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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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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的心头闪过一丝寒意,她的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跑回二楼,敲开了如意的舱门,如意打开了门,兰花花坐在床上,拿着本书翻着,翠莲飞快的扫了一眼道:“太太呢?”如意诧异道:“太太?我们这屋子就这么大,你看太太在不在?”兰花花也说:“你是太太的丫鬟,太太不见了,你不知道,还来问我们?”翠莲顾不得和她争执,转身就奔向甲板,边跑边喊:“秦总管,是谁落水了?”秦大力见她慌慌张张的跑来,远远的喊道:“牛大壮掉下去了!”如意听见这句话,心头一惊,也走向甲板,兰花花在后头跟着。
大玲子也听见这句了,她心里对牛大壮还有那么一丝关心,便推着罗存钱出来看看情况。众人站在甲板上向水面张望,过了很久,水面忽然迸裂,牛大壮夹着一个人吃力的游过来,翠莲看着那人的衣服,大喊一声:“是太太!”罗存钱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牛大壮游到船边。秦大力扔了绳子下去,牛大壮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把绳子缠在腰间,示意秦大力拉他们上来,秦大力哪有这把力气,又叫了划船的船夫来帮忙,这才把两个人都拉上来。罗存钱抱着李富花就往船舱跑,如意等人跟在后面;牛大壮坐在甲板上,冷风一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大玲子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牛大壮,还是跟着大部队进去了。
第一个发觉李富花落水的正是牛大壮,他知道罗存钱正在和大玲子亲热,他几乎可以想象罗存钱那下流的样子和大玲子那欲拒还迎的样子;打断他幻想的,是那一声闷响,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从二楼摔下,先撞在左舷栏杆上,又掉进河里。他本能的就跟着跳下去了,夜晚的水里很黑,牛大壮几次浮潜,都没能找到方向,随后他游上水面,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他看见了,一大团身影正在下沉,他奋力的游过去,抓住了那人的衣角,这斗篷实在是太沉了,牛大壮拉不动;他强忍着快到用尽的氧气,把这件碍事的斗篷扯掉,这才拉着李富花浮了上来。
李富花头上一块淤青,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罗存钱心里这个后悔,出门没带上江五福,他依着船夫说的方式替她压了压胸口,又嘴对嘴的吐了几口气,李富花没吐水出来。罗存钱急了,问船夫:“咋回事啊?”船夫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迅速的往下一个镇子启航。甄老太太也被惊动了,带着罗静从那船上过来看。罗静一进屋就扑到李富花床前,甄老太太急急的捻着手中的佛珠,默默念念有词;翠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罗存钱喝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太太掉进河里?秦大力,掌她的嘴!”秦大力答应一声,撩起袖子便开始下手,众姨娘们眼看翠莲挨打,谁也不敢作声。罗静见翠莲脸颊红肿,有些不忍心,便说:“这丫头平时还算尽心,先别打了,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翠莲转头看着如意:“太太让我来找老爷,说有重要的事和老爷说,然后太太自己去找二姨娘问话了……”如意十分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整晚都和兰花花在一起,并没见过太太!”兰花花也站出来说:“我们确实没见着太太。”罗存钱迟疑道:“你亲眼看见太太进了二姨娘的屋子?”翠莲张了张嘴,她确实没看见,她不确定。如意见翠莲不说话了,胆子也壮了,说道:“明明是你偷懒出去逛,太太一时头晕才落水的!你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这样陷害我?”翠莲哭道:“我没说谎!” 这时,罗静突然哭叫起来:“娘!娘你怎么了!”罗存钱转身一看,李富花已经没了呼吸。
罗存钱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李富花冰冷的面庞,闭上了眼睛吩咐:“让船夫调头吧,我们不去江南了……”秦大力赶紧出去吩咐,全速返航,越快越好。众姨娘见罗存钱这副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各自散了。罗存钱突然叫道:“如意,你留下。”如意不禁一哆嗦,兰花花似乎觉察到她的恐惧,便拉住了如意的手,用力握了握,希望能够传递给她一点力量。如意感受到兰花花的手心里也都是汗,心更虚了。罗存钱又说:“如意,把门关上。”如意关了门,摸出一条帕子,假装擦了擦眼泪。罗存钱搂住罗静哭的簌簌发抖的肩膀,宽慰了她几句,转头对如意说:“宗儿的丧事你操办的不错,富花的事,回去你就立刻着手办起来。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好好整!”如意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落地了,她看了看甄老太太,甄老太太把念珠往衣襟上一别,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扶了扶鬓边的簪子道:“如意历练历练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若是办的不妥当,亲家那一关肯定过不去,眼么前儿的事,要是亲家问起来,富花是怎么死的,你怎么回答?”如意定了定心,看了看罗存钱和罗静,道:“我只能实话实说,太太确实是突然病发,不慎落水的。亲家老爷若怪咱们照顾的不好,也只能认了。”
