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好梦难圆》细嚼相思

16、年关大事记16

　　上辈子赵雨壮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残缺了一角，因为升入高中后他会经常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母亲陈喜梅牵着小小的赵雨壮沿着河岸边走。
　　一开始梦是模糊不清的，赵雨壮连梦中出现的河岸是哪里都无法确认，梦里只有陈喜梅跟赵雨壮的两句对话。赵雨壮疑惑的抬头问陈喜梅：“妈，我好累啊，我们这是去哪里啊？还有多远才能到呢？”陈喜梅低下头和蔼的笑着：“壮壮啊，不远了，就在前面了。”
　　随着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梦中的场景也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围，渐渐的出现了半枯半黄的草地，渐渐的有蝴蝶在河岸边飞舞。
　　昨夜，赵雨壮竟然也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已长大，他的三子哥骑着拉风的雅马哈大摩托载着他沿着长江大堤在急速奔驰，长江大堤似乎没有尽头，两人就这样一直骑着。
　　早晨醒来后，赵雨壮苦笑不已，上辈子好不容易补全的记忆，没想到重生后又缺了一小块，按照上辈子补全的那个梦的最后结局来看，这回缺了一小块的记忆绝对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刷牙，洗脸，吃早饭，对老赵家的其他人来说不过是平淡一天的开始，但对赵雨壮来说则又是一个奇迹日的诞生。
　　“男人吃饭如虎，女人吃饭如鼠。”这是赵雨壮前世吃饭秉持的原则，吃饭时很少咀嚼，一碗饭连吞带咽用不了几分钟，小学六年级时小卞三拿卡带游戏机跟他打赌，让他一分钟内吃下一大碗米饭和一盆红烧肉。赵雨壮眼睛都不带眨的，将米饭倒入装着红烧肉的搪瓷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后，让小卞三开始计时，在小卞三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五十二秒钟顺利完成了在小卞三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惜，这个恶习导致赵雨壮在高中时就将胃给糟蹋坏了，没想到重生之后他仍旧恶习难改，三下五去二的将早饭吃完，丢下碗筷就走到陈喜梅的身边。
　　在四姐弟吃早饭的时候，陈喜梅就坐在小圆板凳上忙着洗五花肉、洗生姜、洗香葱、洗鸡蛋，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午斩占肉、熬荤油，下午炸占肉、做蛋饺、煮肉、烧鱼，因为大年三十的中午敬祖宗之前要把所有的菜都要做好，所以有些大菜是需要提前几天做的，省得到了三十那天忙不开。
　　赵雨壮将嘴套在陈喜梅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妈，昨晚葛先生又托梦给我了，今个公公会捕到一条很大很大的大青混，我今个就陪着公公去捕鱼噢。”
　　对于要不要把陈守仁今天能捕到数十斤重的大青鱼这件事告诉陈喜梅，赵雨壮思前想后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要跟自己的老娘多吹吹耳边风。虽说这会加重陈喜梅封建迷信的思想，但同时也会让葛先生托梦这件事令陈喜梅深信不疑，对他赵雨壮来说并不是坏事。
　　陈喜梅听闻果然眼睛睁得滚圆，停下手中的动作，兴奋的压着声音说道：“葛先生又托梦了呀，这是好事，这事大好事！”左右望了三个还在吃饭的女儿，冲赵雨壮小声训道：“葛先生降下过法旨，不准到处乱说，你可给我记住了，别在外面乱嚼息头。”
