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旧日年华二 ...
-
总之,从此往后的五年里,都不会有一个叫云玦的云家大小姐,而小哑巴云缺的生活,才刚开始。
洛文帝二十年,十月初七。
自云玦来问轩棋馆已经满满一月,初时她自然不适应,比如起床了却没有人服侍,比如连洗脸水都要自己去打,比如吃饭落座不讲尊卑,比如……但好在云玦已经大概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被师父找去谈了几次后,也大概明白了该怎么做。师父说所有弟子都是从打杂开始的,她虽然以前没干过杂务,也不能例外。她抱着脑袋想了想,也就接受了。
她尽力,让自己成一个乖孩子。
可有些东西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美好,比如现在……
“哟,这不是新来的小哑巴么?真巧。”
云玦抬头,认出这是棋馆中的。
这人棋下得不怎么样,下不赢长生。只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上个街也能碰到他。云玦又低下头,想绕开他继续走。
“别急着走啊,连个招呼都不打?”云玦侧身,这人也跟上来,挡住云玦的去路。
在各个方位各个角度的尝试后,云玦发现这人没打算让她走了,只得抬起头,无奈的望向他,眉毛几乎皱成八字眉。到底要怎样啊你……
“我听说,你和空枢、莫长生两个走得很近?”
莫长生?这是长生的全名吗?难怪他不告诉自己……长生和师父都姓莫诶。长生也说过他小时候就来棋馆了,或许他爹娘认识师父呢。不过别人的爹娘也有来看望的,都没有见到长生的爹娘,是住的比较远?他是不是也要被他的爹娘扔在这里好几年,和我一样?
想到自己的父母,云玦有些泄气地低下了头,心情有些沮丧,完全没发现她完全偏离了重点。
“喂!问你话呢!”眼前的人有些不耐烦云玦的反应,略略拔高了声调,又忽然笑了,“我忘了,你是小哑巴嘛,哑巴怎么会说话。”
我不是哑巴!云玦这一月来真可谓是受够了这两个字,连她都记不到这月来有多少人唤她哑巴,又有多少人在旁边窃笑。虽说她和人打架又打不过,也快要习惯了,可毕竟是“快要”,她还是很敏感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以前从来没学过怎么去打人瞪人,从这处讲这个月她倒是学了不少,才发现这里面是大有学问。譬如现在这个瞪,毕竟自己比这人矮两三个头,要怎么瞪出一个能吓唬他的气势,也是很有学问的。她觉得自己若是学会了这些技艺,回去后要对付那个小自己四岁的弟弟,定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看来云玦的一瞪还是颇有些效果,至少眼前人往后退了一小步,说:“你……你瞪什么瞪?我脸上有东西?”他果然擦了擦脸,再说:“别说我没提醒你,最好离空枢和莫长生这两个人远些,他们虽然棋下得嗯……下得还不错,可是,哼,都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尤其是空枢,好好一个和尚不剃发,还吃肉呢。要不是……”
云玦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该踩他一脚,才能对得起义气二字。可左脚还是右脚呢?哪边踩了自己好跑一些?正思量着,云玦就见这人大呼一声疼,低头看时,这人左右脚各被一只脚踩着,都是一样的厚底布履,极是对称。
“要不是什么?”身后的人语气中似乎带着些笑意,手搭上他的肩,但云玦却感觉这人抖了一下。“郑承,你今天有些空闲啊,师父说前院的杂草好些时候没拔了,正愁找不到闲人。要不……”
这个被唤作郑承的吞了口唾沫,也不知他怎么脱的身,已站在五步之外。“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失陪了!”
云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也是门学问。
“阿缺,你没事吧?这个郑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手棋下得很臭。”莫长生拍手,“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原来是被拦了去路。”
空枢顺手接过云玦手中的酒壶晃了晃,说:“酒打到了就回去。你不熟悉这里,不要乱走。”
云玦只能点头。
虽然她这一月为师父打了几次酒,不是很熟,但也不至于迷路。她本该打了酒就回去,只是忽然想起上次和长生出来时长生给自己买过糖糕,师父平日里赏给自己的打酒的零头也正好能请长生和空枢吃糖糕,才又多走了几步路,才又撞上了郑承。但她觉得这一番解释实在要花些时间来写,又不是十分紧要,就也罢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习惯会成为后来她身边的人最头疼她的地方之一。
回到棋馆,师父接过酒壶后满意地拍了拍云玦的头,漫不经心地说:“嗯,酒不错。对了,前院的杂草好些时候没打理了,阿缺你现在闲着,正好去拔一拔。”
还真的……云玦看向一旁的长生和空枢。
空枢没有表情的脸有些僵,而长生更是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云玦又转过头看师父,没有动。前院呐,问轩棋馆的前院呐!因为师父有太阳好的天气让所有人都到外面草地上下棋的奇怪爱好,再加上些个桃树李树,问轩棋馆的前院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而是……格外的大。
师父喝口酒,一直看着面前的棋盘。“哦,对了,阿缺也不知道哪些要拔那些不能拔,长生、空枢,你们也一并去帮她。”
空枢连眉毛都僵住,却又好像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看向长生的眼神明明的写着:你给我把这事儿解决了。
长生不茫然了,脸上写满欲哭无泪和自食恶果的悔恨。
而云玦突然有些高兴。和空枢一起拔草诶,不知道空枢拔起草来,会是什么样子呢?这些天来,她知道了空枢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早已把输给他的事忘了个干净。再加上空枢平日里不食烟火的样子,云玦几乎是崇拜着他的。她觉得棋馆中的好多人,一定都是崇拜着他的。
“师父,今天早上您出的题,我解出来了。”空枢给两人一个余光,声音还是听不出起伏,只是云玦分明的看见了他唇角似有若无的浅笑。
师父这才抬起头来,颓然的脸上有些欣喜:“这么快?那我倒要看看你的答案。你们两人先去吧。”
“空枢。”长生脸都扭曲了,几乎是挤出了这几个字“你不讲道义。”
空枢一派正经地合掌于前:“我是和尚,只讲禅,不讲道。”
拔草的时候,云玦还想着空枢刚才的一笑。就像长生说他是个石头,空枢很少会有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但是吧,他一笑起来,云玦就有些,有些……受不住……
“阿缺你干什么!这一片草都被你拔完了!”
听见长生的声音,云玦才突然惊觉,然后扭头一脸无辜的看长生:咦?草呢?
“算了算了,你这么只会帮倒忙。”长生紧皱眉头呲牙看着云玦的“杰作”,小虎牙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光,“你先去玩儿吧,别误了我们的事。郑承,你去把那一块补上。”
长生算来其实比云玦大两岁,但这么对郑承指手画脚的姿势还是让云玦忍俊不禁,却完全忘了为什么郑承会在这里的事实。以至于后来郑承说起那件奠定了他们友谊的拔草事件时,她完全没有想起郑承也在。
云玦被打发走后,才突然想起时间还早。平时如果没有长生或空枢在旁,除了听师父授课,她也绝不会去馆内找没趣。
于是,只有四处闲逛。她没想到的是,这一逛,竟然又遇见了空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