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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人无横财不富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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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宝欣然接受赵雨壮的邀请,决定中午在刘兰英这里蹭一顿中饭,于是乘着还没有开饭的时间大步奔跑回家跟家长打招呼。
给陈喜梅建房子的工人没有下工,赵远山没有下班,陈喜梅没有从港口回来,就连刚上初中的赵雨虹都还没有回到木船社,刘兰英是踩着时间点在做菜,此时还有最后一道红烧长江杂鱼没有下锅。
刘兰英用老丝瓜藤在搽洗大灶上的铁锅,看到出现在小厨房门口的三姐弟,冲赵霞说道:“霞丫头,到江边大搬筝上把你公公喊回家吃中饭。”
赵霞应了一声掉头就走,赵雨壮跨进厨房门,对刘兰英笑道:“婆婆呀,你就跟公公说说,又不需要天天从早到晚忙着搬鱼的,这天多热啊,万一中暑,那可不得了。”
“啊,呸!呸!呸!”赵雨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霙给打断:“你这乌鸦嘴,还不快呸两声!”
“呸!呸!”赵雨壮赶紧呸了两声,继续说道:“我是说万一。”
只是他的话刚刚起头,又被赵霙给抢了过去:“什么万一?没有万一!公公好好的,让你这乌鸦嘴乱说!”
赵雨壮被赵霙一连串的抢白很是无奈,只得举手投降:“好,我不说,我不说,这总行了吧?”
赵霙觉得自己既讨好了刘兰英又挣足了面子,这才傲娇似的斜扭着小脑袋应道:“这还差不多!”
刘兰英看着两姐弟斗嘴,笑呵呵的说道:“别看你们现在闹得凶,等长大后各奔东西了,到时候想闹都没得闹。”
小时候,赵雨壮总觉得自己的外婆就是个碎嘴老太婆,成天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就跟“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一样。成年后,仔细体味刘兰英的唠叨话,里面时不时的总会出现一两句人生体悟,甚至是至理名言,所以赵雨壮时常感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此刻刘兰英的一席话,至理名言谈不上,但绝对的是人生经验,赵雨壮瞅了赵霙几眼,看到赵霙依旧神气霍霍的模样,冲她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刘兰英说道:“天热,就让公公少忙一点。”
刘兰英将洗锅水舀出来,笑道:“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公公的脾气,犟劲得很,劝都劝不动,等他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说吧。”
赵霙很自觉的坐到锅镗口去帮着刘兰英烧火,赵雨壮则走到煤炉边上,掀开大陶罐的盖子,看上两眼,又迅速的盖上,赵霙急忙的问道:“小弟,婆婆煨的什么汤啊?”
这次赵雨壮开始拿桥,笑嘻嘻的回道:“等吃中饭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呀。”
赵霙先是瞪了赵雨壮一眼,接着很不屑的哼了一声,看到刘兰英将大铁锅搽干净并开始往里面倒菜籽油,赶紧将身边的茅草扯出一大把,用火钳夹着送进灶膛,灶膛内阴阴的火星迅速变成熊熊烈火。
赵雨壮搬来一个小矮凳,坐在通风处,看着刘兰英将一脸盆迟好的杂鱼倒入冒着青烟的大铁锅内,祖孙三人一通说说笑笑。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陈喜梅骑着自行车带着赵雨虹最先回来,赵雨壮笑着说道:“妈,今天生意好吧,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陈喜梅没有回答,倒是赵雨虹跳着进厨房回道:“是的呀,我刚过铁道口,就看到妈正骑车过桥往回骑,我连忙追上去,就跟妈一起回来了。”
陈喜梅把自行车戗在厨房的墙边,随手把草帽掀下,没有搭理给她请安的赵雨壮和赵霙,只对对刘兰英说道:“妈,我来搭把手,你坐一边歇歇。”
“还要你来搭把手?”刘兰英反推着陈喜梅坐到木凳上:“你先坐下来喘口气,喝口茶再说。鱼还有十分钟就煮好,就差煮个饭,用不着你插手。”
刘兰英的话刚说完,陈守仁和赵霞就双双出现,陈守仁的手中提着一个鱼网箱,只是网箱里面只有几条不算大的杂鱼。
赵霙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随后笑着问道:“公公,怎么就抓了这几条鱼啊?”
