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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不如不遇倾城色 ...

  •   话说这日,月行正在街上闲逛,突然看到一群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在前方打闹。一个孩子被其他的孩子推倒在泥水里,弄得一身狼狈。其他的孩子欢笑着跑开,一边拍手一边唱着:“傻子一家冒傻气,傻子的血来能治病。傻子被伤不知道,睡在泥里咧嘴笑。哈哈哈哈......”

      月行一看,得,又是一个月倚那样的脾气。他走上前去扶起那男孩,这才发现那男孩双目无神,表情呆滞,竟是个傻的。刚才听他们唱,他的血能治病,那又是怎么回事?月行满腔疑问,隐在一棵树后,想要一探究竟。

      傻子还在那里木木地站着,过了很久才走来一个满脸沧桑的妇人,拍了拍他的衣服。“饿了吧?跟娘回去吃饭。”说毕便扯着他往回走。月行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来到了他们居住的棚屋。

      这是一个极度贫困的家庭,傻子还有两个妹妹,一家人虽然贫穷却其乐融融。五口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着晚饭,傻子刚刚弄脏的衣服也已经换掉,乐呵呵地笑着。月行隐匿在黑暗之中,暗暗地捏了捏拳头。

      第二日,傻子家里来了五六个生人,傻子的娘一边殷勤招待他们坐,一边领自己的儿子出来,还抱了一个花盆,盆里都是泥土。妇人放下花盆,对着众人一鞠躬,随即拿过一把小刀,对着儿子的手指就是一划。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月行在门外有些懵,这是......要做什么?

      神奇的事出现了。鲜血流到泥土里,很快就长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血继续流着,花越开越多,终于,花盆挤满了鲜花,妇人扯过儿子的手,用纱布缠住,对着众人说道:“我儿子柏石的血,可以让枯木逢春,死灰复燃。寻常人生了病,只要在汤药里加一点点他的血,就能马上痊愈。”众人啧啧称奇,纷纷询问价格。

      原来如此。

      月行勾起嘴角,心中有了一番打算。是该回宫了,他拍拍僵硬的腿,准备打道回府。

      三日之后的某个夜晚,在征得老皇帝的同意后,月行带人偷偷潜入了柏石的家,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带走柏石,然后灭门。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花悄悄绽放。鲜血与杀戮浇灌这朵罪恶之花,深深植根于贪婪的沃土里。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无处哭诉,无处找寻。

      具有迷幻作用的烟雾一点一点地从窗柩的缝隙中吹入室内,没过多久房子里除了呼吸声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杀...”一声令下,这些大内高手手起刀落,迅速解决了除柏石以外的所有人,鲜血汇成的河流汩汩地在地上蜿蜒前行,就像一条血红色的狰狞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嚣张地逡巡着。

      柏石尚在睡梦之中,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像一个麻包一样被扛在一个健壮男人的肩上,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皇宫。夜色凉如水,他们身后,是燃起的炙热无比的熊熊大火,浓黑的烟冲上云霄,挡住了月亮,惊起的飞鸟不安地胡乱窜着,警告着入侵者。出于本能,月行回头望了一眼,那座茅草屋已然化为灰烬。四周邻居惊慌失措的叫声、哭泣声,以及更夫的梆子声随风传来,化为一曲月行从未听过的悲歌。

      对生的渴望,从来都不是罪过。

      数月之后,宫里传出消息,十八皇子的病不治而愈,十九皇子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皇帝龙心大悦,当即赦免了天牢里的所有死刑犯,而且品位在三品以下官员皆升一级,各地粮仓开仓放粮,对于这些从天而降的好处,所有百姓都笑开了颜。除了,罔川某条街上消失了的一户人家。当然,他们的邻居或许会有些许疑惑,可是也仅仅是些许,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时候,又有谁会在意这些呢?

      皇帝赐给十八皇子一个苍白俊秀的罔川少年做他的伴读,少年叫做柏石。没有人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就是这么一个人,凭空降落在了权贵们的世界里,让大家很不习惯。

      关于这少年,倒颇有些故事。据说刚带进宫时是个傻子,后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道天雷击中了他所居住的催云殿,整个宫殿都烧焦了,就他一人毫发无损地呼呼大睡。待到匆匆赶来的宫人将他唤醒,他竟然会说话了。这还不算什么,第二天早上皇帝亲自来看他,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才思敏捷如流水,对皇帝所提问题皆应付自如。只有一点遗憾,他不会写字。皇帝当即拍板让他和月行月倚一起跟着翰林院最有才华的大学士学习,以感谢上苍对皇家的恩赐。

      奇怪的事,这少年除了记得自己叫柏石,其他什么都没有印象了。老皇帝觉得这实在是天意,就把他收为了义子,赐“勇义王”衔,做月行的伴读。

      柏石天赋异禀,夫子非常喜欢他,渐渐地反倒冷落了作为主角的二位皇子。终于有一天,月行找到了老皇帝,委婉地传达了柏石想要建功立业的愿望。

      他说:“父皇,柏石聪慧,只攻文史似有不妥。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于皇儿有大恩,皇儿不愿意将他捆在自己身边,求父皇明鉴。”

      老皇帝说:“哦?我儿心慈,那依你看来,柏石该往何处?”

