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如意传》孤独小姜

26、第二十六章

　　晚饭后，江五福来给兰花花请脉，他思索了半天道：“这病说来也怪，前些日子你嘴角生疮，倒是中毒的迹象，现在这…却又不像了。我实在是想不通；我问下，你祖上有过这样的病症么？”兰花花脸色一沉，斩钉截铁的说：“没有！”江五福见她恼了，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出去和四妞说话。

　　如意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病的记载，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她忍不住问兰花花：“我不是要江大夫嘱咐你万事小心么？你怎么会中毒呢？是粽子对你下毒了？要不就是李富花？”兰花花苦笑道：“都不是，这次是我自己弄的。”如意傻傻地看着兰花花，兰花花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我一直查不出凶手，没法替你们伸冤，后来我想着，只有凶手重新犯案，姨娘又有不在场证据的话，老爷太太才能相信姨娘是清白的。”如意十分感动，又有些后怕：“你实在是为我牺牲太大了。要是被人查出来……那……那……”兰花花冷笑道：“就凭他们？他们真要是那么英明，怎么就查不出粽子冤枉姨娘的事儿呢？你放心！”兰花花还有半截话没说出口，她只当是服药后嘴上长几个疮，却没想到病情会发展的这么严重，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二天，如意早早的去甄老太太屋里请安，这么久没见，甄老太太还是当年那副珠光宝器过大年的样子。如意深深福了一福，她抬起头，只见甄老太太捻着佛珠看着她笑，便站起身来。甄老太太一指炕沿道：“你来得真早，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坐下吧。”如意侧着身子坐下，来福家的端了两杯茶来，甄老太太用盖碗撇去茶叶末子，啜了口茶，把茶杯放下，抚了一会儿腕上的镯子，对如意努了努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你在柴房喝不到这样的好茶吧？快尝尝。”如意捧着那杯茶，就像是捧着一份天大的恩典，慢慢的喝了一口，赞道：“我从没喝过这样的好茶，入喉生津，满口余香。”甄老太太盘腿坐炕上，用茶杯盖敲着茶杯道：“茶么，总是新的好，人却是念旧情的。从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重提，但是就算把你放出来，也不代表你就是完全清白的。苍蝇不钉没缝的蛋，怎么不冤枉别人，单单冤枉了你呢？”如意低头道：“老太太说的是，从前我也有不周全的地方，这才被小人着了道儿。”

　　甄老太太点点头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也别怨存钱心狠，如果他不囚禁你，也平不了大梅子的怨气。既然出来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如意情不自禁地跪下：“我爹爹没了，我无依无靠的，往后一切，还请老太太垂怜。”甄老太太笑着扶她起来：“你还不算笨，你看咱家里，李富花背后有亲家李荣保的支持。高喜悦的爹也成了咱们罗家庄子上的第一大管事了。就连你原来的那个丫鬟，叫粽子的，她爹也出息了。只不过吧，有爹撑腰的人往往主意也多，我一个老婆子，喜欢清静，不喜欢那么多主意。”如意看着甄老太太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对那句“喜欢清静”十分的怀疑，但这念头也只是一转；如意把今天刚戴上的宝石镯子摘下来，轻轻的放在炕桌上，推了一推。甄老太太表情十分和蔼：“你既明白，我便收你这一份孝心。”如意这才起身告辞，又去李富花屋里请安；罗存钱已经跟李富花交待了一番，因此李富花态度很和善，先是宽慰了一番；又问了如意饮食起居是否习惯；又承诺肯定会找出当年的凶手替她伸冤；又叫大梅子过来，劝解两人不要再生罅隙。

