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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

  •   次日,一早就下起雨来,雨下得很急很大,一直下到午后。

      下午三点雨停了,阳光变得异常清冷,我换上那件衬衫。很高兴路人甲真的很有信誉。衣服有些宽松,正因如此才异乎寻常的飘逸,衣领、袖口以及左侧胸口处点缀着素淡清雅的橘色,隐约是向日葵的花瓣,像是真的会随风飘落。

      我坐在公交车上,前后左右时不时会投来惊艳的目光。我含着笑望向车窗外飞驰的景色,享受这难得的凉爽。也许下一刻不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俨风的面前,在阳台上。他一直很喜欢这里,我也是。

      他的五官漂亮得让我不忍将眼光移开,那我呢?是否有一点令他心动呢?我注意到他在审视我这件衣服,眼光充满了深意。我甚至开始怀疑穿这件衣服来根本就是个错误。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叫做“情夫”的词汇。

      “什么时候到的?”

      “四天前。”

      “……”

      沉默,沉默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开始胡思乱想,寻找话题。

      “真好,今天的天气,不想出去散步吗?这样的阳光和温度适合拥着个姑娘漫步在林荫道上。不错,人生一大美事!”我自说自画着,真可笑!

      “该死的!”

      在我还摸不清他为何咒骂的时候,我的唇就已经被封住了。这唇瓣间的纠缠掺杂了多少情愫,我根本量不出。我恨自己的迟钝,恨到想干脆捅自己一刀算了。

      他在恨我吗?是吗?会在下一刻给我一巴掌,然后一把将我丢出去喂狗吗?

      “该死的!”我在混沌不明的情况下学着他咒骂。

      我推开他,那几乎使出了我的全力。在冲开他钳制的同时,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撞向栏杆。随着一声巨响,痛楚自背后袭来,顺便刺激了我的泪腺。

      我拧着眉,忍着不去大叫,不去咒骂,却忍不住眼泪落下。

      “你没事吧?”他冲到我身边。

      “该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告诉我,撞到哪儿了?是……”

      还没等他问完,我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前所未有的温柔,即使他知道我没有撞到头。

      终于,我放开了他。我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放纵,不可以沉溺,否则会死得很惨!但我难道不是来找寻可以任性,可以放纵,可以沉溺的怀抱的吗?为什么他近在咫尺,却不再属于我?

      我低下头,看见他手上依然戴着我送他的向日葵戒指,我却没有。

      在我看向自己手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拜托,这家伙能不能正常一点,这没头没脑乱问一通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你的戒指呢?为什么没戴?”听这语气,是在生气吗?

      我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向日葵戒指,交给他,同时伸出了我的左手,放在他面前。

      “你没必要那么委屈,摘了就摘了。”隐忍的恼怒让他眉头紧锁。

      “不是的,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不想戴,是根本戴不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抓起我的左手,把戒指套在中指上。

      那东西勉强挂在那儿,让我有种岌岌可危的不安。

      “我的手指变细了,洗手的时候容易掉进水池,我不敢戴,就学别人将它当成坠子挂在脖子上,可是夜里我会被硌醒。”

      “把自己养胖!”命令,纯粹命令的语气。

      我想大概很难吧,三个月我瘦了二十八斤,快赶上癌患的消瘦速度了。“如果你想要我戴,”我看了他一眼,我想他是这么希望的。我扯下头上的丝带,连带拽下几根头发,我皱着眉将长长的丝带缠在戒指上。细长乌黑的头发也被我笨拙地留在纠结的带子上,缠上了戒指。这让我想起了“结发”之说,可是,一个人的头发又怎能叫做结发呢?

      我将戒指戴在手上,怔怔地看着垂落在手心的丝带和头发。因失去束缚而披散的乌丝在风中飘舞,不时扰乱我的心弦。

      我这么做有用吗?他早已另结新欢,而他的目光又能在我手上停留多久呢?此时的执著不过是所有男人都会有的,不过是期待即使分开,旧爱依然坚贞不渝。

      新欢,说到新欢,我是不是该走了?此时,应该是情侣约会的良辰,不应浪费在凄楚的下堂妻的身上。即使还没有办理离婚协议,我想也相去不远了。

      “俨风,我想我该……”

      “走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扼杀在摇篮中。

      “叮咚,叮咚——”

      真悦耳,也真讽刺!

      来的正是他的新欢——方雪扬。

      多美的名字,多美的人啊!

      “俨风,我不知道你妹妹也在。”

      多么动人的嗓音,不去参加“超女”可惜了。

      “妹妹?”俨风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啊!”古菁,别忙着拼凑你的溢美之词了,正事,有正事要办呢!“这样叫比较亲切嘛!我讨厌别人老是‘表妹表妹’的叫我,听上去我像是刚从几百年前的古墓里爬出来的。我又不是古董,用不着那些‘敬辞’,所以不管是你,还是这位美丽的新……呃……雪扬同学都只能叫我妹妹,反正她跟你同一届,不会吃亏啦!”咻——,我长出了一口气。汗哪!

      “呵呵,你这妹妹真好玩!”新欢笑起来倾国倾城。

      “呵呵!”我这样笑会不会也漂亮一点?呵呵!呵呵!

      “菁菁!”