      他说:“如今共有三座仙山,莫邪林正邪难辨自然不去,仅余玉华、长留二处可选。玉华山仙尊顾墨华行踪飘渺不定,也不是个好去处。故儿臣以为,长留甚好。”

      老皇帝说:“可我听说,这几座仙山收的弟子都只传授武艺,并不教授法术。”

      他说:“儿臣正是此意。”

      老皇帝说:“恩......也好,有个会武功的人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准了。”

      “谢父皇。”月行躬身退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农历九月初八,宜出行,宜嫁娶。月行、月倚一同送柏石前往长留山学艺。

      来到长留山,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眉眼清冷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着大红色衣裙,肤白胜雪,双目如星。虽然年纪小,却已露出了一抹风华绝代的颜色,看得他们三人都是一个怔愣。

      重阳子平易近人,拜师过程很是顺利。他们从重阳子那里了解到,那个红衣小姑娘,也就是柏石的师姐,名叫空桐曦,是空桐氏第三十四代族主。空桐曦无父无母,自幼由重阳子抚养长大,性子淡漠却独独对重阳子甚是亲昵,把他当做父亲看待。

      安顿好柏石,月行、月倚即刻就要回宫复命,重阳子让空桐曦去送送他们,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山下早早等候在那里的马车前。

      临别之时,月倚微笑着给了空桐曦一个拥抱就上了马车,月行却悄悄凑到她耳边对她说道:“你信不信,我将来一定能娶到你。”说毕他状似无意地蹭了蹭空桐曦的耳朵,在看到粉红色从她的耳际蔓延到脸后迅速地也跳上了马车,空桐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可是马车已经走远。

      山风呼啸而过,依稀可以听到月行的声音随风飘来“我在皇城等你......”

      “娶我么?我就偏不让你如愿。”她不是傻子,月行的野心她自然知晓。月行太贪心,什么都想得到,这样的人干什么都合适却独独不适合当丈夫。就算是真爱,他也可以为了王座随时舍弃爱情,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他对权利的渴望。就连师父也曾私下里跟她说,这月行定不是个安分的主,就算皇帝没有传位给他,他也能自己抢来。当时她对师父下的结论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师父说的颇有些道理。

      她缓步而行,思索着对策,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山上。

      话说起来,她师父重阳子这个仙,和玉华山的仙尊顾墨华还不太一样。顾墨华生来就有仙根,重阳子却是从人间得道飞升成的仙,虽谈不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却也还有两把刷子,因此收了不少凡人当徒弟。重阳子见了顾墨华,还得规规矩矩唤一声仙尊。

      在术法这一途上,十年前民间曾惊现一位高人“茴香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去皇宫请了次平安脉就拿走了皇室传家宝龙骨,之后便销声匿迹了。皇帝到处寻他不得,请了若干道士探访龙骨的龙气所在,久不得果。皇帝震怒,下令各地通缉“茴香子”,从此遂成一桩离奇的传说。

      重阳子曾问过墨华仙尊“茴香子”的下落,仙尊微微一笑道:“她么?闯了祸觉得丢脸躲就起来了。”重阳子见墨华仙尊对凡尘之事如此关怀,连“茴香子”的心路历程都了如指掌,定是因为心系天下苍生,从此他对墨华仙尊又有了更深一步的崇拜。

      重阳子第一爱徒空桐曦,因身怀秘术,不管学起什么来都得心应手。长留山最为有名的就是重阳子的清玄剑法。柏石基础差,却因月行之故总受到师姐各种刁难,罚他倒夜香,刷水池,完事后还不准吃饭。但他一直默不作声,咬着牙私底下拼命练习剑术。几年过去了,就连空桐曦也不太确定,他的剑法到底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这个面容姣好的清瘦少年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忍耐力,他很少与别人交流,就算是面对空桐曦的种种挑衅亦不动声色。他的师兄弟们都有些怕他,背地里叫他“冰块”。可偏偏重阳子最是看重他和空桐曦,这又让众人对他有了一丝钦佩。

      空桐曦是那种你不跟她打,她就偏要来跟你打的人。多次寻衅滋事未果,她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非要激柏石打上一架不可。某天夜晚,月黑风高,她跳上柏石的屋顶,准备来上一场偷袭。

