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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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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大旱,空气都似乎胶着了,热的人喘不过气,罗奇先是中了暑,接着就莫名的生了病,高烧不止;罗存钱派人去请温老实,但是温家的看门老大爷说皇上有旨,让温太医回京城给太后娘娘看病,可能半年都不回来了,罗存钱没有别的选择,也不管甄老太太的意见,还是找了江五福来。江五福认真的把了脉,吞吞吐吐的和兰花花说,有可能是因为她怀孕的时候为了解救如意乱吃药,孩子先天不足、胎里就有了病症,兰花花很冷静,不哭也不闹,也没说一句后悔和埋怨的话;江五福无法断定这是什么病症,就先开了几副退烧药给罗奇。罗奇这一病就是二十来天,吃中药也不见好,一点响动都会惊起他不安的哭声,罗存钱心疼的不得了,派双喜去城里找医生来看,打了退烧针才勉强降温,医生抽了罗奇一管子血,说要回去再验验。
兰花花日夜守候在罗奇身边,不眠不休,头发一把把的掉落,苏六斤等人平时虽然和兰花花关系一般,但见罗奇病成这样,也常常来劝她不要过分伤心,连大玲子都去晃了一圈意思了一下,只有一个人没来,就是如意。“二太太”如意的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常常坐在屋里嘴角含笑,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面想的什么,还以为这是她吃了宫廷御用安胎药的副作用,也不敢来打扰。罗存钱的生日快到了,可是今年的操办标准却不好掌握;自李富花去世后,罗存钱一直郁郁寡欢,很少再和姨娘们亲近,如意想办得热闹点,让罗存钱开心。但同时,因为大旱的缘故,今年罗家村的玉米和水稻田都歉收,粮食一下子紧张起来;渔场几乎都荒废了,山上的果园还算有些收获,可今年水果的采购价格却被买办压得很低,罗存钱派李老根去找李富贵,想着他在城里有熟人,托他走走关系;李老根去了几次都是空手而回,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每次李富贵都不在家。为了让农作物不烂在库里,罗存钱只能忍痛以低价抛售,家里钱紧,李老根也不敢乱花,筹备来筹备去,最终甄老太太决定:府里上上下下一起吃顿酒席,金大艳跳个高丽打鼓舞,大梅子唱歌助兴。
还有三天就是罗存钱的生日,这夜,如意沐浴完毕,小容伺候着用大幅丝绸为她包裹全身吸净水分。李富花生前最勤俭节约,除了甄老太太,谁也不许用丝绸沐浴裹体。然而李富花才过世不久,金大艳和苏六斤就开始大肆索用丝绸。甄老太太一向是注重享受,也不管她们,如意当家后,一来她不愿意得罪人,二来她自己也才刚享受着这份待遇,舍不得蠲了这项,因此没过多久,罗家库存的丝绸就少了一大批,李老根和秦大力敢怒不敢言。如意趴在炕上,小容用粉扑一点一点的帮她扑上爽身粉。如意轻轻一嗅,道:“今天的粉好香!哪里来的?”小容道:“这是大玲子送给姨娘的,现在三里坡卖的最好的就是这个。”如意冷笑一声,心里暗想,大玲子啊大玲子,你年轻又怎么样,你长得像我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巴结着我过日子?想到这里,如意又恨起大玲子来,要不是这贱婢伤了牛大壮的心,他怎么会辞了差事,离开罗家村,现在自己想见他一面都不能够了。
小容一边扑粉一边问道:“二太太,听说温太医回京城了,您的平安脉怎么办?”如意叹了口气,道:“听老太太的安排吧。”甄老太太正在屋里发愁,她“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各种妊娠反应还没有结束,最最要命的是,她的肚子依旧平坦,一点也没显怀;她怕这是个死胎,便借着去庙里祈福几天的理由,跑到城里找了个西洋医生看了看,结果很悲催:甄老太太根本没有怀孕,停经、恶心、盗汗都是更年期综合症的反应。甄老太太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连着跑了三家诊所,抽了三管血,都是一个结论。这下她可是真后悔了,后悔自己凭着经验瞎猜,没有确诊就慌了阵脚,不但罗锅子跑了,还把她最讨厌的吴二秀的侄女扶上来。她琢磨了几天,该怎么跟如意说,还要想法子给如意设计个“不小心流产”的机会……甄老太太细细的琢磨着,这档子事情不好办啊,自己冷落了大梅子许久,现在是用她的时候了。那个该死的温老实,戏没做全套就失踪,果然,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
温老实其实就是甄大欢年轻时候勾搭上的情哥哥之一。温老实虽然比大欢子年纪大了许多,但他就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尤其是大欢子这种女人,少女的身子少妇的心,难得的尤物;温老实当年是一见倾心,可惜他太穷,满足不了甄大欢的物欲,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给罗永正做了姨娘,含恨离开。这些年,温老实一直靠煽猪为生,虽然人在他乡,但一颗心却在甄大欢身上,这次收到甄老太太的来信,他高兴坏了,立刻化身“太医”、带着煽猪的小跟班“药僮”、来解救“欢妹妹”的危难。他本以为不过是配合着演出戏,让大家相信如意有孕,顺便和甄大欢再续续前缘;但来了一次他就发现,“欢妹妹”老了,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完全不能让他再有感觉;第二次上门,甄老太太就委婉的说要他找人来帮忙接生、偷龙转凤云云,温老实毕竟是个“老实人”,这样的事情他哪敢做?因此温老实拿了“车马费”,回家就收拾行李;他对外假称回京城,实际就是潜逃了,连房租和看门人的份例银都一起赖掉。
