

      再者此事已然超出当时的场景,不大好去说什么顺势而为的话。

      当时他要说什么来着?

      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大概类似‘重新从觉悟开始’之类,没有实际效用的广泛空话。

      抱着认真的态度并赋予自己以期待,虽然不清楚那是否是鹤田桑喜欢的事情,将当时把柄样的‘不甘心’当做努力的佐证去理解,便会得到而到了那种程度就实在不可能还是只‘一个人’的烦恼的答案。
      队伍,或者其他,总归存在注视过,因而抱着相同焦虑的人。

      想到这里,勇气顺利地打下第一个字。

      这次出现的不是经常重复继而刀刻样印在胸膛的目标宣誓。
      比喻的话大概是毛笔。初听细软,此次首次主动出现即使是本人也难免惊异,复而微妙不甘心的发现,诚凛战前今吉前辈漫不经心的调笑话竟然也能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第四天将近。

      ‘在那之前,先由我们桐皇的大将来打招呼吧。’

      就是这样的。

      【鹤田桑,】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最需要的东西——

      【がんばってください。】

      “已经结束了吗?”

      体育馆外阳光倾泻的像瀑布,勇气抬手挡在眼前,侧侧头,见到旁侧榕树下的桃井。

      桃井接过勇气手里签过字的假条。
      其实是没必要看的。她展开,从写的不大好看的平假名挨个往后读。这倒没什么困难,清水勇气手受伤时字体比这还要战战兢兢,而她向来耐得住脾气。

      读到签名的字尾,视线再上移。越过纸头后入目的少年微侧着头。还是不像亚洲人的白皮肤,蓝眼睛,头发修剪到耳朵上方,以及阳光下毫无阻挡的泛青眼眶。
      “最近……如果要忙其他事情,一定要记得好好休息。”
      勇气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桃井上齿轻扣了下嘴唇。她听罢一半才想到离开,在当事人听来实在失礼。
      “清水君想要坚持的节奏是种生活惯性。也许真的会让事情变得顺手些,但最该看重的,是只有清水君自己才能把控的身体节奏。”
      “桃井桑……听到了?”勇气郝然。
      “抱歉。”

      桃井顿下,坚持温和又坦率迎来目光。

      “清水君的身体数据非常好,今后还能更好。请千万不要将它轻易破坏掉。”

      闻言,清水勇气露出了难言的表情。

      他深深纠结起眉毛,嘴角抿起。
      像是在思考什么,眼底碧蓝的深厚颜色短暂地泛起些波澜。然而纵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视,勇气平和坦然的冷色系眼球依旧直直望入桃井眼里。

      “拿下胜利,以外的事情随便怎样,我记得前辈有这么说。”
      如果以此论证‘不休息也没关系’不免算得上无理取闹。桃井细细打量。清水勇气眼睛稍微睁大,不带煽动意味也不像在说明什么。
      先下说服与被说服的人颠倒过来,勇气纯粹好奇样地证实起:“所以有人成为的齿轮,成为润滑剂,成为链条或者其他什么。——然后能带动机器的家伙就可以加入,撑起其他零件的就是王牌?”

      “……是的?”

      “每个零件都有数不胜数的候补。被其他学校说:‘桐皇制度残酷,球风粗暴,人心涣散’。”

      到了这里即便是桃井也不好接话。空气沉默两秒,树影深深浅浅地打在两人眉间。
      混血少年用常用的调节法换了口气,“我有问克德叔叔要这周的训练表,就是,一个人也可以练习的。——‘或许在你听来很过分,但如果不遵守规则,从首发退下来选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微顿,抿紧了嘴角又说,“然后桃井桑说了去休息。……虽然各个方面都不同,但我完全无话可反驳这一点,两边儿看起来都一样。”

      许是勇气无奈的表情逗笑了桃井,少女也撇下些眉毛,抬手将滑落的鬓发向至耳后。

      “清水君准备投降吗?”

      “……人心涣散的桐皇高校,珍视队员的教练和经理小姐超有暴君风范。”

      最终融化样地,慢慢挑起抿住的嘴角。

      “非洲大草原style的人情味,不管看过多少次,还是帅气的不得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非洲大草原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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