陈喜梅骂道:“笨丫头,锅里煮的不是的呀?”
赵霙小嘴一瘪,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没一会,高宝又回到小厨房,瞧到满屋子的全是人,莫不坑声的搬来一张小圆凳,战战兢兢的坐在赵雨壮的身边,眼瞅着老赵家老老小小你一句我一句的唠嗑。
一大家子正闲聊,厨房门外一个穿着鲜红怒衣的妙龄少女双手端着大搪瓷钵从刘兰英家路过往西而去,显然这个妙龄少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都住了嘴没有说话,等少女走远,赵雨虹最先开口打破沉默:“妈,是郭月华吧?她手上端的一钵子什么呀?”
陈喜梅很不悦,她不喜欢自己的子女在外面乱嚼舌根,于是口气有点恶劣的骂道:“你管人家端的什么?把你自己管管好就行了!”
一段深久的记忆突然在赵雨壮的脑海中浮现,赵雨壮突然开口道:“可能是一瓷钵的河豚鱼。”
“河豚鱼?!”除了陈喜梅,其余人等都惊叹中带着不解,陈守仁一大早就出门捕鱼,刘兰英要忙着给一大堆的人做全天的饭食,所以木船社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二老都已经脱节。
陈喜梅瞄过赵雨壮,淡淡说道:“应该是河豚鱼,今个上午施工队找人弄来两大桶的河豚鱼,还特地到高资镇上找大师傅来做鱼。”
河豚鱼就是河鲀,因为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蛋白质高,营养丰富,贵为长江三鲜之一。然而,河鲀卵巢、肝脏和血液中含有大量的毒素,所以必须要由经常做河鲀的大师傅来做鱼,而大师傅将河鲀做好后,必先吃第一口,这叫“试毒”。
河鲀在当地还有一个绰号,叫“气鼓鱼”,因为每当河鲀遇到外敌,腹腔内的气囊会迅速膨胀,使整个身体呈气球状肚皮朝上的漂浮在水面上,同时皮肤上的小刺竖起,借以防卫。
赵雨壮五岁的时候,秋季木船河筑坝捕鱼,赵远山捉到一条小河鲀,偷偷的藏起来送给赵雨壮。赵雨壮就把小河鲀养在铝质饭盒里面,没事的时候就捏小河鲀的肚皮玩,将小河鲀捏成气球状,两天过后,小河鲀经受不住赵雨壮的玩弄,终于奄奄一息。陈喜梅看不过眼,一把夺过饭盒,连水带鱼一起倒入木船社中,小河豚才得意逃脱升天。
“我就说嘛!”赵雨虹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的叫道:“你个早上去学校的路上,陈萍悄悄的跟我说郭月华勾搭上施工队的小头目了,我还不相信呢!”
陈萍、郭豆腐的二女儿郭月红跟赵雨虹同年,三人一起升入丹徒县高资中学,只是郭月红跟陈萍和赵雨虹的关系都不算太好,而陈萍和赵雨虹的关系却不似陈涛和赵雨壮一般,两人的友谊比较融洽。
陈喜梅恶狠狠的瞪着赵雨虹骂道:“你们这群小细丫头,没事就嘴呱呱的乱嚼蛆。”
赵霙反倒胆大包天的溜出一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郭月华既然干出来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她就不会怕人再背后说!”
