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荆棘里的花》瑀兮

7、打破平静生活的开端

　　公布考试成绩排名的那天，伊熠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着急着跑去看，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公布栏前黑压压的人群。当周子宵喘着气跑进教室，对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伊熠然仿佛已经意料到结果，只是站着发呆。
　　“其实千年老二也不错啊…”周子宵以为他在失落，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半天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索性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白羽寒他就是个外星人，跟我们常人不同，你跟他比的话不就自找罪受吗？”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在意这次的排名！”伊熠然看着紧张兮兮的好友，笑了笑。或许是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这次他并不觉得难过。
　　“真的？那你干嘛不说话？”
　　“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该不会是在想恋爱的事情吧！”周子宵恍然大悟，“呵呵，考场失利，情场得意嘛！”
　　“不是，你....”伊熠然有些无奈地看着好友，刚想反驳，就被周子宵打断了。
　　“你跟唐文芯怎么样？那之后有没有联系?”
　　周子宵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一副八卦的表情。
　　“呃....有打过一两通电话。”有点不适应周子宵的节奏，但伊熠然仍是老实地回答。
　　“看你的表情，该不会那一两通电话还是她主动打给你的吧！”
　　“.....”
　　“熠然，你虽然头脑很聪明，但对于恋爱方面的事就不如我了，这种时候作为男人当然要主动出击了.....”周子宵卷起衣袖，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
　　伊熠然本来想说他跟唐文芯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但看到死党摆出那表情，他放弃了辩驳，每当周子宵出现这样的神情，他完全无法插上话了。
　　直到上课前，周子宵一直手舞足蹈地说着，一旁伊熠然漫不经心地听着。

　　放学后。
　　伊熠然路过公布栏，公布栏前仍然围着许多学生，他没有上前，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出校园。
　　长久一直计较输赢，说到底那个人从来都他当成对手放在眼里过，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赢过她，失望过后又重新挑战，这样周而复始，说到底自己到底是要证明什么呢？
　　比她强？
　　不是！
　　想让她尝尝失败的滋味？
　　也不是！
　　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冒出水面，然而下一瞬又如气泡般崩开，消失无踪。