罗奇的血液检查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不正常,医生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病症,只是说先观察看看。兰花花终于撑不住晕倒,罗存钱心里难受,想取消生日庆祝;甄老太太却是个要热闹的人,吩咐下去,兰花花和罗奇既然病着,就不必出来折腾了,生日照样办。这顿饭罗存钱吃的挺没滋味的,原本应该是幸福的一大家子人,现在死的死、走的走、病的病,金大艳和大梅子的歌舞很精彩,但罗存钱根本就没看下去。酒过三巡,罗存钱正准备离席,只见李金柱笑呵呵的跑来,喊到:“老爷!老爷!舅老爷给您祝寿来了!”甄老太太脸色一沉,罗存钱却是喜出望外,李富贵来了?自从李富花尾七后,李家的人就再没来过罗家,罗存钱激动的迎出去,刚走到院子里就发现不对,李富贵带着二十几个大汉,一个个表情凝重,不像是祝寿,倒像是找茬来的。
罗存钱挤出一抹笑容:“难为你还记得姐夫的生日,来来来,你跟我坐首席。秦大力,招呼下跟着的人!”秦大力刚走过去就被为首的那个穿皮靴的大汉一巴掌推开。秦大力打量了下这人,怒道:“好你个牛大壮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发财了,感情是攀上高枝儿啊!你忘了从前你那窝囊废德行了?”牛大壮冷笑道:“那是你们罗家有眼不识千里驹!”李富贵扬了扬手,道:“大壮,别跟这些人啰嗦,咱们走!”说着,一行人闯进去,一路横冲直撞,甄老太太乍见这一群人,有些慌乱:“我们这边可都是女眷,李大少爷未免也太无礼了。”罗存钱也跟着跑进来:“有话好说,这是做什么?”李富贵看也不看罗存钱,直接吩咐道:“大壮,你看看,那个女人在不在这里!”牛大壮的眼睛一路看过去,大玲子满脸通红,心跳的如同擂鼓一样;可牛大壮的眼睛在她身上并没停留,就当她是根柱子一样,大玲子羞愧的低下头去。
突然,牛大壮一伸手:“就是她!”所有人都盯着如意看去,这一刹,如意似乎看到了,乌云在天边迸裂,一线又一线的日光破云而出,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牛大壮全身都笼罩在光晕,朝她伸出了手…她终于等来了,她知道,牛大壮对她,和别人是不同的…如意心头矛盾,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太太位置,一边是牛大壮的一颗真心,她该如何选择?李富贵走上前来,看着如意傻了吧唧的样子,回头问牛大壮:“就她?另一个呢?”牛大壮摇头:“兰花花不在这儿。”罗存钱莫名其妙:“富贵你怎么了,你找兰花花有什么事?她病得起不来床了。”李富贵啐了一口:“病死了倒便宜了她!”罗存钱大怒:“我过生日,你没头没脑的来扯什么咸淡?”李富贵冷笑道:“我问你,我姐姐是怎么死的?”罗存钱尴尬了,呐呐道:“……这你不是都知道么。”李富贵手一指:“少忽悠我!我姐姐就是被这两个女人害死的!”
此言一出,罗存钱大吃一惊:“富贵,话可不能乱说啊!”甄老太太站起身来:“李大少爷是听了翠莲那丫鬟的谗言吧,我还没说这丫鬟偷懒,没照顾好我儿媳妇呢!”李富贵“哼”了一声,几个大汉冲上去把如意拉出来,往院子里一掼,如意被摔清醒了,反应过来道:“舅老爷,您可不能污蔑我啊,太太落水那晚,我根本就没见过她。”李富贵叱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来人!”说着,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翠莲。翠莲一步步上前,如意见她双目含恨,生怕她要抓挠自己,情不自禁的往后躲了几步;翠莲走进院子,冷静的给罗存钱和甄老太太各施一礼,又转头问道:“二姨娘……”如意忍不住插话:“二太太!我是二太太!”翠莲冷笑:“你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是太太。你还记得,那晚我去你房里,你和我说什么?”如意不屑道:“那么久了,谁记得说了什么?”翠莲点头:“你不记得不要紧,我忘不了。那天我去敲门,姨娘你来开的门,说你没见过太太;兰花花坐在床上看书,你们说屋里就这么点地方,有没有一眼就能看见,又说太太在哪儿应该问我这个做丫鬟的,怎么反来问你。对不对?”如意点点头,翠莲转头问罗存钱:“老爷,兰花花识字么?”罗存钱顺口答道:“不识字啊!”说完,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但他不愿意把这样的罪名扣在兰花花头上,便说:“就算她替如意拿一会儿书,也不能说明她杀了富花啊。”翠莲问道:“开个门还用得着别人替她拿书么?说不定是忙着别的事情吧,比如说,把太太推下楼去?”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牛大壮,牛大壮点头道:“我看见了,太太是从二姨娘的窗户中跌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