“你这个小B丫头!我说话不管用了,要你来多嘴多舌!”陈喜梅大怒,站起来就要冲到锅镗口给赵霙一顿排头,却被刘兰英拦住。
赵雨壮看着这一切,却嘀咕道:“郭豆腐找到了一个乘龙快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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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豆腐和他的老婆岳玲在木船社内也是一等一的极品夫妻,按照陈喜梅的说法就是“完全没有子女心”,两人累积起来的奇葩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年老的陈喜梅经常将夫妻二人当成靶子在赵家四姐弟跟前一通烂戳,好让赵家四姐弟知晓她陈喜梅是多么的富有“子女心”。
事件一,某年,郭豆腐和岳玲前往无锡旅游数天,丢下三个年纪尚小的儿女不闻不问,家里连粒米连把面都没留下,三个儿女饿得蹲在家门口大哭。刘兰英生怕三个小孩饿死家里没人问,就领着三个小孩天天到家来吃,结果郭豆腐和岳玲回家后,一句感谢没有,似乎把陈守仁和刘兰英当作冤大头。
事件二,郭豆腐家养鸡养鸭,都是先仅着夫妻两人先吃,吃剩下的头爪骨头三个儿女才能进嘴。有年,郭豆腐养了几只鹅,结果连续数天,夫妻两人大半夜的爬起来把鹅宰了偷偷吃掉。
事件三,郭豆腐和岳玲择婿标准就是有钱有势,女婿每个月必须上贡。郭月红曾经找过一个农村出声的小伙子,那小伙子可实诚了,还在谈恋爱期间就经常送油送米送菜,结果郭豆腐和岳玲死活都不同意,郭月红只得无奈的跟小伙子分手。当然,这事是赵雨壮说给陈喜梅听的,后来也成为陈喜梅教育子女的典型教材。
事件四,郭豆腐和岳玲如果两人同时不在家,家里的碗橱是用锁锁起来的,生怕三个儿女偷嘴。陈喜梅自打知道这件事后,有次跟郭豆腐起冲突就骂郭豆腐是:“馋B嘴,只顾自己,不顾儿女”,郭豆腐倒是不怕家丑外扬:“儿女是我生是我养,你倒是管的宽”。
郭月华端着大搪瓷钵进了郭家小厨房,岳玲笑眯眯的从郭月华手里接过来,问道:“今个是什么?”
郭月华年方十七,今年刚刚初中毕业,毕业之后想进工厂做工一直没有成功,木船社又不招人,所以只得赋闲在家。至打她毕业后在家白吃白喝,郭豆腐和岳玲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呼来喝去还是小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夫妻两人就冲她一阵好骂。
郭家两个女儿,郭月红盘子正,条子顺,称得上美人儿一个,郭月华跟郭月红一比就差上老大一截,不过郭月华也有傲人的资本——就是胸前那一对豪ru,年纪不过十七的她就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波|霸。
抽水站施工队进驻木船社头一天,郭月华在围观人群中就显得鹤立鸡群,成为施工队里正当壮年的一干大老爷们的话题对象,而施工队后勤保障处的头目王江榕仅第一眼就对郭月华一见钟情。
郭月华急于摆脱当前的窘迫状况,王江榕急于表现自己的殷勤,于是两人炼着眉来眼去剑没几天就迅速的升级为一对牛皮糖。王江榕在四建有背景,否则不可能年纪轻轻的二十出头,就能管着油水丰厚的抽水站建设的后勤。施工队伙食好,郭月华毫无顾忌的每天从施工队大厨房里大鱼大肉的往家端。
奇葩家庭很大几率会养出奇葩子女,看着岳玲满脸笑容,郭月华心中没有任何的憎恶感,相反,她甚至觉得激动,认为自己终于有点用处,郭月华振奋的答道:“是河豚鱼。”
岳玲起开盖子嗅了嗅,将大搪瓷钵放在饭桌上:“等你爸回家,你先别跟弟弟妹妹说,我们三个先吃。”
郭月华感动的点点头,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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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各色菜肴分匀一些到小碗里面,赵家四姐弟和高宝留在小厨房吃饭,而陈守仁、刘兰英、赵远山、陈喜梅和十多个工人则聚在堂屋的大长桌子边烟酒齐上,赵霙终于知道大陶罐里面煨的是大骨汤。