　　陈喜梅最后的一句关照话差点没让赵雨壮给笑喷了，这话好像是他昨天叮嘱的陈喜梅，让她不要到处去宣扬不要对任何人讲，结果才过了一个晚上，自家老娘就变成葛先生的大护法，反过来要叮嘱他。
　　赵雨壮憋着笑意的严肃状的保证道：“妈，这个你放心，你儿子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糊涂蛋。”
　　陈喜梅神情满意的点点头，俨然一副葛天师人间第一大护法的派头：“你心里明白就好，别辜负了葛先生的一片疼护之情。”

　　吃完早饭，老赵家的大姐赵雨虹拿出牛轧糖挨个分派，每人两颗。当赵雨虹递给赵雨壮牛轧糖的时候，赵霙小声抗议：“大姐，小弟昨天从妈那里拿了三颗，我们昨晚才分了两颗，今天应该只给小弟一颗！”
　　赵雨虹瞥了一眼赵霙说道：“妈让我全权负责，你觉得我分配不公，你可以跟妈去说，记得说清楚原由。”
　　赵雨虹的一句话就把赵霙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赵雨壮拿过牛轧糖，转身就去了河对岸的外公外婆那里，赵霞则在陈喜梅的指派下陪着赵雨壮一起过去，主要是跟刘兰英借把菜刀回来。
　　斩占肉用双刀最快捷，将五花肉切成肉丁后，左右各操起一把菜刀，双手不停的砍切，大半个小时后，五花肉就在砧板上成了一滩细腻的肉泥。自从有部抗日电视剧中出现了“双枪老太婆”的角色后，赵雨壮看到自家老娘挥舞双刀，立刻就亲切的唤了声“双刀老太婆”，结果遭来陈喜梅的一个大爆栗子，额头霎时鼓起老大一个包。
　　赵霞和赵雨壮到了外公外婆家后，赵霞直接去厨房向刘兰英借了菜刀回去，临走前将陈喜梅嘱咐的话跟刘兰英说了一遍：“婆婆，我妈说了，让你今个别急着斩占肉，等她明天上午把墙上的报纸贴好，明天下午就过来帮你斩。”
　　刘兰英笑着回复道：“我知道了，你也转告她，让她先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忙好，我这两天正好可以先做糖饼馅。”
　　赵雨壮在赵霞走后向外婆打听了外公的去向，则出了厨房来到杂物间去找陈守仁，昨天他坐在堂屋门口等了陈守仁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还是没有等到陈守仁买菜回家。
　　此时的陈守仁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老相，除了凸出的大肚皮显得身材有些臃肿外，六十多岁的人捕起鱼来仍旧生龙活虎，可惜也就这两年能够快活，等过了几年他连翻菜田的力气活都干不动了。
　　赵雨壮小时候并不知道陈守仁的大肚皮是得了慢性吸血虫病才导致的肝脾肿大和肝腹水滋生，家里人从来没谈过这事，他一度以为外公是年轻时喝啤酒喝出来的啤酒肚，等到外公去世很多年，小舅家的儿子陈晓勇谈起陈守仁的去世跟他说了这么一句：“大表哥，我怀疑爹嗲【爷爷】是得了吸血虫病才死的。”赵雨壮这才回忆起陈守仁的过往点滴，与慢性吸血虫病的症状两相印证，几乎一模一样，于是选择相信陈晓勇的话。
　　赵雨壮看到陈守仁正在杂物间的一角整理渔网箱，于是笑嘻嘻的走上前说道：“公公，你这渔网箱太小了，今个捕到的鱼肯定不够放。”
　　陈守仁用搬筝捕到鱼后都会放在渔网箱里，将渔网箱的网口扎紧，再用尼龙绳系住半放在江水里，防止捕到的鱼脱水太久而死去。
　　陈守仁听到赵雨壮的恭维话，抬起头咧嘴露出已经不剩几颗的大门牙说道：“小壮啊，你这小话说的，公公爱听！”
　　陈守仁和刘兰英老夫妻两人的牙齿都很不好，此时陈守仁满口牙掉得没剩下几颗，刘兰英更是一颗牙齿也不剩，只能戴假牙。刘兰英的假牙并不是种在牙床上的，而是上下两个牙套，吃东西的时候就戴上，不吃的时候就摘下来放在水里泡着，所以刘兰英平常就是一副瘪嘴小老太太的形象。假牙套不着力，磨着牙床疼，刘兰英做菜做饭时就喜欢煮得烂烂，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单独开小灶，这也是赵家姐弟不愿意在外公外婆家吃饭的原因。陈喜梅兄弟姊妹五个全都遗传了老夫妻两人的牙齿特征，一个个的还没到六十呢，牙齿几乎全都掉没了，好在那时经济条件已经不是同日而语，兄弟姊妹几人都种上了数百上千元一颗的烤瓷牙。