      “哥——”我有意无意地将这个字拉长,好意提醒他不要破坏了他在人家心目中的好形象。

      俨风瞪了我一眼,继而转向新欢,“雪扬,”(啧啧,叫得好甜哪!)他又回头看我。不会吧,这样也能听见?“雪扬,我已经结婚了,所以我不可能抛下这里的一切去西藏。”

      西藏?哦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哥,你结过婚,不过就要办离婚手续了。”

      变色了,变色了,新欢的脸色终于变回来了。

      “菁菁!”

      这次没等我说话,就已经有人自告奋勇替我堵枪眼了。

      “俨风,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出去走走,换换心情。难得我的老师那么赏识你。”

      换换心情?是换换老婆吧!

      “医生说我的眼睛要完全恢复还得待上两个月,所以恐怕去不成了。”

      “我见过你的主治医生,他说你一个月前就已经痊愈了,去西藏根本没问题,你还有什么借口,一块儿说了吧!”

      厉害!果然是高材生,游说功夫都可以做的这么严密。

      “我不想去,也不会去!”

      拜托,怎可辜负美人恩呢?

      “我不会放弃的,还有半个月时间,我有把握你会改变主意。”新欢信心满满。有自信的女人最美丽!

      “你可以试试看。”

      “好了,今天不谈这个了。我听说朝阳公园有乐队表演,我想你也许会喜欢,不如带上你可爱的小妹妹一起去吧!”

      这招真绝!连心上人的妹妹也一并收买,记下来,记下来,没准儿以后用得上哦!

      “不了,太晚了!你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同妹妹谈。”

      可怜的新欢,就这样被打发了?后半辈子要被他管得死死的了!

      新欢绰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菁菁!”他很生气。

      “……”

      “菁菁,你怎么了?”

      我想我在哭吧?脸上湿湿的凉凉的,应该不是眼泪以外的东西。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这种肥皂剧中才有的桥段是我最不屑于去使用的。所以……

      我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痕,忽而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骗你的!某人上当了!”

      “菁菁!”

      “有!”

      他一点一点靠近。

      不、不会吧!我害怕家庭暴力!不,这已经不算是家庭暴力吧?可是,我还是怕!

      呃、呃?

      迎向我的,不是手掌,是怀抱。

      “你不要再走了。”

      “好。”我的回答轻如风。

      “不要再骗我了。”

      “好。”比风不曾重一丝一毫。

      “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会怕,我学会害怕了。”我在他的怀中,恐惧到发抖,我不清楚下一刻,会在哪里,是不是一个和雨一样冷的所在?我没有忘记今天的雨有多冷。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我明知在北京住下去是个错误决定,却依然如约地留下来,只是暑假结束后就必须回去了。

      我会隔三差五地去看望俨风,不敢太勤是因为我的心很冷,还没有热情去迎接另一次的挫败,而且他自那日后,也没有对我过于亲近的举动。于是,像朋友似的碰碰面,谈谈心,真的挺好。余下的日子我会去找大学同学鬼混,爬香山、逛什刹海、泡酒吧、听演唱会……日程安排得很满,当然我会去见艳文,只是我本能地逃避杨思礼,怕了,真的。

      这期间我会与方雪扬相遇。我庆幸自己可以如此坦然地在她面前说谎,就像推销员一样。

      “菁菁,你也住北京吗?”

      “嗯。”

      “怎么前一阵子不见你呢?”

      “我在工作。”

      “在哪?”

      “石家庄。”

      “那么远?那你跑来照顾俨风不是会很累吗?”她忽闪着美丽的睫毛,眼里带着关切。

      “是啊,所以,哥哥需要另有人来照顾。”我看向她。

      她的脸没有红,反而将喜悦之情表露无遗。“我一直很喜欢他,只是大学时代太执着学位,有机会出国就不想放弃。”

      “你的家境应该很好啊,怎么会愁出不了国呢?”

      “这是没错,只是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出国。”

      她脸上的自信是我不曾有的。我太随性了,不需要追逐太遥远的东西,自信对我毫无用处,反而是上天待我极好,总是偶尔掉下几块馅儿饼,砸在我头上,让我从不愁吃穿,开开心心地活了二十五年。

      “你也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我哥哥吗?”我真的想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如果她如此好强,我是不是该怀疑她与俨风真的在一起后会心生厌倦呢?通常太自信的人对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会弃之如敝履。

      “爱是要争取的,不是吗?”她说得很认真。

      是啊!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一生都与爱无缘?我从不知“争取”为何物,我是守株待兔的农人,懒惰才是我的天性。

      我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如果我们有缘,那就让时间来证明。

      “你希望俨风去西藏,对吗?”

      她一时间似乎无法适应我转移话题的速度,愣了愣神儿,然后热切地回答:“对!”

      “我有办法。”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S

      那次谈话后的第五天,俨风随着方雪扬去了西藏。他走时对我说他一个月后回来。

      这次,不是我离开。

      我想这世界是需要公平的,所以,在他心痛后我会心痛;在我离开后他又离开。

      我没有可以左右他意志的能力,他去西藏也并不是因为我。我只是将婆婆生前的一幅未完成的画拿给他,说:“你从没为阿姨做过什么,对吗?”

      那幅画被包得很好,就装在他的行李箱里,画布上的雪山在阳光下美得异乎寻常。

      “我希望你能看见妈妈在天国里幸福的微笑,”目送他的火车离开,我站在站台上,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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