　　“熠然！”
　　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伊熠然微怔，抬头看去，马路对面公交站牌前，一个美丽娇小的女孩子对他笑着招手，是唐文芯。
　　“我等你很久了，我刚才还在想你再不出来，就直接进去找你了。”走进他的跟前后，唐文芯笑盈盈地说。
　　“啊....”伊熠然抱歉地笑笑。
　　熙熙攘攘的街道，路上的行人很多，来往的车辆也很多。
　　伊熠然和唐文芯安静地走着。
　　“嗯…你对我有没有什么印象吗？”唐文芯边走，边小心翼翼地说，脸上有些羞涩的神情。
　　伊熠然怔住，良久，他看着她，有些困惑地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唐文芯怅然若失，摇摇头，又振作起精神，笑着说，“没关系，换了我是你，也会不记得唐文芯是谁的。”
　　“你....”他们之前真的见过面？伊熠然有些错愕。
　　“你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在海德公园湖畔旁，有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掉落了水里，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有一个路过的高中生不顾寒冷跳入水里救了小男孩。救完人后，那个高中生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你是....”脑海里隐约有什么画面浮上来。
　　“那个高中生就是你，我是被你救起的那个男孩的姐姐。”
　　“是你！”伊熠然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当时的....越来越清晰的画面慢慢地浮现在脑海。原来如此，当时确实有个少女哭着求救，那条路刚好是他每天早上上学的必经之路，当时听到求救时，他没多想就跳入水里，救完人后因为怕上学来不及他赶着回家换衣服，隐约听到有个女孩对他的背影大声地说谢谢，因为距离隔了太远，再加上那天因为白天泡了冷水夜晚他开始发烧，第二天醒来已经忘了这件事。
　　原来她就是那个时候的少女。
　　“你当时就这样离开了，没有留下姓名和任何联络方式，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还登了报纸....”
　　伊熠然笑了笑，那份报纸他的妈妈江秀林看过，还在饭桌吃饭的时候，作为教育案例嘱咐他不要学报纸上的高中生多管闲事，学人家见义勇为，殊不知那上面报道正是她的儿子。
　　唐文芯继续说：“要不是我一个朋友刚好和你同班，听了我的描述后，才确定是你，不然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找到你．．．．”
　　“所以那天跟在我后面的是你吗？”伊熠然试探地问，那天周子宵邀请他参加联谊的时候，他转头看到街道拐角似乎有个身影躲在那儿，虽然只是看到了一点露在外面的白色裙角。
　　“被发现了啊！”唐文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天本来是想上前跟你打声招呼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叫住你，再加上你突然间回头，一时情急就躲起来了。”
　　“这样啊。”
　　“谢谢你。”唐文芯凝视着他，眼神郑重。
　　“不用谢！”这件事早已在他的脑海里淡忘得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可是他很高兴，有人如此惦念过他，愿意花这么长时间去寻找他。
　　“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伊熠然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请客，他刚想拒绝，就见唐文芯拉着他的衣角，轻声说：“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微薄的谢意，别拒绝我好吗？”
　　“好．．．”伊熠然微微点了点，唇角带着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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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伊熠然和唐文芯渐渐熟络起来，她经常打给他电话，在下课的间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在睡觉之前，他也会回短信给她，偶尔她会来他的学校门口等他，一起走一段不远的路程，然后他再送她回家。他惊喜地发现两人居然有很多共同点，比如一样喜欢安静，比如崇拜同一个作家，比如喜欢听古典音乐．．．．尽管只认识没多久，但是却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彼此间多了一份默契。甚至有一次他放学去书店偶然碰到她也在买同一本参考书，两人愣了一会，又同时笑了笑，彼此心照不宣。
　　唐文芯是个温柔善良，又不失可爱的女孩，是他除周子宵以外第二个他想要真心交往的朋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伊熠然生活的重心依然没有改变，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他往后平静的生活，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这一天他放学回家，远远看到自己家门口前，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在站在庭院里，白晴斓一改往日温婉形象，拿着扫帚挥舞着，不让他们进入屋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我们老大的钱，你们还想抵赖不成！”一个男人大声地叫嚣着。
　　“没有的事，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白晴斓咬了咬嘴唇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借据上写的清清楚楚，还按了手印。”带头的男子额角上留着一道丑陋的刀疤，他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张借据在白晴斓的面前抖了抖。
　　看着借据上面的署名，白晴斓愕然呆立住。
　　“大哥，这女人长得真不错，细皮嫩肉的。”人群中一个男人惊喜地发现。
　　“啧啧，这长相这身段，我喜欢....”
　　“我也喜欢....”
　　白晴斓又惊又怒，几个男人步步逼近她，眼神带着觊觎，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
　　“你们！不要过来！” 那一双双如狼般闪烁着的充满着淫邪与恶意的眼睛，白晴斓的脸上顿时惨白一片，双手紧紧地抓着护在胸前的扫帚。
　　“这种小野猫的性子也很对我的口味，不如做我的情人，我会好好的疼爱你....”刀疤的男子目露馋光，猥亵的手伸向她。
　　白晴斓气愤地拿着扫帚头狠狠打在刀疤男子的脸上，男人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伤痕，上面淌出了一丝血迹。
　　“妈的，竟敢打老子！给我抓住她！”刀疤男子凶恶地瞪着她，向身后的小弟下达命令。
　　两个男子上前，抓住白晴斓拼命挣扎的手。
　　“你这个臭婊子，不给你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乖乖听话…”
　　白晴斓惊恐地看着他的手高高扬起，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这个巴掌并没有落到她的脸上，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个身影抓住带疤男子的手。
　　“你谁啊？”刀疤男子怒视着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被握着的手腕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挣脱不开，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清瘦，力气还蛮大的。
　　“干嘛？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也想强出头，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教训....”
　　“私闯民宅，调戏妇女，光这两项就可以判定是犯罪了，我已经报警了，如果不想蹲派出所，就快点离开！”伊熠然放开他的手，淡淡地说，表情平静似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恐慌。
　　“哼！拿警察吓唬老子，老子可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就你那点小把戏能威胁到我！呵呵，真是笑死我…”
　　话音刚落，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
　　“大哥，那小子真的报警了…”站在刀疤男子身后的小弟对他小声地说：“ 条子来了比较麻烦，要不然我们先走，改天再来。”
　　“哼....算你们走运，限你们在一个礼拜内还清欠款，不然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走！”带疤男子面上没有一丝尴尬，面不改色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撂下句狠话离开，其他男子赶紧跟上。

