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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愿,晏安,忆江南,筱荷初绽,锦鲤番戏间,融风微吹暖软,红裳湖丝金熠闪,绿杉远黛将青墨远。”白夜行转向我,“阿陵觉着江南可好?”
      我心念安桓经极力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尚好。”
      白夜行桃花眼内盛满笑意,“自古江南多美酒。”
      我觉着我的眼睛一下又亮了,面瘫状:\"当真。\"白夜行道:\"阿陵真真是爱酒啊。\"你又不是才晓得。
      繁花丛林,丰草绿褥,鸟儿成双,你置我于此谈情圣地终究是何意图。而后似是为呼应我的想法,白夜行唇角弯弯:“说爱将将好。”
      “……”本仙决心很严肃地待凤帝讨论一番情爱这个颇为高深的学术性问题,以清明我们这会儿的暧昧模式,“凤帝。”
      白夜行一滞,又笑道:“阿行便……”
      我截下他的言语,郑重道:“凤帝。”
      白夜行无奈地叹气,“好嘛,你要叫便是。”你已经打断我两次,不晓得如此这番甚是无礼嘛,老子本来想说的事都忘掉了啊。
      “凤帝,近来族中可好?”
      白夜行应是不想我会如此一问,呆滞地点头:“尚好。”我方觉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却听他道:“对嘛,上神应是无事,我带你去东方未明好罢,我记着凤明宫里可藏着不少好酒。”少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他说,“即是到了江南,怎能不好好领略下吴侬细语,柳暗花明?我们不若在此游览一番,再上路亦好。不急的。”
      不急你妹。
      白夜行哈哈道:“阿陵你真真雅静。”
      我再也不腹诽了。

      “听得长延的书生小姐,缠缠绵绵亦是无趣,早不得换换口味,今朝我便是要待你们讲讲江南城里北边枔湖上那青堤的来历。”楼台上说书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白胡子长了几分,却是精神的很。
      有听书人道:“此处差不离全是江南城里的人,便非是江南城的人,谁不晓得一点两点?青堤又有甚好讲出来的。”
      “非也非也,”老先生微微摇头,干枯的右手抬起捋着白胡子,深沉地笑道:“小少年莫要轻狂,且容老朽细细道来。”
      我端着酒碗喝着江南城的古酒玧香,清水淡入口,香悠溢灵心,真真是好酒。诶,好像每次吃酒都是这句。
      白夜行一下一下提着红箸接盘中的菜式,感慨:“千年江南城啊~”你作为卧底,是要履行你卧底的职责,又要开始解密了嘛。
      “阿陵怎地不将仙镜带回?”你说你竟是欠打成这个样子。你先是待我讲了那个漪椿澄的底细,而后挑明此阿澄便是彼阿澄,虽是我不晓得他待那位郑国公子的爱恨情仇,但他作为已化成实体的上古神器,定有自个儿的情绪,他降格留于伊春城定是有他的道理。倘他有一朝放下心中之事,自是会回天界寻我,今儿个我又怎好去强人之难。再者,我实是不欲再在那仙镜中见着奇怪的物事。白夜行你却委实可恶,遍地触剧情不说,找基友不提,你还偏生要跟着我,你明是待阿澄与父兄弟,那定是早即晓得阿澄便是檀枢仙镜,还道欲见识上古神器涨知识。看阿澄那傻样许是本便不晓得自个儿是神器,你个死腹黑还来问我是几个意思,你怎地不去死一死啊。
      我长吁一口气,本仙不计较果然好气量。
      老先生道:“江南江南,菮江以南,自古菮江水缠绵,人灵秀。”
      我置下酒碗,这江南城我的记着的,倘若真是来过,便是万些年之前,那江南城委实有些历史了。
      “江南城的先人们特特挑了个有湖的地方,以湖为中心建起了这个江南城。然江南城位置优越,日渐繁荣,百年后便是良畴美柘,畦畎相望,连宇高甍,阡陌如绣(《陈书.宣帝记》)。人口增多,城区只得扩建。建着建着,枔湖便只占去了江南城的北隅,城中四方水通流之后,枔湖剩了个观赏的用处。
      “枔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然一个不当心,落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自江南开城伊始,枔湖便送走过不少人。