      轻轻撬开一片瓦,空桐曦看到屋里那人身着单薄的里衣,正静静地靠在软榻上打瞌睡,她捻起一块石子,瞄准柏石肩部的穴位飞快地打出去。在石子刚刚飞出之时,空桐曦似乎看到柏石睁开了眼睛,但只是一瞬,就又合上了。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看不分明。石子应声落地,她摇摇脑袋,一定是自己眼花,伸了伸蹲太久有些麻的腿便跳进了他房里。

      待将他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空桐曦突然发现桌上摆着纸和笔,她玩心大起,没怎么细看就拿过毛笔蘸上浓浓的墨汁,在柏石脸上描画起来。没过一会儿,空桐曦就被自己的作品逗得哈哈大笑。等到笑够了,她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顺手解开柏石的穴道,端了杯茶在旁边候着。刚才点穴时下手有点重,恐怕这人不太容易醒来。

      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柏石悠悠转醒,先是抬眼打量了一番自己,接着就紧抿着嘴唇依旧一言不发。“唔......你醒了?”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她。“你是在生气?”空桐曦兴奋异常。“诚然,我在你脸上画画对你来说有些残忍,但是为了不对自己残忍,就只好对你残忍。来,你先看看自己。”空桐曦双手捧过一面铜镜凑到柏石面前,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但是,他没表情。

      空桐曦有些泄气地瘫坐在地上,颓然道:“你竟然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你怎么可以......?”

      “你希望我生气么?”他终于开口,伴随的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空桐曦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真没话可说,又讪讪地闭上了。

      “有人激我,打我,骂我,我本该生气,可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就是气不起来。”因为被捆得太久,他的嘴唇裂开许多细缝,声音也有一丝沙哑。

      “你愿意在我脸上画画,我很高兴。能听到你的笑声,我亦十分欢喜。你想找我打架,不是我不应允,只是我怕我和你打完了,你就再也没有来找我的理由了。”他说得有些急,猛地被一口气呛到,止不住地咳了起来。空桐曦被他一番话震在原地,也忘了去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那么,小曦,我的心意我已经告诉了你。你,还要同我打架么?”

      空桐曦闷闷地回了声“不打了,回去睡觉了。”便替他割开了绳子。临走之前,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纸上赫然画的就是自己。脸已经开始发烫。她撇下一句:“寄人篱下者不该妄言。”便快步离开了。

      身后那人微笑着凝视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晦涩难明。

      南罗皇宫里,月行、月倚两个皇子素来不和,朝堂里拥立两个皇子的大臣分裂为两派。翰林院一帮人认为,月倚良善,当立为太子。而带兵的孙将军一帮武将却希望有着出色军事才能的月行成为储君。他们在朝堂上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私下里互相使绊子勾心斗角,两路人马的战争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要是哪天没有开战双方还会不太适应。两拨人天天在皇帝面前论战,老皇帝十分头疼。

      这天,两方人马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当朝宰相,颤颤巍巍九十高龄的太傅徐程率先出列,参了月行一本。太监递上折子后,老皇帝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又无精打采地垂下眼皮,等着他说话。

      “皇上,你要为菜市口老刘一家做主啊!这月初一那天,十八皇子骑马踢翻人家的菜摊子不说,还把老刘家的狗踩死了,若非心肠狠毒,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徐程说得有名有姓的,再配上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周围大臣都理了理衣袍,做好看大戏的准备。

      月行亦在大臣列中,听完太傅的话脸色铁青,像是气得不轻。座上的皇帝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徐程,颇有些探究的意味。

      “哦?那天街上闹事那人乱踩一通,边踩边喊:‘我是十八皇子,有种来找我报仇啊?欺负的就是你们这些贱民。’难道我会这么蠢,干了坏事还要报上自家姓名?”月行冷笑,“而且...初一那天我一直在宫里陪父皇,何时出的宫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徐程额头开始渗出汗来,手也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他求救般地望向皇帝,皇帝只好叹道:“委实如此,老师,您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一边吩咐人送太傅回去。

      这场仗,月倚完败。

      月倚党当天晚上就在太傅家总结失败教训,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月行那边则由孙将军率领众人摆开宴席欢庆胜利,顺便商讨明天的对策。

      两边玩的不亦乐乎,皇帝无奈万分。

      发自内心来讲,月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他太善良,不适合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上,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相反地,心狠手辣的月行倒是个当皇帝的好苗子。但是,以月行的手段,他继位以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杀了月倚。如此这般,自己必须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老皇帝下诏,立十九皇子念月倚为太子。朝堂上各人面色迥异,月行躬身对着新立的太子长长地一拜,眼中一抹狠厉一闪而过。

      月行跟随众臣说完贺词后,便向老皇帝请求召回五年前送往长留山学艺的柏石。老皇帝看他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愤懑不平,颇为欣慰,当即便应允了他的要求。随即又下了一份诏书令月行亲自迎回柏石。

      月行怀揣诏书告退了,没有人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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