　　庭院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脚印，花草有明显被践踏的痕迹，盆栽被砸碎了，泥土散了一地。
　　白晴斓身子一软，双腿无力地跌倒在地面上。
　　“没事吧？”伊熠然关切地问道，伸出手扶起她。
　　“没事....”白晴斓苍白的脸上硬挤出来一丝笑容，“谢谢你！”
　　“不用！”伊熠然淡淡说。
　　白晴斓看了看四周，“小熠，你刚刚才报警，为什么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我没有报警，刚才只是吓唬他们的。”
　　“那刚才的警笛？”
　　“是附近的巡逻车，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经过这片区域。”伊熠然淡淡说，上前两步扭动门把。

　　“妈？!”
　　门打开，伊熠然被突然映入眼帘的江秀琳吓了一跳。
　　“他们走了吗？”江秀琳整个人还趴在另一侧的门上，小心翼翼地问。
　　“嗯。”伊熠然点了点头。
　　“那就好....”江秀琳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我先回房了。”站在伊熠然身后的白晴斓，精致的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低声说了句，身子越过他们缓缓走向卧室。

　　客厅里静悄悄的。
　　伊熠然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母亲，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题问起。
　　江秀琳此时的表情略显不安，双手无意识地搓动着，伊熠然没想太多，以为她还没刚才的震惊中晃过神。
　　良久，伊熠然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妈，你刚才在家里，为什么没有出声求救或者打电话报警？”不管妈妈有多不满意白晴斓，她始终是大哥的妻子，她的儿媳。她却一个人躲在屋子，什么都不做，这多少让伊熠然有意见，如果刚才他没出现，白晴斓不知道会被那群人怎么样？
　　“我一时吓坏了，忘记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伊熠然还是出声询问。
　　“他们是放高利贷的，你刚才不该跟他们起冲突的，他们那种人，我们惹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放高利贷的人会来我们家？”
　　“还不是你大嫂，整天就知道大手大脚地花钱，把家里的钱用在买名牌货上了，包包、化妆品、衣服、鞋子都堆成山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当这个家。”江秀琳脸色有些难看，说话也大声起来。
　　“家里已经困难到要向高利贷借钱的地步了吗？” 伊熠然皱眉，有点不敢置信。“爸和大哥知道这件事了吗？”
　　“好了，阿熠，你别多问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专心学习，妈会看着办的…”江秀琳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妈…”伊熠然喊她。
　　江秀林却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

　　房间内。
　　白晴斓猛地握紧手指，身子顺着门慢慢滑下，最后瘫坐在地上。
　　纤细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睫毛渐渐被泪水濡湿，一颗颗泪珠划过脸颊。
　　那难过的表情以及虚弱的身子，仿佛被暴雨冲刷过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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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伊熠然躺在床上转辗难眠，脑海里想的都是白天发生的事，妈妈怪异的态度，晚饭的时候白晴斓红肿的眼睛，两人绝口不提白天的事。
　　睡不着....
　　伊熠然索性坐起身子，披上外套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坐下。
　　拉开旁边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捏的皱巴巴的纸张，摊开。
　　幽幽的灯光下，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白天那群人掉在庭院里的借据，他趁着扶起白晴斓的时候，偷偷捡起来藏在口袋里。这只是复印件，原件应该还在那群人手中。如果不看上面巨额的利息，这张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借据，借款人处签的是白晴斓的名字。
　　伊家并不是有钱的人家，相反还比较拮据，伊正明江秀琳几年前就退休了，每月领到的退休金并不高，家里目前只有哥哥伊浩然在工作，白晴斓在家专职家庭主妇，伊熠然和白羽寒又还在学校念书。尽管他和白羽寒凭借着学校优异的成绩得以学费全免，但是6口之家每月的开支还是挺大的。
　　他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白晴斓能买的起那些名贵的东西，以前他并不清楚这些，但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在周子宵的影响下也看了不少杂志，慢慢懂得了区分，才知道白晴斓买的化妆品、香水、衣服都是国外有名的牌子，比如哥哥上月身上穿的那件；蓝纹竖条衬衫，市场上一件就要卖三千多。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白晴斓能买得起那些名牌货，原来她一直瞒着家里在借高利贷。
　　借据上面显示的巨额欠款，不是他们家目前的经济能力所能还得起的。伊熠然依然无法相信平日里看起来温婉的白晴斓会做出这种事，他想不通的还有妈妈奇怪的态度，如果是以往按妈妈个性，恐怕早已闹的鸡飞狗跳，可为什么这次她要帮白晴斓隐瞒这一件事呢？然而脑袋中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事实摆在眼前，借据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白晴斓不过是伪装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背地里却是榨取钱财的蛇蝎美人。

　　凌晨二三点，思索了很长时间仍无得出结论的伊熠然，最终挨不住困意的诱惑，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