甄老太太突然双目一瞪:“不对!不是咱们罗家照顾的不好,是这丫鬟的疏忽。”翠莲脑中乱作一团,她真的后悔没有陪着李富花一起去找如意,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又不能强说是如意和兰花花把人推下去的。翠莲举起双手,左右开弓的扇了自己十来个耳光,边扇便说:“是我没用!是我有错!”原本红肿的脸颊很快就打破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罗存钱挥了挥手,道:“够了!你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你先出去吧…静儿,带着翠莲回你那边去,我想单独和你娘呆一会儿,如意你也出去。”罗静三人走了,屋里只剩下罗存钱和甄老太太二人。
罗存钱沉默了半天,说道:“娘,以后要辛苦您持家了。”甄老太太微微一笑,烛光下她四十来岁的面庞风韵犹存,道:“我本来想偷懒享个清福,现在是不得不劳碌啊,你以后续弦,一定要找个有本事又身子骨硬朗的,喜悦和富花,都不是结实身子,这一个个花一样的年纪就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难受的很啊。”罗存钱盯着甄老太太道:“我知道,娘你不在乎这些。富花生前留有遗嘱……”甄老太太的身子顿时就坐正了:“她嫁到罗家,就是罗家的人了,她的一纸一物都是罗家的,立什么遗嘱?”罗存钱冷笑道:“她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我丈母娘给她的体己,不都是李家的么?富花的遗嘱有两份,我这儿一份,富贵那儿还有一份。”甄老太太脸色一沉:“既然有,就按她的意思分呗,你也不必和我说了。”罗存钱就跟没听到似的,把遗嘱大概说了一下。甄老太太就抓住两个要点:第一,这里面没有她的名字;第二,金银首饰全给翠莲;顿时火冒三丈,骂到:“我就说翠莲这小蹄子有嫌疑,肯定是她在外面有了野汉子,为了早点拿到这些珠宝,这才故意不好好照顾富花。这样的贱婢怎么还不送到官府去?谋害主母,这可是死罪!”
罗存钱看着甄老太太狰狞的脸,心里有数了,冷静道:“谋害主母当然是死罪,可惜我没有证据;翠莲是李家的丫鬟,还是发回李家去,让他们处置的好。江五福和我说过,富花这病不好治,是心病,娘,你可知道她病在何处?”甄老太太有些不自在:“富花这孩子产后失调,再加上宗儿的事情,心病难医,她要是没生过小二和小七,也许就不会这么早早的去了。”罗存钱握住了李富花的手,把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道:“嗯,她要是没生孩子,也不会死…娘,您一直这么替我着想,我都懂,董大仙那副药您可真是花了血本了。”甄老太太面色一变:“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罗存钱转头盯着甄老太太:“您是我娘,我做儿子的不能不孝顺,但这事您办的也太不漂亮了,一千两怎么够他花呢?我给了董大仙两千两,他就什么都告诉我了,这副避孕药断了喜悦一生的希望,也亏了富花的身子。”
甄老太太脸色苍白,牙齿得得作响,争辩道:“原来你是说这个,姓董的无耻之徒,居然骗我说这是生男秘方,我也是上了他的当啊!”罗存钱叹了口气:“娘,你到这时候都不跟我说实话,难道我还是外人么?就算您说了实话,我又能把您如何呢?您还是我的娘啊…”甄老太太板着脸,不肯说话。罗存钱失望了,他硬着心肠说:“富花去了,静儿要守孝三年,她舅舅的意思是,让她和晃儿一起去外国留学,见见世面。”甄老太太一惊,手指骨捏的咔咔作响:“这怎么成?没听说过女孩子家出去抛头露面的!再说滕家的定礼都送过来了,眼瞅着人就要嫁过去,这算什么事儿啊!不成体统!”罗存钱冷笑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是静儿的亲爹,她的事儿我就做主了!那姓滕的小子不过是放牛的出身,能不能配上我闺女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三年的孝,有什么不能等的!他要是等不及,就娶别人家的姑娘吧。”甄老太太被那句“夫死从子”噎的一口气上不来,指着罗存钱“你你你你”的“你”了半天,站起来就要走。罗存钱也站了起来,道:“娘,我不打算续弦,您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以后娘可以完完全全的当家做主了。”甄老太太看了罗存钱一眼,转身出门,也许是今晚的风浪太大了,甄老太太似乎有些晕船,她从胃里返上来一股恶心。
如意回到房间,兰花花果然在屋里等她,兰花花关紧了房门,道:“太太已经死了,翠莲什么都没看到,就算是她一口咬定咱们,老爷也不会信她的。”如意自言自语,像是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不干咱们的事儿……”兰花花温言道:“本来就不干咱们的事儿,她不在自己屋里呆着,非跑来抓着咱们问茉莉得病的事儿,姨娘屋里就这么点地方,一时挣扎不开,跌下去了也不稀奇。”如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妹妹,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你可别…可别……”兰花花露出那样诚挚的笑容:“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