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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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空中染起粉紫的雾霾。三千垂柳浸烟波，芍药花前芍药轩。此乃绯曜于自我嘲讽厢房为“芍药轩”，好名。
写完这三个大字后，再想提笔，便是提笔难书，欲言又止。不知是否是老天故作嘲讽，竟让一朵花一日想如此多事，明知她本应无忧无虑，逍遥一生的。伊人青丝随风飞，宣纸花卷终不离，惭惜愧对无文笔，情义何处难成书，也罢也罢。
此时，一阵幽幽的琴声入耳，不思便也知是暗香。每到黄昏时，必然有此声响彻各个厢房，本黄昏时节，愈发染了些微的忧伤。不过也好，添了这般风趣。绯曜轻放下笔。直径往门外走。
走廊，斜栏，日西斜，黄昏落。
声渐进，不知不觉，竟果真来到暗香厢房前，或许真是因声而来，或许又是因人而到。来不及思虑过多，绯曜竟情不自禁地推门而入。这时才忽的发觉自己已逾矩。可为时已晚。
“抱歉，并非有意打扰。”绯曜刚踏进门，便看到抚琴的暗香忧虑望着自己，或许是因为心虚，脸上又起了妃红，想退下，想进去，均为两难。
“无妨，你坐下便是。”暗香回道，语气甚为平和，不如平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绯曜素来与暗香来往甚少。不对，应是所有人素来都与暗香来往甚少。这般的人，是过于神秘的一人之行。
绯曜缓缓迈步，举止太过不自然。说来也怪，暗香的厢房给人一种温暖，与她本人是那般不符。难不成是因“喜欢阳光，是因为内心不暖”诸如此类的感触么？绯曜茫然。
整个屋仍黛紫为主，不显敬而远之，反倒是莫般熟悉，亲近。反而还有股幽香，淡淡的，暖暖的，直到深入心底。绯曜余光瞧见了桌上的瓷杯，上面是几支紫梅孤傲的挺立，甚为妖娆。可绯曜自知，这应是她自身雕刻出的，想不出平日的暗香会有这般，竟如自己将厢房称为“芍药居”的少女心。暗香为梅，孤芳自赏。
坐于正中的紫檀木边，绯曜见那瓷杯，不敢再逾矩，只是望着。暗香翩翩走来，倒了杯茶递给绯曜，绯曜倒有几分受宠若惊，慢慢接来，若非暗香脸全无表情，她定会否定曾经一切，认为暗香是平易近人的，可...对...她面部全然无神色。
杯中暖意浸骨。杯中桃红，红巧梅？细细一闻，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当真是极妙的，人如其名，花如其名。暗香，暗香。
浅浅抿了口，温暖从舌尖传到心头，煞是舒心，绯曜展眉而笑。当前女子继续抚琴，幽幽之声灌耳。仿佛在与琴诉说着自身想法。
黄昏最后一些色彩透过屏风撒向那女子，透过屏风的光为绛紫，甚是多情。美妙事物却过于容易转瞬即逝，随即，曲便尽，茶也凉。
“可喜欢？”暗香望着她问。“啊？”绯曜又一次被受宠若惊，方才正陶醉于此曲此景，忽的一声吓了她一点。
“喜欢。”绯曜扬起微笑，对着她，百般温暖。可女子似乎不领情，只是淡淡点头后，开始收拾起古琴来。可...可绯曜明明就看到那眼神里的喜悦，真是这般会伪装么，可又何必呢？
“其实...暗香可多笑笑。”不知怎的，绯曜竟将自己内心话全盘托出，今日是怎的？这般不由控制的内心。
“怎的？”暗香背对她，将古琴装入雕花柜中，侧脸问道。
“我想...若暗香笑时，或许会更美。若多笑，心境也能宽阔不少。”绯曜方才的话已然被听去，也只有自己硬着头皮说，略有语无伦次。
“甚难。”暗香叹息后，转身，黑丝带了多般忧伤。
“是为了伪装么？又何必呢？”绯曜试图去了解她，问道。
“此地何须伪装？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有些事，并非是不想如此简单而已，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暗香淡淡走近，幽香袭来。
也对，此地是比花婆婆口中的外界世态炎凉要好过多过多，无需有面具，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何寓意？绯曜摇头，她不懂，确实，她不懂。
“我是无法笑的，懂么？”暗香坐下，幽香仿佛消失寂静，梅花亦如此，远嗅芳香四起，近闻却悄然无香。
“无法...”绯曜觉恐，这不是每人的正常能力么？而到了暗香这里，是不能，对...不能...为何...心的苦恼提到嗓子眼，时刻会喷发而出。
“我生来便无法笑，无法哭。可这并不代表我无感情，只缺表达方式罢了。我亦无友，她们不懂我何时愤怒，何时伤心，我便也失了心，到最后，竟连眼神都无了。”暗香云淡风轻说道，仿佛事不关己，似旁观者看着他人的悲苦。
无法笑...无法哭...听来都是渗人的。
“我不是...抱歉。”绯曜欲言又止，只有道歉，能做的，便只剩下了道歉。
“无妨，说出也安心。”暗香望着她，带着莫般舒心，云淡风轻，舌尖轻碰红巧梅，香味嘴中绕。
“其实我可为你友。”绯曜自告奋勇道，她想帮助她，对，只是想帮助她罢了，这亦为本性。
“算了吧，我一人也落得清闲自在。”暗香淡然，或是自己已习惯了罢，习惯一人...
“噢。”绯曜有些失落，梦注定是拿来破灭的，然而自己是注定帮不了她的。
“奉劝一句，离那个格桑远些。”暗香抿口茶，淡然道。
“为何？...”绯曜也不知怎会有人去拒绝那样一个可人的女孩。况且她也只见过格桑一次，怎能知她人心，日久都未必可见人心，又何况...甚为奇异。
“少问为何！”暗香语气稍带严厉，茶杯重砸于檀木桌，杯中的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空气再次凝聚，留下的只是厢房中孤单两人，以及无限的尴尬，尴尬。
“暗香腰间玉佩甚为好看。”或为心虚，绯曜立马转移话题。
“这玉佩么？母亲的遗物呢。那时白枳山同类甚少，哪知一场战乱，便只留我一人了。”暗香拿出，玉晶莹剔透，质地光洁，宛如翡翠，造型别致。在烛光下波光闪闪。心静无波，心沉如石。
又是云淡风轻的眼神，看尽世态炎凉般的无所谓，摩擦着玉的滑润，如水中滑过一断温润的流水，可这般又如何，流水，注了定是转瞬即逝。
“甚好，我便是什么都无的，非然...我便是父母都不知是许人物。”绯曜低头自我嘲讽道，嘴角上扬，眼神迷离。
绯曜也不知自身的父母是何等人物，或许如暗香般，是某次战乱中将她一人弃于这世间，若真为这般，也算个好结局罢。不至于自己胡思乱想之中自身是个祸害，便弃于此处罢。只是花婆婆曾道，绯曜是她在路边摘来，见她甚为亲近，怜惜便将她带入藏花谷，不久后，她便自身有了人形，这在同辈中是极少的，她也不知绯曜的父母是何许人物也。说道此处时，绯曜见花婆婆眼中藏着泪花，花婆婆是极少这般的，便以后，绯曜再未提过自己身世。
或是烛火惹了眼，暗香竟觉得眼干而鼻酸。
夜深，已近，绯曜回房，只觉今日事莫般奇怪。暗香，原只为尘世之间，身不由己，格桑，为何又要去提防她，明明她眼中的色彩是如此那般的暖心，如此那般地惹人疼惜。
原所见也并非为实，人自薄凉无欢，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