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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日华年一 ...

  •   门开了,眼前却不是先前那个烦人的少年。来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衫,温润素净的面庞像是昆山的白玉所雕,还有些婴儿肥。云玦觉得捏起来大概和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差不多。淡墨色的眸毫无波澜的看着云玦,细长的眉斜飞入鬓,透着些孤清。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时的云玦只觉得这人好看,却不知道这好看是怎么一个形容。但在之后,几乎成了她的审美标准,好像男子就该这个眉毛这个眼睛,才算是好看的。
      少年推开门后,手还搭在门把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头发蓬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云玦,又面无表情的将门合上,只留下还没回过神的云玦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只是不过须臾,门又被猛地推开了。
      依旧是这个黑衣的少年,眼前也依旧是脏兮兮乱糟糟的云玦。少年愣了一下,确定这不是眼花后,皱起了眉头。阳光打下的阴影随少年眉头皱起画下深深浅浅的刻痕,一如坠入凡尘的神祇。
      “喂,石头,你怎么在这儿?”
      门外传来先前那个男孩子的声音,云玦这才略略回了神,低下头继续研她的墨。
      被唤作石头的少年的眉头又紧了紧,转过身瞥了一眼长生,然后大步走远,只飘来一句:“路过。”声音凉凉的,让人想起他那双淡漠的眸子。
      长生似是习惯了,也不与他多说,径直走进了屋子。一边好心地为云玦拧干帕子一边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人总是爱搭理不搭理的。他其实是山上南珈寺里的俗家弟子,法号空枢来着。虽然是个石头,但棋上的功夫可没得话说,同年的人能赢过他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云玦洗净了脸,头发虽然还乱糟糟的,也总不像小要饭的了。她提起笔,在纸上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长生一边说着,一边也在纸上写下了长生二字。和云玦写的字一比,长生歪歪扭扭的字倒显得有些不堪入目。长生扔了笔,挠头笑了:“我知道我写字不好看,我又不是石头。云缺,没想到你字还写得清清秀秀的,以后,你写字儿画画,不说话也没什么。”
      云玦提笔:真是好名字。
      长生又挠头:“当然了,这可是师父取的。师父说我小时候多病,希望我活得长久。不过他大概忘了我是跟着他姓的。”
      你很小就来棋馆了?
      “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长生的头稍低下了一些,“既然你不哭了,先把棋馆的衣服换上,然后去见师父。”
      说罢,长生便往外走,甚至走得有些匆忙。
      云玦的字写到一半停住了,墨汁在最后一笔上渲染开来。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长生了,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云玦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哭,而是乖乖的去换衣服。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问,还有很多委屈不知道该给谁说,但云玦通常是抱着小脑袋想一会儿,想不出来也就罢了,不去追究有的没的。
      衣服是细麻布的,云玦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细麻布,但她能感觉到这件衣服和以前的衣服感觉不一样。换好衣服,云玦觉得自己和以前的那个被捧在掌上的小主子不一样了,顿时充满了新鲜感。

      可是这种新鲜感只持续到了云玦推开门的那一刹那。
      云玦推开门,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到师父那里去,该往哪里走啊?
      吸了吸鼻子,云玦突然觉得很无趣。未知带给人的绝不只是新鲜感,更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尤其是对这个九岁的小孩子来说。
      “跟我来。”
      就在云玦刚鼓起的勇气要被消磨殆尽时,旁边响起了那个没有起伏的声音。云玦连忙看过去,就在五步以外,果然立着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云玦记得刚才长生说过,这个不爱搭理人的少年是个留着头发的和尚,叫空枢来的。其实她是讨厌和尚的,尤其是这两天,她经常回想起她以前偷听到的话。是不是没有那个和尚,她就不用被送到这个没有爹爹娘亲的地方了?但是空枢既然不是光头,到底算不算是自己讨厌的和尚呢?
      正当云玦扭着手指纠结着,一旁的空枢开口了:“你不是要去师父那儿?”
      云玦这才回过神来,不停地点头。嗯……等自己觉得空枢讨厌了,就当他是和尚,现在嘛……就不算他是个和尚了。就这么定了。云玦自觉想通了一件大事,看着空枢也觉得更顺眼了,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空枢的带领下,云玦总算是顺利的被带到了。空枢见门紧闭,上前敲门。“师父,在里面么?”
      无人回答。
      “大概出去了。”空枢还没说完,门却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头发只是随便用头带束着。见到两人,他打了个哈欠,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
      “你就是云缺?进来吧。空枢,你也进来,给我泡两杯茶。”师父和看起来一样一点架子都没有,让云玦安心了不少。她听爹爹说棋馆的主人是爹爹旧友,还以为他和爹爹一样威严呢。
      这里是一间书房,一张桌案上摆着一个棋盘,四周的书架上几乎摆满了一摸一样的蓝壳子。房间不大,但书很多。
      让云玦坐下后,师父就开始说:“还没介绍,莫文清,我的名字。以后的五年里,我就是你的师父了。听你父亲说你棋下得不错,我们来两局。”
      云玦迫切地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说话,于是对着莫文清伸出食指,恨不得伸到他眼皮底下。
      莫文清这才想起云玦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从书架上拿来纸笔。“这样,你写下来。”
      云玦接过笔:一口就好了。
      “这……什么意思?”莫文清有些纳闷。
      云玦又缓缓地,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一。
      空枢端了茶走过来,见这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淡淡的提示,“他的意思是只下一局,‘局’字不会写,用圈代替。”
      “这……是这样吗?”
      云玦拼命地点头。
      “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莫文清吹口茶沫,眼底有些玩世不恭,“既然你能明白阿缺的意思,就由你来跟阿缺下一局吧。”
      空枢一动不动的看着莫文清,半晌,才说:“好。”
      “死孩子。”莫文清拍空枢的头,“让着阿缺点儿。”
      空枢也不抬头,说:“你,几岁?”
      云玦端正地写了一个九。
      “我比你大三岁,让你六子。”
      云玦低头看棋盘,心里有些不服气。在家里爹爹也教她围棋的,娘亲也夸她下棋下得好的,二哥也下不赢她的。这个空枢怎么敢小瞧她?还让她六子?于是,云玦的小姐脾气一上来,在棋盘上摆了三颗棋子,然后抬眼看空枢,一眨不眨的。
      爹爹说过,做人,绝对不能丢了骨气!和面子!
      空枢幅度很小地挑眉,也没说什么,执棋,落子。
      莫文清在一旁悠闲地喝了一盏茶,顺便给他养的小白猫阿黄顺了一身毛,再顺便小睡了片刻。再踱过来时,我们有骨气又有面子的小阿玦正被空枢的白子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空枢又落下一子,云玦的最后一□□气也被封住,输得十分的彻底。空枢拂袖起身,合手作揖:“承让。”可见空枢的礼数学的十分周全,就算让了对方三子,就算杀得对方满盘皆输,这一揖手还是十分的到位。
      “嗯……让了三子下成这个样子,已是很不容易了。下得不错。”莫文清去拍云玦的头。“你也不要觉得丧气。从今以后,阿缺就是我问轩棋馆的弟子了,空枢,你既是阿缺的师兄,平时要多指点、照看着阿缺。”
      “是。”
      云玦没有丧气,其实云玦根本没有听到莫文清说了些什么,她还沉浸在方才空枢的一揖中。真的……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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