      “故事道是好几万年前,真个儿也不晓得,那辰光的江南城也还不似今朝这般昌荣。城中有个书生,老父早年因病去了,留下一个眼瞎的老母,百无一用是书生,只靠着他给乡里人写写家书取点报酬过日假。虽是家境贫寒,书生的性子却是极好的。那日朝头他起来到枔湖边打水,天还浮着露,没多少人。书生提起桶,不经意往湖里看了一眼。湖心一树竹青,亭亭玉立。‘嗵’地一声,书生的木桶掉地。他见着一个竹青色衣裳的仙人衣带流风,缓步在湖中走着。一步一圈一水涟,莲杳浮兮,游溪般的声音吟唱着书生听不懂的仙音。书生的魂灵全好似被浸透重生一般,他止不住脚步往前走,浸到湖里衣裳湿了大半也不晓得。
      “他只见着竹青色衣裳的仙人对着他笑,那笑好看得能吹开春日里的花。那人在笑着,缓缓向他走来。书生笑了,伸出手欲触碰眼前的仙人,却是怎么伸也不到,他只得不顾往前走着,如此方能离那仙人近些。
      “他的身子将近陷入了湖中的淤泥,而再有几步便是能触到仙人了。边上几个而后跑来打水的人一看不对,会凫水的匆忙下去把书生拉了上来。书生只余下了半条命,还是他老母求了好久的大夫才给治的。然这身子是好了,他的魂灵却是落掉了。
      “书生待人讲那日他看到神仙了,别人家当他不过信口,却是大病初愈,打击不得,自是出言不过安慰,心里头信不信又怎地晓得?而书生却日日跑到湖边劳动,他说他要修筑一条通到湖心的堤,如此,他便能去湖中见仙人了。初初还有些人劝他,见神仙这种事要仙缘,他区区一介凡人既能见一次神仙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的仙缘差不多是到头了,哪样努力亦是没用。书生不听,他只想着,若是他真真能建好了这条堤,他便能触着仙人了,就是要用这一辈子去换,他也认了。
      “书生的老母在他身子痊全之后便走了,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无了牵挂。
      “暑日气热,冬日冰寒,日日月月过去,他硬是生生填出了一半的堤,却也不过是如今的青堤的四分之一。人家都当他是疯了,便也随他去。书生修着堤,等着有朝一日。
      “他用心至诚,从未奇怪过仙人为何不出来,从未质疑过为何再没有神仙。他修完一天的堤回来,跪在老母的墓前。他说,娘,孩儿没有错。儿真真见过仙人。着竹青色的衣裳,静处长身如玉,行时步步生漪,儿觉着,此生学过的词都没一个好形容他。他是九天上的仙人,再见他一眼是儿这辈子的,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书生花去大半生用来修堤,并未成亲,二三十岁,不过壮年辰光,身子却是似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书生撑不了多久。而便是要走的辰光,也没人为他送终。他爬到堤上,便是要走,亦要待这条堤在一道。
      “书生要走了,回光之余他见着了这一辈子顶好的回忆。那个在湖中缓步走的竹青色衣裳的仙人在冲他笑,时光蓦然安寂。这么些岁月,他已是拎不清他是在等那个仙人,或不过是他在寻活下去的道理。
      “他们去寻书生的尸体,终究没寻着。各位看官道是如何?竟是那书生的身子填补了这条堤。长虹卧波,白龙横江,这便是今朝的青堤。”
      方才那个轻狂少年不忿道:“诶以前不是说是那个仙人被感动了下凡施法筑了青堤?照你来讲,这仙人非但没修过青堤,到末了也未曾露面出来见书生,我们这么些年踏的竟是前人的尸体?世人都说神仙大慈大悲,你却道是冷心冷面,完全颠覆了我的三观,让我怎么相信,这是要逆天了嘛。”
      老先生捋了把胡子,摇头道:“就你顶沉不住气,少年,神仙是神,非人也;既是神,何来的七情六欲?又何来的慈悲为怀?不过是离了下界难得再见,便被人高高奉起。谁又晓得真真的神仙终究是甚模样?”老先生您是专注黑神仙五十年嘛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少年愤怒拍桌,却被邻座的人拉下,争执几句不过,便亦作罢。
      老先生无视他,对着客栈里的众人呵呵笑道:“多谢大家伙捧场,今朝就这样,散了罢。”理理桌上的物事走了。
      白夜行的桃花眼上尾睫曲曲翘起,忽闪似晚夜朗星,容颜如莲花瓣盛开。他开口唤我名字,“阿陵。”江南的融风将他那明朗的声音吹得似化欲开,那个辰光我有一种幻觉,我们好像是一直在一道,从来未曾分开。好罢,又沦落到了三流言情剧去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凤帝何事?”听得他问道:“阿陵觉着今天的说书如何?”
