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176、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闺女说话真有意思

　　清晨露水未干，野外草地上的露珠滑落在土地上。
　　站在车帐前的杨珏有些急了：“本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出了实情。”
　　夏一帆唇角一扬：“哦？那微臣就不知道江王殿下是什么意思了！微臣与沂王和太子虽并非至交，可也是相识不短，自问对他们的身体病情比江王殿下更熟悉，更知道该如何调养和用药。所以，微臣一定会尽快治好他们的风寒，当然，若是江王殿下觉得自己的医术比微臣高，那么微臣就退下，且看江王殿下如何施展妙手医术。”
　　“本王没有想插手延沂的病情，只是熬了一点清粥，想让他喝一点罢了。”
　　“难道江王殿下不知道病人的药石和饮食都会影响病人的病情吗？江王殿下这样插一手，实在是让人为难啊，要不微臣就退开？”
　　杨珏一向是很好说话的，可是对于蛮不讲理的夏一帆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说：“本王只是想看延沂一眼，难道也不可以。”
　　“可以啊，只是太子和沂王交代过任何人不准靠进，微臣就不知道江王殿下在不在这个‘任何人’的范围里，要是不在的话，微臣可就拦错人了。若是江王殿下自己觉得自己不在的话，那么请进吧。”夏一帆让道。
　　杨珏哪里敢觉得自己特殊，只能不甘的望了两眼之后走开了。
　　夏一帆长舒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忠臣难做，奸臣也难做啊！”
　　正想要喘口气，宋梓犀端着一大盘切好的烤肉片过来了。
　　“境儿，延沂，好吃的来了！”可是一看见夏一帆杵在车帐前，宋梓犀立刻就摆出一副冤家路窄的表情：“让开让开！别挡着我进去。”
　　“不好意思，恕难从命！太子和沂王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去。”
　　宋梓犀一看见夏一帆那么横，他就更横了：“怎么？他们两个生病了我还不能进去看看？你知道小爷我是看着他们两个长大的吗！我跟你说，你别拦我，别逼我动粗，你看你这小细胳膊，一下子就能被扭断了，赶快让开。”
　　“是吗？那小侯爷觉得沂王细吗？”
　　“怎么？”
　　“也不知道谁当初就是侮辱了沂王，结果打赌，最后输得满皇宫的说自己是女人？”夏一帆颇为自在的说着风凉话。
　　宋梓犀的俊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然后咬着牙说：“那是我一时大意，我是让着他呢，你个外人懂什么！你再不让开的话我真的要动手了！”
　　“梓犀。”车帐中传出了轩辕境的声音。“我跟延沂都不舒服，你就别闹了，等我舒服一些了，会让人过去找你的。”
　　“我就进来看看。”宋梓犀急忙说。
　　“算了，回去吧。”
　　宋梓犀只能不甘心的往回走：“你们两个太不够意思了，连生病都一起生，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等宋梓犀也走了，夏一帆才真的是送了一口气，这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沐稳和轩辕境他们几乎是没有休息的赶路，终于等到天亮了，四个人坐在草地上休息。
　　白翎在一边吃草，沐稳坐在白翎脚边喝着水。抬眼，天边的红霞映红了天际，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他们已经进入洛江流经的村落，这是水流上游，所有只是江水漫上来淹没了土地，并未有什么伤亡。百姓已经在官府的同意调令下开始开挖沟渠排水，还要尽量将可能再度漫上来的江水给控制住。
　　可是只怕越发往下走，灾情就会更加严重。
　　轩辕境给白墨递了一个眼神，示意让白墨去跟沐稳说什么。
　　白墨只能走到沐稳面前：“沂王，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太子殿下事先准备了几件平民的衣服，请您委屈一下。”说着就将自己捧在手上的一套素色麻布衣衫递了上去。
　　不得不说轩辕境的心思很缜密，水患和瘟疫一爆发，肯定是到处大乱，不管是灾民还是流寇土匪，若是他们继续穿着这样的衣物往前走，只怕路上会遇到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沐稳点了一下头，然后接过了衣服，就自己开始动手换。
　　继续往下走，果然是到处狼藉一片，都是洪水退散后的荒芜和泥泞。他们已经选择较为安全的路行走了，可是还是好几次马差点滑倒。
　　因为害怕洪水会再次漫上来，这些地方除了被冲回的房屋和田地，早就没有任何人烟。不过，沐稳他们走着走着却遇到了很多灾民竟然在山上搭伴的住了下来。
　　白墨得到轩辕境的指示后上去询问。
　　“大爷，你们怎么住到山上来了？”
　　“小伙子，你没长眼睛啊？下面都被洪水淹了，没准哪天河神老爷再发怒，那么大水再冲上来不就没命了吗？这山上啊，高！大水上不来的，等水完全退了，我们再回去。”大爷编制着手里的野草说。
