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如意传》孤独小姜

37、第三十七章

　　甄老太太见罗存钱愁眉苦脸，便亲热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添丁是喜事。咱们娘俩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你在我这儿吃晚饭吧。”小容去二院后，老太太从外面买了一个叫小溪的丫鬟，这丫鬟一脸憨像，但干活还算麻利，很快的，一桌子饭菜就布置好了。小溪给甄老太太和罗存钱各盛了一碗粥，那粥里淡淡的飘出一股桂花香。罗存钱闻了闻，这股子清香似乎带走了他的郁闷，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那时候的甄老太太，永远是慈爱的母亲，笑得那样温柔可亲，他只要在甄大欢身边，就是最幸福的孩子。罗存钱夹了一筷子酱菜，感慨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娘这里的白粥小菜，娘总会在粥里加一勺桂花酱，还总换着酱菜的花样，只怕儿子吃絮了。”

　　甄老太太笑的一脸慈祥：“难为你还记得。”她给罗存钱夹了一块咸萝卜块在碗中： “别乱想了，如意熬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替罗家开枝散叶，你还不高兴么？慢点喝粥，仔细噎着。”罗存钱大口大口的喝粥：“喝粥还能噎着么，娘真是不放心我。您自己怎么不吃？”甄老太太叹口气，扬一扬脸，小溪又给罗存钱盛了一碗蒸蛋羹，撒了把葱花。甄老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忘了，太医说的，让我饿两顿。”罗存钱吃着碗里的，看着小锅里的，吩咐道，“我记得奇儿喜欢吃蒸蛋，你去给三院送一碗去。”小溪答应着去了。甄老太太盯着罗存钱道：“你很在意兰花花和小五子啊。”罗存钱感慨道：“兰花花生孩子遭了很大的罪，这些年我不能再宠她，便多宠奇儿些。”甄老太太脸色一沉，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什么遭罪不遭罪的，一个姨娘，生孩子是她的本分，你也无须太歉疚，难道你想让兰花花当太太不成？”罗存钱摇头：“富花去世那时，我说过了，再不续弦。我的心意不会变的。”

　　甄老太太目光深幽幽的，盯着罗存钱道：“你念旧，你长情，我都明白。”她悠然叹息：“这些年我看如意倒是不错，这几次的丧事办的也挺体面，我想，以后就让她帮我管家。”罗存钱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之前还好，但是她最近一阵子好一阵子歹的…越发严重了…”甄老太太马上接话：“瞎说什么，如意可是吴家的人，也是你爹和吴姐姐亲自给你选的姨娘，从身份上说，她管家也算是合适的。”甄老太太突然搬出吴二秀的名头来，罗存钱不敢顶嘴，委婉道：“如意也怀孕了，她能帮着您管家多久？”甄老太太一笑：“我不是逼你续弦，我也不想让如意做太太，但是咱家不能后院无主，你只需要给她加个空头名分，叫她做个‘二太太’，让她安安心心的帮我也就是了。”罗存钱细细品咂着“二太太”的意思，终于叹了口气道：“娘，后院的事儿，您做主吧。”

　　次日，甄老太太便叫如意过来，和她说了管家的事情，如意心头一沉：“不是让我做太太么？这‘二太太’算哪个位份呢？我都没听说过太太还有二有三的。”甄老太太慈祥的笑着：“你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连三妻四妾都不知道么，二太太就是三妻中的第二个啊。再说了，你们吴家什么身份，能和李家相比么？事情要一步步来，你急什么？先让你管家，又给你名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若是你能生个儿子，我才能有理由让老爷把你扶上来。”如意虽说号称读书识字，但读的不过是一些闲书野史，那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三妻四妾”，但她又不愿露怯，便说：“可是…可是我没有……”甄老太太一瞪眼：“温太医说你怀的是个男孩，你就肯定能生个男孩！”如意见她如此肯定，胆气也壮了些，问道：“那个太医开的药，我吃不吃呢？”甄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吃什么？都交给我，我拿出去换钱才是正经。”如意只得点头称是，又担心让别人看出来。甄老太太冷笑道：“我已经和李老根说了，你现在是二太太了，这一胎怀的又不易，以后隔一个月让温太医给你看一次，不让别人看。你可放心了？”如意感激不尽：“这要花多少钱啊…”甄老太太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又扶了扶鬓边一支簪子，淡淡的说：“你都是二太太了，别这么小家子气，这几个钱算什么？”说着，甄老太太叫如意附耳过来，仔细的嘱咐她几个月后腰上要绑个垫子如何如何的，如意一一记下了。

