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勿风

3、茫然

　　第三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于飞扬进来了，他的鼻子不流血了，眼角下方却贴着一个止血贴，校服搭在左手上，头发有些乱，进来时特别像凯旋而归的英雄。
　　八卦的力量是强大的，现在全班的同学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毫不意外的好奇。施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于飞扬把衣服整齐的叠好放进教室后面的储物柜，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至始至终他面无表情，没人猜到之前到现在中间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邱思左没来，施然猜想他是不是直接逃学了，这种事他可没少做，施然的记忆忽然打开，她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夏天，她在姑父老家见到的小男孩，漂亮的不像话，哭得更不像话，施然已经忘记他哭的原因了，但是那个肝肠寸断的哭泣声却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在她的耳边响起。
　　“邱思左怎么没来，他不会伤到来不了了吧？”李萌又开始叽叽喳喳了，真烦！
　　“想知道自己去看啊！”施然凶了一句，就转过头去盯着老师，手指却在不经意间不停的转笔。李蒙对自己被骂感到莫名其妙，不解的看了施然一眼，撇撇嘴，也扭过头去。
　　施然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于飞扬还是邱思左，她看到于飞扬眼角的止血贴是心痛的，而后这种心痛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迁怒。
　　下课后，又是一群人蜂拥至于飞扬周围，明知故问的问他怎么了，尤其是胡莉莉，那个心疼样，简直是恨不得痛在她身上一样。于飞扬笑着摇摇头，然后转头来看施然，深邃的眼神中带着询问，施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问班主任知道这件事了吗？默契这种东西，有时候很难说。施然轻轻摇了头，表示老师不知道。于飞扬很满意，朝着施然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起身甩下全教室的人出去。
　　果然直到中午放学，邱思左都没来。施然不知道他是吃了豹子胆还是真的无所谓，她想如果是姑父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的。
　　下午的课，邱思左仍然没来，如果不是于飞扬眼角的止血贴和李萌的碎碎念提醒着，施然都要怀疑他是否在班上出现过。
　　邱思左没有回教室，不想去就出来了。现在他正在大街上晃荡，一只手缠着纱布，一只手搭着外套。太阳穴处又酸又涩，看到的一切都非常的不真实，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落魄的流浪者，实际上也是，不熟悉的街道，不熟悉的人群，连空气都透露着陌生。邱思左越发想念炉山镇混着稻草香的微风了，还有那总是叽叽喳喳的小鸟声。但是他回不去了，这样想着脑子里更乱了。他索性在人行道旁的长椅上坐下，随手将外套搭在腿上，却有东西从外套里掉了出来，是包纸巾，红色的心心相印。邱思左怔了几秒才弯下腰捡起来，他本来不想拿这包纸巾的，可是，忍不住。他把外包装撕开，清香的味道顿时在鼻息环绕。他眼前浮现刚才施然不自在扭头的样子，手指不知不觉的在纸巾上摩擦，细细的微风，偶尔吹开少年微长的额发，看到的落寞犹如黑夜。
　　“给，还想要什么，一次性要完！”
　　“顾少，今天你怎么那么大方啊。”
　　“怎么，我以前很小气吗？”
　　“不，不是。”女孩一头紫色的波波头，涂满睫毛膏的大眼满是笑意，环手抱着个大熊，白皙的手臂上还挂着几个袋子。
　　“好了，这也给你，快回去吧，以后不要找我了。”男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项链样的东西，扳开女孩手塞进去，语气特别不耐烦。
　　“哎哎，顾少，顾少，你这什么意思，你去哪儿啊，顾少，顾少……”
　　什么意思？还真够狗血的。邱思左一直从中午坐到了下午，什么也没想明白什么也没想清楚，然后在即将离去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他呆呆的站了起来，其实不想回去，无论是教室还是……家，想到那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奇妙，像怕像痛像烦像恨像紧张。
　　邱思左回到莲花巷的时候已经七点了，他又恍惚的在陌生的城市逛了一下午。那时施然刚吃好晚饭，抱着那台老式的CD机站在自家窗前惬意的听歌。
　　莲花巷很旧，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这里的房子大多是八九十年代的掉尾房，高度参差不齐，却是一栋紧密的挨着一栋。施然房间的对面是栋红墙的三楼房子，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对面楼发生的事，尤其是一楼院子。
　　此刻那里正闹得热火朝天，施然拔下耳机，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吵架似乎是这个小区的特色，每天不是上演着两家对骂就是各种家暴，周围的人除了麻木的看热闹之外也只是低声嘀咕几句，没有人想过去劝阻，人间百态也不过如此吧。
　　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大惊小怪的，可是不行，因为其中的主角之一是邱思左，那个把于飞扬的鼻子打流血了的男生。施然总觉得还是看不清，于是从桌上找到眼镜戴上，终于好多了，施然舒了口气，就看到姑父将杵了十多年的拐杖打在了邱思左身上，这可比于飞扬的拳头厉害多了，邱思左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姑父又“喝”了句什么，邱思左还是没有说话，于是姑父又是一拐杖打过去。施然不知道该是佩服他的骨气呢还是唾弃他的硬气，痛的还不是自己。施然关上窗户，她发现，冷眼旁看的不仅仅她一个人，还有她的姑姑和她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