赵雨壮和高宝快速的吃完中饭,跟陈喜梅报备一声,高宝骑上自行车载着赵雨壮兴致勃勃的向象山进发。
小时候,赵雨壮经常看着那延绵的山脉,特别是晴朗的秋天,象山更加清晰,青青的黄黄的灰灰的,色彩多样。五岁刚上幼儿园那会,姐弟四个商量着去爬山,走啊走的,都走到铁道口了,还是没到山脚。“姐,我累了,怎么还没到阿。”赵雨壮第一个喊累,赵霞赵霙也纷纷退怯。铁道口已经是到达象山的一半路程,如果四姐弟继续往前走,肯定会到山脚的,只是四人没有最终坚持下来。
赵雨壮坐在车上,迎面吹来热辣辣的空气,想到上辈子还是小卞三让他见识到原来象山内还有一大片的野栗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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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赵雨壮升入高中的第一个新年,大年初一独自给干妈和外公外婆拜年之后,晚上就在小卞三那里留宿。
因为晚上玩疯了,所以第二天赵雨壮一大早被小卞三给挖出被窝,心情很是恶劣,本想开口就骂,只是一想大过年的,太不吉利,利马将还没有出口的脏字改口:“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
“叫你昨夜快睡,你还继续给我疯!”小卞三将赵雨壮拉起来后,亲自给他穿衣服:“说好今个要去爬山的,再睡,就不用爬了!”
就这样赵雨壮迷迷糊糊的起床、刷牙、吃早饭,小卞三则收拾好一切。启程前,赵雨壮要带两罐汽水上路,小卞三不肯;赵雨壮要带两个红富士上路,小卞三还是不肯;赵雨壮要坐在摩托车前面,小卞三更是不肯。于是,两人吵吵闹闹的,小卞三开着他新买的玉河摩托,车后坐着赵雨壮,轰轰隆隆的上路。
仅仅开了三十分钟就来到宁镇公路旁边象山的脚下,小卞三延着坑坑洼洼的山路将摩托开进山里,到了无法继续前进的溪沟边将摩托锁上,取出钥匙。放下捆在车坐后面的牛仔包,背在身上,拍拍赵雨壮的屁股,吆喝一声:“上路!”
赵雨壮开心的跟在小卞三的身后,小卞三人高腿长,走一步,赵雨壮就要走两步,刚刚进了栗子林,赵雨壮就瘫倒地上起不来了。
小卞三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赵雨壮,吩咐道:“少喝点,天冷,小心拉肚子。”然后他自己取出一个小花锹一个布口袋,独自走开。
赵雨壮赶紧站起来,紧张道:“你到那去?别丢下我一个人!”
小卞三摸摸赵雨壮的脑袋:“你在这看包,我去找耗子洞。”
“找耗子洞干嘛?”赵雨壮不解,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将瓶子拧紧丢进包里,“不是说找野栗子的吗?怎么找起耗子洞来了?”
“不找耗子洞,大冬天哪来的野栗子?”小卞三甩给赵雨壮一对卫生球,那不屑的眼神简直让赵雨壮抓狂。
“这不是栗子林啊,”赵雨壮想到高宝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对他,脾气犯了上来,不高兴道:“地上应该到处都是!”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我跟你姓!”小卞三理都不理赵雨壮就转身离开。
“靠!找就找!非得让你跟我姓!”赵雨壮冲着小卞三的背影怒吼。
赵雨壮拧着脾气在栗子林里到处转,到处找,到处扒,每当以为看到了栗子,捡起来一看,还是空壳,于是恨恨的在心里大骂。
感觉自己迷了路,赵雨壮连忙扯着嗓子大叫:“三子哥,你在哪里啊!三子哥,你在哪里啊!三子哥,你在哪里啊!”
赵雨壮隐隐约约听到树林上方有回音传来:“在这边!在这边!”