　　“那必须的，”赵雨壮在赵家四姐弟中是最受二老喜欢的，平常表现的也很随意，不似在家中那般拘谨，只见他大大咧咧的继续嘻皮笑脸的说道：“人家都说小孩子的话最灵验无比，公公今个肯定能捕条大大大大的鱼过个大大大大的丰年！”
　　陈守仁被赵雨壮老□□老屌【假充大佬】却又小孩子献宝似的吹捧话彻底给逗的大笑不止，过了好一会才停歇，喝声骂道：“小子子【小孩子】，早上吃了蜜蜂屎了，说出来的话都甜得发腻！”
　　赵雨壮装作无辜的摊手回道：“公公唉，你可别冤枉好人哦，我这是实话实说。”
　　“好了，好了，”陈守仁将整理好的网箱码扎起来，冲赵雨壮努努嘴：“一会我就出去捕鱼，你还跟着我一起去啊？”
　　赵雨壮想到口袋里有两颗牛轧糖，正好可以分一颗给高宝，于是殷切的问着陈守仁：“公公，你先去，我去到马家庄叫个朋友过来一起看你捕鱼好不好？”
　　马家庄是高宝家落户的村子，统共二十户不到的人家，就在大岸下面，站在木船河南边的长江大堤上就能看到高宝家的房屋、大荷花塘还有荷花塘边的柳树林。
　　陈守仁并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复了赵雨壮，但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只能在棚子里面看，不能跟着我上跳板。”
　　“谢谢公公！”赵雨壮满口答应道：“一定不会乱跑。”说完就一路小跑的出了杂货间向着高宝家疾驰而去。

　　敲开高宝家的后门，开门的依然是小高宝，不过在赵雨壮看来今天高宝的神色比起昨天要自然和亲近许多，赵雨壮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高宝，你今天还有事？没有事的话，跟我一起出去玩吧。”
　　高宝在堂屋里听到赵雨壮的叫门声，就知道来的是昨天送他花生牛轧糖还要跟他交朋友的同学弟弟赵雨壮，噌的一下跳下凳子抢着去开后门。
　　小高宝今年虚岁十一岁，过了年就十二岁，可惜如此大的年龄才上小学二年级，他个性沉默寡言，成绩更是班级倒数，加上刚刚留了一级，原本熟识的同班同学变成了高年级的学长，低年级的学弟又变成了不熟悉的同班同学，在班级里面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高宝连同班同学里面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更别提在学校外面交朋友了。
　　昨天赵雨壮的突然来访，给了好处又想跟他做好朋友，高宝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早上起来还想着赵雨壮今天会不会过来找他，没想到吃完早饭没多久人就出现了，可是一听到赵雨壮的问话，原本惊喜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高宝伸出右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小心回道：“我，我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事啊，要不，要不你站在门口等会，我去问问我爸妈。”
　　说完，高宝根本就没等赵雨壮点头答应，就赶紧掉头跑出堂屋，奔到屋前空地上找到高来福央求道：“爸，爸，我今天想，想出去玩。”
　　高来福比起赵远山的愚孝来一点也不逊色，可以说两人旗鼓相当，只是赵远山仅有赵雨壮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高来福可是有两个，原本满怀期待的小儿子变得越来越不争气并在高老太三五不时的挑唆下令高来福对高宝逐渐失去了耐心，疼爱之情在常年累月的消磨下也变得几无可有。