　　“怀了孕”的如意这下子可金贵起来，自从当上“二太太”后，二院上下的份例都高了一大截；村里人都说罗存钱下的好大一盘棋，谁能想到未来的太太竟然是这个吴如意呢？苏六斤的态度又变得像当年那么谦恭了，金大艳也消停了；大梅子几次明示暗示，想求几丸宫廷秘方吃吃，都被如意挡了回去，大梅子心里暗生怨恨。如果说兰花花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替如意高兴的人，那么大玲子也许就是最不高兴的人，虽然她的份例也升上去了，但她心里存了个疙瘩，自己当年这么得宠，都没能怀上，怎么吴如意去了趟书房就能怀上呢？她倚在二院侧房的门口，看着去如意屋里贺喜的人群你来我往，羡慕不已。大玲子知道，最近牛大壮似乎发了笔财，先是辞了罗家的差事，又置办房子，还买了十几亩地转租给别人种。大玲子叹了口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自己怎么就没那个命呢？如果自己还和牛大壮在一起，现在也许已经嫁给他，过着富足的小日子了，她摸了摸手上那个银戒指，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想着想着，大玲子狠下了心跑到如意屋里，说自己想去集市上买衣料，晚饭不回来吃了。如意正沉浸在满屋子的礼物中洋洋得意，哪还管那么多，她扬一扬脸，大玲子便知道她同意了，回屋收拾了一下包袱卷就出了门。

　　李荣保感激牛大壮救了李富花，赏了他好大一笔钱，又夸他好力气好身手，要他以后做李富贵的保镖。牛大壮一听条件这么好，哪有不肯的，他高高兴兴的买了新房子，这四合院地段很好，就在村口的大路边，临近三里坡集市。牛大壮正一个人在屋里打扫，他边收拾，边盘算着再买几件好家具，把山沟沟里的爹娘接过来、再雇一个丫鬟；自己还没去过省城呢，以后跟着李富贵，别说省城，也许京城也能去上；要是自己还在罗家护院，一辈子都过不上这样的日子，看来李家才是真地主，自己一定要好好干。牛大壮正想着光明的未来，就听见大门外有人叫道：“牛哥是住这儿么？”牛大壮立刻就听出来了，他出去开了门，果然见到了大玲子，他有些尴尬：“玲姑娘，你来我这儿有事？”大玲子没想到他这么冷淡，顿时脸就红了，说不出话。

　　牛大壮觉得不妥当，正要关门赶人，只觉得身上一热，大玲子已经扑到他怀里：“牛哥，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牛大壮脑中一蒙，本能的把大玲子推开，见左右没人，便一把将她拉进院子里，又关上了门，低声喝问：“你这是要干嘛？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大玲子不说话，只是伸出了白生生的手臂，像水蛇般绕上了他的脖子。牛大壮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大玲子的那双手柔软如绵，所经之处，便似点燃了小小的火苗，一点一点烧灼着他的皮肤，让他无端地生出一种原始的渴望来。大玲子的气息温柔地拂在他的耳边，她娇声道：“牛哥，我好伤心……”牛大壮又是渴望又是畏惧，他忘不了大玲子当年那绝情的样子，但他很难拒绝这份送上门来的娇艳身躯。牛大壮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疼痛在一瞬间清醒了他的头脑，牛大壮第二次推开她，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事？”

　　大玲子豁出去了，她用前胸贴上了他坚实的手臂，牛大壮从没这样接触过女人，他喉头一动。大玲子轻声道：“牛哥，我好想你，你感受到了么？”牛大壮还有一丝理智，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响着一个声音“这个女人不是玲子妹妹，而是罗老爷的通房丫鬟”，但他嘴里却只能说出一个字：“不，不……”大玲子突然红了眼眶：“牛哥，你嫌我脏么？还是说，你心里喜欢上了别人？”牛大壮压抑着冲动说：“没有……我没有……”大玲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敢说，四妞逃婚不是因为你？你看守她的时候，是不是和她有了感情？那天你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我就知道了！”大玲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认定了的，他心里只有她，再无旁人。可提到四妞，牛大壮就联想到如意，一瞬间，如意那张脸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的欲望一下子就消散无踪了。牛大壮深深的呼吸了几次，问道：“你已经是老爷的人了，为什么要勾引我？”大玲子很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牛大壮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她苦笑道：“牛哥，我过的并不好…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让我后半生有个依靠而已。”牛大壮怒了:“所以你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种马？！”大玲子红了双眼：“不，不是那样的，你是我孩子的爹。”牛大壮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玲子，一字一字的说：“你的孩子只会管罗存钱叫爹！”大玲子有些急切：“老爷年纪大了，我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能怀上！你比老爷年轻，强壮，你……”牛大壮的眼里有一点因愤恨和失望而生的泪光，转瞬干涸：“你找我，不过是我有可利用的地方而已。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着，他打开了院门，大玲子的脸涨得通红，终于，她反应过来，牛大壮不是当年任她呼来喝去的傻男人了，大玲子捂着脸，飞奔而去。牛大壮回房一口气灌了一壶茶水，他低下了头，为自己逝去的青春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