赵雨壮背起牛仔包,觉得特沉,压得他双腿打颤,于是一边艰难的手脚并用向上爬,一边继续扯着嗓子喊着“三子”,好在小卞三也跟着大声回答。
赵雨壮爬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在一块山石边上看到了小卞三,连忙兴冲冲的直起腰想要赶过去,只是刚刚走到小卞三身边,赵雨壮的脚下一滑,跟着就要仰倒在地,小卞三眼明手快的拽过赵雨壮的身子,靠入他的怀中:“慢点,受伤了背你下山是小事,过年的,镇上医院没有医生值班,只有几个护士。”
赵雨壮不满的敲了一下小卞三的肩膀:“谁叫你一个人丢下我的!”
小卞三脱下赵雨壮身上的包,自己背上:“一点都不听话,不是让你好好看包的,还非要跟过来。”
赵雨壮揉搓着肩膀咕哝:“我一个人害怕,不行啊。”
小卞三有点歉然的含糊应道:“行,行。是我不对。”
赵雨壮忽略掉小卞三的表情,只想知道自己好奇的事情:“找到了么?”
“没。”小卞三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怎么搞的?”赵雨壮明显比小卞三还着急,冬天日光短,不快点怎么能行:“上来都一个多钟头了,怎么什么收获也没有?”
“你以为这么好找啊?”小卞□□问道,他一手拿着花锹攀着树枝向上爬,一手牵着赵雨壮的手:“如果这么好找,山里人岂不是发死了!”
对于这句话,赵雨壮一点都没听懂,甩开他的手:“我自己爬,你还是自己多当心着点吧。”
一边爬,一边找,中途吃了面包喝了矿泉水临时解决了中饭问题,两人继续搜寻,当然只是小卞三一个人搜寻,赵雨壮只能当一个看客。
就在赵雨壮就要完全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小卞三大叫一声:“啊,终于找到了!”于是赵雨壮跟着兴奋的大叫起来:“那呢?那呢?”
小卞三指了指一棵盘根老树根,下面有块突起的岩石,岩石后面茅草的掩映下似乎是有一个小洞。
“这么小个洞,这个老鼠太小了吧!”赵雨壮嘲笑道。
“笨小乖!”小卞三敲敲赵雨壮的脑袋瓜子:“这是老鼠的透气孔,有了透气孔说明老鼠窝就不远了,老鼠的储藏室也就在附近。光找老鼠洞口是没有用的,或许挖个几百米也不见的能找到他的窝。”
听完小卞三的长篇大论,赵雨壮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点点头唱和道:“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小卞三力气大,而且只带了一把工具,当然就担当起挖老鼠窝的重任,赵雨壮人小力单,看着他动手,偶尔帮忙扔几块石头,帮他推开那块大石头而已。
挖到赵雨壮都以为不可能有老鼠窝的时候,小卞三抬起胳膊,从半人深的洞里拎出一串红红的东西。
看着红红的小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连一根毛都没有,赵雨壮吐吐舌头道:“真的好恶心啊!”
小卞三见赵雨壮不肯接,只得从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装了进去,然后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赵雨壮差点没晕过去:“我要离你远点,你这人的爱好太变态了!”
继续挖了没多久,小卞三叫赵雨壮在他旁边撑开布口袋,然后他探着胳膊一把一把的从下面抓出小栗子来,中间夹着几个不像栗子的坚果。
“哇赛!”赵雨壮激动的乱叫:“三子哥,我太崇拜你了!”
小卞三冲赵雨壮挤眉弄眼的笑笑,没有说话,继续盗窃。
盛满了一小口袋,小卞三站起来掸掸膝盖和身上的土:“走吧,差不多了。”
“还有没?”赵雨壮扎着口袋问着。
“当然还有。”小卞三随口答道。
“全掏出来好了!”赵雨壮强烈要求。
“全掏出来这一家子都要饿死了。”小卞三拖着赵雨壮往林子外面走:“差不多就行了啊。”
此时赵雨壮才明白小卞三说过“找到老鼠洞,山里人发死”的话的意思,手里拿着一个不像栗子东西给他看:“这个是什么?”
“榛子。”
“能吃么?”