　　高宝的悲惨境遇不仅仅只是有一个愚孝的老爹，更有一个弱懦无能的老娘。如果马药红能有陈喜梅十分之一的强悍和护犊子，高宝就不会变成一个无人疼无人爱无人管的三无可怜虫，就不会变成一个只要有人付出一点点的关爱和关注，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对别人好的无知少年，更不会出现小卞三用几块味如木渣的巧克力轻易的将他哄骗着合伙起来欺负赵雨壮为乐的事情。
　　高宝等着父亲首肯的时候，高来福还没有开口，坐在一旁的高老太就阴阳怪气的发话了：“出去玩也好，省得在家让人看着生厌。”
　　高建一早出去，说是要去同学那里借小人书【连环画】回来看，高老太觉得宝贝疙瘩都不在家，徒留个看到就生气的闹心鬼在家纯粹是给自己添堵，既然高宝愿意主动出去玩，正巧合了高老太的意，立刻就抢在高来福出口之前应承下来。
　　高来福和马药红昨天先到庙湾找肉贩子廖春海商量卖自家猪肉的事情，接着又到巫家庄请屠户巫大明今天一早来杀猪，他本想让高宝一会就去烧大灶煮开水，只是既然自家老娘开了金口，他也不好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只得冲高宝说道：“今个上午要杀猪，你既然要出去玩，就迟点回来，早回来也没中饭吃，还碍手碍脚。”
　　听到奶奶和父亲都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高宝开心的对高来福回道：“我知道了，不会坏了爸妈的事情。”
　　高宝迅速转回到后门，笑着对赵雨壮说道：“我奶奶和我爸都同意了，你先上大岸，我把后门栓好，从前门上去找你。”
　　一旦心情放松或者不那么紧张，高宝的口吃毛病就会消失，赵雨壮听到高宝一口气顺溜的把话说完，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向人字形的石头台阶。
　　高宝一直看着赵雨壮上了大岸，这才紧闭后门，往前院小门而去，临出家门前偷偷的瞅了一眼高老太，发现她并没有盯着自己，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一路狂奔的上了分洪河大堤。
　　高宝喘着大气的跑上大埂，赵雨壮笑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颗牛轧糖，递出一颗给高宝：“你知道我要给糖你吃啊，跑得比兔子还快！”
　　高宝接糖的手一愣，很是不好意思，想拿又不想拿的样子，扭捏着悬在空中。
　　赵雨壮扑哧笑了一下，直接将牛轧糖按进他的手心：“还想我拨开来喂到你嘴里不成？”
　　高宝这才腼腆的红着脸接过，顺手将糖纸扯掉，并迅速的将糖果丢到嘴里，鼓鼓囊囊的问道：“我们去哪里玩？”
　　赵雨壮也将自己的牛轧糖塞进嘴里，有些模糊不清的回道：“今天我公公在长江里捕鱼，我们去看看。”
　　两人说着就走向长江的防洪堤，只是没走几步，赵雨壮就想到上辈子小学期间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是高宝背着自己走路，自己有时卡着他的脑袋乱晃，有时提着他的耳朵乱拽，有时扯着他的头发乱绞，得意忘形起来小手向前一挥，纵声歌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上辈子赵雨壮虽然在高宝面前一直老卵充大【冒充老资格】般的耀武扬威，但确是对高宝最为关心的人，可惜高宝生性少言少语，只会用行动来表现自己对赵雨壮的包容，任由赵雨壮如骄傲的小孔雀似的在自己面前得寸进尺，一次次的突破底线。
　　赵雨壮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停下脚步拽着高宝的胳膊，哭丧着脸的对高宝说道：“高宝，我累了，脚疼得走不动了啊。”内心却激动地不停的碎碎念：“快点蹲下来背我！快点蹲下来背我！快点蹲下来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