　　大梅子虽然对如意还没有完全介怀，但既然真凶二次犯案，她也不再像当年一样失去理智的要如意偿命。高喜悦等人对如意仍和从前一样；只有粽子很尴尬，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看如意。唠了一会儿，李富花便吩咐各人散了。如意正往三院走，就听到粽子在后面喊：“那个谁！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如意回头斜了她一眼，叱道：“怎么，现在连人都不会叫了？什么谁谁的？”粽子的脸有些扭曲，急道：“你是不是告诉老爷，是我给大梅子和兰花花下的药？当年的事是我陷害了你，冤枉了你？”如意瞪着她道：“难道不是？呵呵，老爷宠你，自然会信你，你有什么好怕的？”粽子一个踉跄，转身飞奔而走。

　　如意见粽子离开，心情大好，她不自觉的就逛到了花园里，痴痴的想，若是自己用花做一道羹，罗存钱会不会喜欢呢？正在发呆，就听见牛大壮的声音：“是三姨娘么……？”如意站起身来，果然见牛大壮走过来，如意心跳加速，低声道：“你我原不应该这样见面的，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牛大壮的脸红了：“三姨娘，我之前求你的事儿……”如意一愣，压抑了下躁动的心，说道：“我不会忘的，过几天我就想法子帮你求个好差事。”

　　牛大壮踌躇了半天，鼓起勇气说道：“我的差事可以慢慢再说，姨娘能帮大玲子换个差事么？”如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着他道：“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哪能人人都帮呢？”牛大壮嗫嚅着道：“大玲子现在很可怜，她被贬去了花房当差，昨天我碰到她。她的手……全是冻疮。”说着，脸上不觉多了几分怜悯爱惜之意。如意打断他道：“她一诉苦，你就原谅她了？”牛大壮点头道：“在这府里，我只能求姨娘了，若是姨娘怕麻烦，那索性只帮她吧，我还做我的护院。”如意抬起头，似乎想从牛大壮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牛大壮的表情是那样的诚恳坚定，如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径自走了。

　　没过几天，粽子被叫到书房去，罗存钱对着桌上的一堆账本，铁青着脸；李老根和秦大力站在两边都不说话。粽子觉得气氛不对，但还是行了个礼：“老爷，您找我？”罗存钱忽然将手中的账本全抡到地上，喝道：“李老根，你来说。”李老根严肃的说：“我核查了近三年的账本和水货市场的价格，又派秦大力去鱼塘和城里鱼市打听了，桂老头压价采购品种不好的鱼苗，然后又用自己配的催生素催肥，平时一年能产一池子鱼，现在一年能产三池子鱼，转手他就能卖个高价。”粽子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不是赚钱了么？”罗存钱一拍桌子：“赚个屁！你爹赚的是黑心钱！”粽子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李老根继续补充：“桂老头是一年买了三拨，怎么报给公中的账上只有一拨的钱啊？而且按照他的进价来看，公中拨给他的银子根本就用不了，剩下的本钱哪去了？”秦大力也说：“光是昧银子也就罢了，你爹养出来的鱼蟹，现在鱼市根本就不收了，说人吃了要生病的，咱们罗家渔场的名声和信誉都被桂老头败坏了！”

　　粽子浑身发颤，磕磕巴巴的说：“老爷，这事我完全不知道呀，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黑罗家的银子啊！”罗存钱的嘴角含着冷漠的笑容，说道：“你不知道？最近我天天在你屋里观察，你的那些簪环首饰、古董摆设都是哪里来的？你一个月才几个钱？你爹的钱又是哪里来的？”粽子不能辩解，罗存钱眼底的厌弃已经显而易见，他呵斥道：“这时候你还装傻？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爹关起来了，你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什么府里人多事多花钱的地方多，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胡说八道！你说谁是鬼？难道李老根收了你们家的贿赂？还是秦大力？全是扯淡！还不是花在你身上了！”