“能。”
赵雨壮本以为找到了栗子就可以快乐的下山,谁知小卞三继续将他向山顶拖,于是赵雨壮耍起无赖:“三子哥,不要爬了,我爬不动了。”
“不行!”小卞三口气坚定:“就快到了!”
赵雨壮抬头看了看山顶,心里大叫:“妈呀,还有老大一截,竟然把我当三岁小孩哄。”索性往地上一坐:“我不走了。”
“快起来!”小卞三用脚尖踢了赵雨壮俩下,赵雨壮毫不理会。
“还不起来?!”小卞三的声调明显得高昂起来,但赵雨壮打算死猪不怕开水烫,依旧瘫坐在地上。
就在两人僵住的时候,山顶上传来一阵阵高亢的歌声,渐渐的走下一个挑着茅草的老汉,等老人家靠近,小卞三笑容满面的对着老汉说道:“老伯,你这一旦茅草多少钱啊?”
“呵呵,不多不多,只要五块钱。”老伯看来不仅身子骨好连牙也好,一口牙竟然不见少的。
“我出十块钱,老伯,你挑到山顶,我买下来。”小卞三爽气的说道。
“你疯啦!”赵雨壮尖叫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瞅着小卞三。
“小伙子,你不会骗我老汉吧。”老头也觉得两人不可信任,再过两三个钟头天就黑了,这个时候挑茅草上山顶恐怕不会干什么好事。
“不会,不会。”小卞三从裤子口袋中掏出十元钱递给老头。
给了钱的是老大,老头笑眯眯的收下钱,立马见风使舵的问道:“这位小伙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懒骨头。”小卞三笑嘻嘻的解释给老头听。
“小伙子啊,你看我老汉今年六十六了,每天上山打两次材,割两次茅草。你年纪轻轻的,应该多运动运动啊。。。。。。”老头开始自吹自擂,不忘教育赵雨壮这个年轻后辈。
“算你狠!”赵雨壮恶狠狠的瞪着小卞三暗骂道,一咕噜从地上弹跳起来,拍了拍屁股,跟着他俩往山顶走。
人一旦有了狠劲,什么事都是芝麻大一点,赵雨壮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恶气的在他俩身后走,竟然半个多钟头就到了山顶。
老头抽下扁担,解开绳子悠然下山,远远的又传来那高亢的不知名的山歌。
赵雨壮往茅草上一躺,看向天空,感觉天近了许多,有些透明。
小卞三在赵雨壮身边躺了下来:“生气了?”
“没有?”
小卞三侧过身,揪了两下赵雨壮的脸皮:“你那张脸,还能藏住什么?”
赵雨壮没有说话,还是看着天空。
“你继续生气吧,我去捡点材来。”小卞三站了起来:“记住,不要乱跑,山上有狼。”
“捡材干嘛?”赵雨壮坐起来,仰头看他。
小卞三说的很轻松:“过夜啊。”
赵雨壮立刻大声嚷叫起来:“什么?过夜?大冬天的山顶上过夜?你疯啦!”
小卞三微笑起来,露出白白的大门牙:“是过夜啊,你没听懂?”
赵雨壮咬牙切齿,暗想:“早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哪有什么好心陪我爬山找野栗子?他是在折磨我!”
“我下山了!”赵雨壮站起来:“天就要黑了。”看着太阳已经偏西,赵雨壮觉得再过一个小时绝对掉到地平线下面,没心没肺道:“我要回去找高宝。”
“你敢!”小卞三眼里精光四射,赵雨壮吓得跌坐了下来,想着如果小卞三这时将他杀了尸体喂狼绝对没人知道。
“你啊!”他突然弯下身子摸着赵雨壮惊吓过度的脸:“走吧,跟我一起去。”说着拉开脚边牛仔包,翻腾了几下掏出一个细长的纸包。
撕掉外面的纸,里面赫然是把西瓜刀,在冬日暮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恐怖,赵雨壮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盯着他:“你带刀了?”