　　沐稳很认真的看了四周，蹲下身敲敲打打地上的岩石，又搬开了几块石头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大爷手上正在编制的野草。
　　白墨更是不解的问：“是谁让你们住到山上来的？不是有官府会来救护灾民，然后带到修建的避难所避难吗？”
　　“官府哪里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根本没有什么避难所，要是等官府救我们的话，我们早就死了。以前这雨季的时候江水就老是会漫上来，所以到了这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将夏天收集的水田草拿出来编草鞋，在泥里走可好了，又不用花银子。”
　　沐稳走到老者身边，蹲下身：“你们以前就这样一直搬上山？”
　　“这闺女说话真有意思，不搬来山上避难，难道我们还能上天去？你啊，虽然穿着男装，可是明明就是女孩子，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在外面都要扮成男装的，这样安全些。但是你这太明显了，听爷爷一句话，赶紧回去吧，前面太危险了。”
　　老者的误认，让站在沐稳身后的轩辕境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他还是立刻收住了，倒是害得一旁的白墨和清墨忍得一张脸通红
　　沐稳也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难道就没有发生过山体滑缩或者泥流倾泻的事情吗？”
　　“你说山神爷发怒啊！那是经常有的，不过能有什么办法呢，不想在水里淹死那就逃到山上来，可是河神爷不收你，难保山神爷也不收你啊！”
　　“这里的林木一直都是这么少？”
　　老者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呀，满山的树，不过，后来官府将山林卖给了商贩，那些商贩一砍就是一大片，我们小老百姓，能说什么呢。”
　　“哪个官敢这样中饱私囊？”
　　“我就是一编草鞋的，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就是那些大官呗。”
　　沐稳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这附近的山里大概有多少村民？”
　　“这山里大概就是几百吧，其他就不知道了。我说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往前乱走了，赶紧回去吧。”
　　沐稳起身走到轩辕境身边，清冷的开口：“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清墨。”
　　“清墨在。”
　　“立刻去最近的府衙，让地方官员立刻派人上山将这山上所有的人往上游迁走，今晚大暴雨，一定会发生很大的泥流，我们在洛岳城等你，快去！”
　　“清墨遵命！”清墨直接放弃了马匹改用轻功。
　　“我们走吧。”沐稳也不再骑马，牵着白翎往前走去。
　　轩辕境深沉的眼眸里满是怒意：“将大片的山林擅作主张的卖给商贩，我看不是一般的小官做得了主的，此事一查恐怕就是一筐人。”
　　“这是你立威的机会。”
　　“只怕会吓倒一片人，到时候还不知会被诟病得如何残暴不仁呢。”
　　沐稳便不再开口，他知道轩辕境可不是什么善类，若是有必要，沐稳一点都不怀疑，轩辕境会将所有跟此番事件有牵扯的官员一个不留的赶尽杀绝。所谓的被世人诟病得残暴不仁，那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诟病，但是，对于轩辕境来说，那绝对是赞赏。
　　一个想要掌控天下的君王，一定要让人敬畏，哪怕是再仁德的君王，也要让人明白，你是如何可怕的存在。
　　不管别的国家有怎样的君主，至少轩辕境从未想过要当一个仁君，他要当一个霸君，一个让所有人为之臣服和毋庸置疑的存在。当然，他也会当一个好君王，他并不喜欢滥杀无辜，只是，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该杀的人。
　　如果说，当今天下，轩辕境唯一放在眼里的对手，那恐怕只有张灵昭一个人，那么恐怖强大的权臣。在轩辕境从小的印象中，他从未将张灵昭只当成一个权臣，而是当成了他将来掌控天下的唯一最强的对手。
　　试想，一个以张灵昭那样的人为对手的人，还会在乎世人的诟病？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洛岳城。
　　只是，他们才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只见好几个大夫模样的人，坐在城门口，给要进城的百姓一个个的把脉，等看完了才让人进去。
　　白墨赶紧去问旁边的一个也要进城的百姓：“大哥，这里怎么还要看病才能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