　　粽子哭的梨花带雨：“老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罗存钱站起身来，边走边说：“你还嘴硬？你撒谎脸都不红啊！你说！当年是谁指使你下药的？这次又是谁指使你下药的？”粽子吓得面无人色，哭道：“不是我害的兰花花，我真的没有做过！”她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招起罗存钱的火气来，骂道：“除了你谁还能有这药？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要说不出来，那就是你一个人干的！”粽子连连磕头：“老爷，我糊涂脂油蒙了心，我贪了钱是真，但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还是那句话，当年真的是三姨娘指使我的！这次兰花花的事儿我不知道！”罗存钱扬一扬脸，鼻翼抽搐，鼻孔深深的放大；李老根会意，便吩咐道：“你爹不能管渔场了，还是回去种地去，老爷仁慈，你爹贪渎的事就不报官了，张扬出去不够丢人的，至于亏空的银子，明天秦大力带人去你家盘点盘点，能折卖多少算多少吧。若不够，就涨在以后的田租子里。” 粽子含泪说道：“谢老爷恩典……”
　　罗存钱冷笑道：“我真是想不通，你爹贪我的钱，你又害了我的孩子，这对你们家有什么好处？上次我原谅你，不代表这次我也能原谅你，你这样贪婪的毒妇，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李老根，带她回三院，让如意处置她吧。”话音未落，只听地上“咕咚”一声，粽子已经晕了过去。罗存钱看着她，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又想起兰花花和她肚里的孩子，心一狠，就吩咐李老根：“把她关到柴房去，明天天一亮就送到三院。”李老根点了点头。

　　次日，粽子被捆着拖到三院的院子里，三院门口聚了一堆人，李富花高喜悦等人全来了；如意看着这个昔日的陪嫁丫鬟，心里又气又恨；问道：“你为什么要冤枉我？”粽子死死地咬着下唇，唇上几乎都沁出了血，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我没冤枉你…”李富花眼中闪过一丝疑忌的光，她走进院子，四妞连忙搬了把椅子出来，李富花坐下，问道：“你说实话，或许三姨娘还可以饶恕你，你一时意气，拗着脾气死犟，对你和你的家人又什么好处吗？”小新也劝：“粽子姐，您可千万别糊涂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求谁也不管用了，您做了什么就自己招了吧，别平白连累了旁人。”

　　李富花立刻醒觉：“你是伺候粽子的，她平日里做过什么你知道吗？”小新怯怯地看了粽子一眼，犹豫道，“粽子姐脾气不大好，她经常打骂我，也暗地里骂过太太，骂过三姨娘和诸位姨娘…也骂过兰姐姐…但下药的事情我不知道，不敢乱说。”李富花听她这么说，脸色一沉。粽子瞪了小新一眼，猛地仰起脸来，盯着如意道：“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呢？你明明看出老爷喜欢我，却一定要把我赶出去。”如意忍不住笑了：“你也不照照镜子，要不是你爹能赚钱？老爷会看上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粽子不服气道：“老爷不喜欢我，难道他就喜欢你吗，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呢？好歹我爹还能赚钱，你爹又算是什么东西？”如意听粽子骂爹，这口气哪还能忍，操起门边的笤帚就往粽子身上脸上抽，边抽边骂：“去你爹的！！你敢说我爹！！！要不是你这贱婢，我怎么会被囚禁？我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粽子躲不过，被抽的满脸是血，李富花不忍，叫到：“行了！差不多得了！”四妞把笤帚抢下来，劝道：“姨娘，仔细手疼。”如意的气稍微平了些，她看着粽子血迹斑斑的脸，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问道：“是谁指使你的，不说我就撕碎了你！”粽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的说：“就是你！”

　　李富花站起身来：“再攀扯别人，只会越来越是非不清。这事就到粽子为止，再没有别人了。我见不得你这打打杀杀的样子，如意你也别太过了。”说完，李富花就走了，高喜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走了，金大艳等人本来就看不上粽子平日里张狂的样子，居然一个求情的都没有，大家很快就散了。如意见李富花离开，突然转出个念头，她干嘛这么急着走，会不会是心虚？那“祖传生男秘方”的事和李富花肯定逃不了干系，这事会不会也是李富花买通粽子下的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