小卞三没有注意到赵雨壮的脸色:“本来是想让你拿刀去割茅草,我去捡材,既然用不着就拿它去坎些材来也好。”
“噢。”赵雨壮舒出一口气,刚才真是差点没把他自己给吓死。
走进离山顶不远的松树林,小卞三爬上爬下将松树上看上去枯萎的粗树枝给砍了,赵雨壮就在下面捡。没过多久赵雨壮就抱不下,小卞三让他先送回去再来。等赵雨壮送完回来找小卞三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砍一棵整树,赵雨壮走近的瞧了仔细,发现原来这颗松树已经枯萎。
小卞三猛砍乱劈一大会子,树干上弄出了个大缺口,然后叫上赵雨壮:“小乖来,一起用力推!”
赵雨壮依言过去,两人哎哎呀呀合力将树倒了,小卞三将主干举起,抗在肩上,拖着松树走向山顶。
山顶上有五六块巨大的岩石,小卞三找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用茅草将四周的石缝堵上,中间再铺上茅草,很像一个野人窝。
“你不会来过这地方吧?”赵雨壮随口猜测:“这么熟悉这里的地形?”
“来过,小学那会。”小卞三埋着头回答赵雨壮,一刻不停的继续工作。
赵雨壮见自己插不上手,索性爬上旁边一块大岩石上面看风景。夕阳变得沱红,可惜一点温度都没有,原本几乎感觉不到的山风,在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刻逾刮逾烈。
赵雨壮打了个冷战,想着可能刚才运动不觉得冷,此刻停下来终于感觉到寒意。
赵雨壮扭头向北而观,那蜿蜿蜒蜒的长江,星星点点的船舶,裸白而萧瑟。分洪河的尽头,木船社,赵雨壮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显得那么苍老,他尽力的巴望着搜寻着,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老屋,因为它淹没在一群高房之中,最清晰的是卞家那高高在上的五间大瓦房,很是扎眼。
赵雨壮突然涌出一阵莫名的伤感,眼泪竟然不知不觉中流下,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这眼泪流出来后,自己一定会好过一些。
西边的天空红如鲜血,沉没的夕阳仿佛要吐出最后的光辉。只是夕阳已经力不从心,黑暗终究要来的。风更大了,吹得赵雨壮的头发在头顶乱舞。
小卞三不知何时上到大岩石上,他用手背擦擦赵雨壮脸上未干的泪痕:“小乖,怎么哭了?”
“风大,吹的。”赵雨壮任由小卞三去擦。
“既然风大,下去吧。”小卞三搂住赵雨壮。
赵雨壮点点头,随着小卞三一起滑下岩石。
野人窝被小卞三布置的很温暖,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把茅草,然后架上被他砍成一段一段的树段子。干枯的茅草虽然烧起来火旺,却不经烧,小卞三不停的往树段中间继续塞茅草。火舌跳跃,印着小卞三的脸特别艳丽,赵雨壮觉得此刻的他如红酒一般醉人。
天空迅速的黑暗下来,头顶窄窄的天空只留下了一颗寒星,很是孤寂。
“好了,点着了。”小卞三笑着看向赵雨壮,“我们吃点热的。”
“好。”赵雨壮点头同意。
“怎么了?”小卞三发现了赵雨壮的不对劲,停下手中的事情。
“只是觉得有点冷。”赵雨壮吸了吸鼻子,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感。
小卞三将赵雨壮拉到自己怀里,搓起他冰凉的双手:“靠近点就不冷了。”
“还冷么?”小卞三温柔的低声问赵雨壮,火光下小卞三炙热的眼神令赵雨壮觉得一切好似梦境,想着他竟不是原来的他。
“好多了。”赵雨壮笑了笑,想着之前怀疑小卞三要杀人越货就显得相当的幼稚可笑。
小卞三举起赵雨壮双手到嘴边,冲着被他包住的双手呵了口气,也跟着笑了:“我来热点东西,肚子里有热的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放开赵雨壮的手,小卞三转身跑去翻开牛仔包,取出几个铁皮罐头扔进了火堆,再取出些山鼠的口粮一并扔了进去。做完这些事,回到赵雨壮身边,一起躺在了茅草上。突然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
赵雨壮惊异的问道:“怎么你没丢掉?”