      “尚好。”
      “嗯,”白夜行道,“阿陵不觉着老先生讲得过分了嘛?”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是怎地回事,剧透君你要剧透能不能不要拉着我啊,老子没有你这金手指外挂开尽的主角光环啊。
      “老先生讲的,却是不无道理。”我又吃了一口玧香。玧香二字待江南城方言的谐音,通译亲吻之意。玧香玧香,真真是有吻过花瓣般柔软的温泽感。
      “哦,何以见得?”白夜行眼睛睁大了些,有光彩放出。
      楼下人熙熙攘攘,行.色匆匆,“倘若我是那位仙人,我亦不会出现待他相见。”
      白夜行喃喃道:“果真如此,终究又是我奢望了。”他起身站于窗前,负手迎光。我对装逼颇有心得却是不晓该在他人装逼时作何反应,只好继续吃玧香。
      过了些辰光,他坐回我对面,依旧那副模样,“如若,我告诉阿陵,阿陵真真是那个故事里的仙人呢?”
      妈蛋又是我,我这个主角的意义就是用来躺枪的嘛。
      我一愣,继而镇定地咽下口中本欲喷射而出的玧香,置下酒碗,惊奇状道:“哦。”
      “……呵呵。”白夜行笑道。
      “呵呵。”
      “阿陵果真从容。”
      我并非甚好的神仙,亦不愿做那种所谓的好神仙,便对他摇了摇头。白夜行道:“阿陵心中实是关心着那个书生的罢?见神仙一面,三生修来的缘分,再见便是要折福了,书生不过凡人怎能承受得来过重的仙缘?再者,若不是想着那书生,上神又怎会在他死后将他化作青堤呢?”
      “咳,”我轻咳一声,“往事莫要再提。”老子根本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好不好。
      白夜行贱笑:“阿陵怕是还不记得罢。”
      ……剧透君你够了。

      “两位上神请留步。”我待白夜行甫一出客栈便被那老先生拦下。白夜行挑眉,风吹嘴角微扬,道:“魔界的朔长老有何指教?”剧透是十分不道德的,少年。
      那老先生笑捋胡子,面容渐变年少,留下了这胡子,即使如此,我给你剃好了。却见他面冠如玉,骨骼清奇,应是一俊逸少年,只这把胡子让本仙委实不能理解魔界人的审美。自动屏蔽少年的身份,我忽生一念道:“少年,老朽见你命格复混,四元难清,今后怕是命途多舛,不若老朽收你为徒,保管你一世安湛,如何?”
      白夜行:“……”
      少年:“……”
      他明眸皓齿,梨涡浅浅,真真是一灵秀少年,秀外慧中, “好啊。”
      我颔首,少年好眼光。正想着要寻何物事给徒儿当见面礼,却听他道:“能伴着上神自是极好。”我一愣,这我就不懂了。从广袖中取出奚银长命锁,示意他曲下头颈,慎重地给他带上。
      他指头摆弄着长命锁,笑道:“北方豫寒九泽之极三千尺下的奚银,安心宁神,便是只掺了一点,亦是四极难觅的好物,上神劳心了。”我不过是觉着我袖子里的东西只有这个较符合少年心性,听他如此一言,我又开始觉着自己很是流弊,“无碍。”白夜行却是道:“如今这六界上下,上神怕都是顶富的了。”剧透君你是在抱怨我生得太过早,搜刮到的宝物太多了嘛,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少年正式行礼作揖:“小生乃魔界北之朔长老,今得上神赏识,感激不尽,只愿在此有生之年护上神安湛喜乐,此志不渝。”说完右腿跪下,我颇为疑惑地任由他拉出我的右手,用食指于我手腕中上轻轻一点,留下黑色芜阮花印记。
      我瞬息间明了,尤为震惊。上古的契约魂誓,以魂为引,此生成誓;自结其约,今世不弃。魂誓一般都是誓者主动和被誓者相结,结了此誓,被誓者往后所受全部苦痛不幸均由誓者承受,便是死。代他人受过,即便是自愿亦太为沉重且不合仪轨,故而魂誓被封禁咒,我亦不过于我四十九天行之阁摆放的咒书中见过一眼,不晓得这个北之朔长老是如何了解到的。
      你是和我缔结契约让我成为了魔法少男嘛,故而是老子的主角光环终究开始笼罩了嘛,金手指开起来,颤抖罢,凡人们。
      可是,可是,我还是伐开心,听说魔法少男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白夜行似笑非笑,“朔长老真真有心了,竟是待九天上神立下了魂誓。”
      少年道:“能与上神立誓,是小生之幸,代上神所受,是在下所愿。”少年你敢说你不是一不留心中二病就犯了嘛。
      我郑重道:“如此你是何必。”
      少年郑重道:“小生并非何必,小生乃之朔。”
      白夜行:“……”
      我:“……”
      剧透君你也有今天,咩哈哈哈哈。诶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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