小卞三声音里满含失望,将那一串六只红红的老鼠放在掌心:“我怕你晚上寂寞,才将这些小崽子从窝里拎出来的。”
“脏死了!”在赵雨壮固有的印象中,老鼠居住在阴暗的下水道里,还带着种种疾病。
“山上的田鼠不脏的,很干净。”小卞三到没有生气,耐心的给赵雨壮讲解:“只有跟人生活在一起的老鼠才脏,田里的,山上的,都很干净,更何况才出生的小老鼠。”
“没骗我?”赵雨壮还是比较狐疑。
“真的没骗你!”小卞三将老鼠托到赵雨壮的眼前。
赵雨壮轻轻的碰了碰那些东西,温温的,滑滑的,宛若婴儿,然后终于鼓足勇气将小卞三手心的东西倒向自己的手心,托在眼前,想着:“这些个粉嫩的小崽子,在红红的火光下闭着眼睛安详的睡着,或许是奄奄一息。没有母亲的照顾,它们根本就活不了两天。”
火堆里传来噼噼叭叭的响声,是栗子爆裂的声音。
小卞三站起来,将火堆移到旁边,再加了些木料后,用西瓜刀将栗子罐头连同炭火也拨到一边,然后抬头向赵雨壮招呼:“抱些茅草过来。”
赵雨壮问道:“多少?”
“能抱多少就抱多少!”
赵雨壮将身下的茅草抱了一圈过去,小卞三接过,将茅草铺在原来烧烤过的地方,随后两人躺在上面。
“舒服吧?”小卞三有些洋洋自得,神色间满是眉飞色舞。
吃着滚烫的栗子,身下传来殷殷的热气,赵雨壮无法开口,只好哼唧了一声算是回答。
“咝咝——”刚才吞得急,将一颗整栗子给咽下去了,烫的赵雨壮直咋嘴。
“烫就慢点。”小卞三用那把已经缺口斑斑的西瓜刀在开罐头。
“好吃啊。”
“好【第三声】吃还是好【第四声】吃?”小卞三逗着赵雨壮开心。
赵雨壮没搭理小卞三,继续处理眼前一堆的开口栗子。
“来,张嘴。”小卞三盛了一勺已经烤的稀巴烂的罐头牛肉塞到赵雨壮的嘴里。
“你就带了一把勺子?”赵雨壮问道。
“一把。”小卞三一点也不气弱。
赵雨壮朝着黑暗的天空翻了翻双眼:看来这家伙是早就预谋好的要来个间接口水吻。
吃饱,喝足,两人并排躺着,小卞三时不时直起腰向火堆里丢两块木料。
“小乖。”小卞三用手臂撑着脑袋细细的看赵雨壮。
“嗯?”赵雨壮轻声应道。
“今天开心么?”
赵雨壮侧过身子,看到小卞三也正看着他,于是讨好的俫嘴一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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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分洪河的干流大堤一直笔直的向南骑,就会到达象山脚下,沿着山间小路向上爬半个小时不到就是一片广袤的野栗子林,九月,正是栗子成熟的季节。
野栗子的个头小,不如板栗个头大,难拨不说,还卖不上价,山脚下的村民进栗子林收栗子都是自己吃,很少拿出去卖,到了后世,这种小个头的野栗子可以卖上好价钱,价格可比板栗高出一倍。
赵雨壮和高宝带着布口袋进林子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树上采摘,高宝怪叫一声,看准一颗挂着不少栗子果的栗子树,三两下的爬上树,他在树上摘,赵雨壮则在树下捡。
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塞满整整一口袋没有处理的野栗子,于是心满意足的退出栗子林,一起返身回去。
高宝扛着口袋走在前面,赵雨壮跟在后面,看着远处江岸边的木船社,赵雨壮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