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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再入枫华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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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哥早在众人开完会的时候就被打发出去,和九天之一的李复一起前去恶人谷了借飞行坐骑。
唐不语中间醒来了一次,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十年不生病,一病如抽丝”,醒过来后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夜里就发起了烧,还是花哥不眠不休照顾了一夜才退了烧。不过人过了两天都没有醒过来,按照21世纪的话来说,就是「自我修复」期。
文仁去看了炮哥两次,并没有哭,每次呆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又出来了,然后气势汹汹地跑到大师面前,让大师教她武功。
众武林高手看到文仁如此奋发图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别说是他们不想教,早在枫华谷的时候众武林高手就想教文仁一些防身武艺以防不测了,但这小妮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两天不是肚子疼就是脑袋疼。如今这般上进的劲头可是让众人心里打了岔,有欣慰的,也有观望的。不过文仁还真是铁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但是呢,几个老师却是苦了脸。
大师和文仁相处的久了,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亲不亲的问题了,大热天的站在客栈的庭院里,脱光了膀子,露出一身精瘦肉教文仁简单的武打。
佛家子弟主修禅武,招式简单实在,不涉及的内功部分的功法是淬炼肉身的最好的武功了。但是教了有三天,文仁也是刻苦学习,勤奋用功,半拉子都没划水,奈何就是领会不了武学中随心凭意的那种意境。
蹲个马步还好,做个把式也还像样,但是一遇到练习的切磋,看到人手上来第一下还是双手护头,一秒钟跪在地上,蜷缩得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
就是不跟她切磋,直接让她打:那拳头打在身上,不用力的时候如同白云飘飘,似有还无;用力的时候呢,那就是深浅有致,活血化瘀——总之一个词,没力道。
泰和摸着头,真是愁得连头皮都要没了。你说他们这些人哪儿有师父是这么一手一手教的,三天对于这帮武林娇子来说,早就招式力道比划得有模有样了,哪儿想到教个新人是这么的费劲。
泰和急得替文仁出了几脑门子的汗,奈何眼前的就是块烂泥,怎么都不能扶上墙。泰和看着眼前还在一板一眼连招式,可是处处发力的动作都不对的文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试图委婉地说道:“阿弥托福,文仁如果为了强身健体,每日扎扎马步也就可以了,没必要学这些招式;如果要是为了防身,还是请教天策府多学几手擒拿才是正经。你如今根基太弱,我禅武的精髓怕是要很久才能领悟,并不适合你。”
文仁撇了撇嘴,说:“行,我知道我不是好学生,也没想当武林大侠,那我去找军娘学点儿招式。”
看着文仁屁颠屁颠地跑走,泰和终于呼了口气——终于不用为这小祖宗操碎了心了。
军娘听了文仁的请求倒是二话不说,放下长枪就来到空地教文仁,一旁还有军爷观摩。
军娘不教人的时候还挺娇羞,不多话,性格也软。可是一当上老师,就是说一不二的风格了。
“与敌人战斗多有变化,天策武学变换无穷,综短身近战和马上远战为主要套路。不过你只要学一些擒拿之术,虽然只能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宵小,于你也算是够用了。我边演示几套擒拿,你看好了。”
“呵!「拧腕断臂」。”
“哈!「反手封喉」。”
“吼!「仰撞搬腿」。”
……
一来说了十几个动作,都是军娘在旁边做,军爷在一旁指点。等着军娘都说完了,军爷转头过来问道:“这几个动作也够你对付别人的了,平时练练也有强身之功效,只不过,演示了一遍,你看懂与否?”
文仁摇摇头——没看懂。
军爷叹了口气,“也罢,你之肉身未加淬炼,于练武一事也是初学,并无根基,资质也薄,让你强记这十八式也是强求。百看不如一练,与其口述,不若身体力行。绮秋,你便带她练一练。”
“是!”军娘得了令,立马一个挺胸抬头。
“你把手给我。”军娘站到文仁面前,严肃地看着她,文仁不明所以,伸了左手出去。
“我便教你第一式,「拧腕断臂」!看招,哈!”
……咔嚓。
“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响破天际。
大堂内,文仁捂着自己肿得跟个大碗馒头一边儿粗的手腕,眼泪在眼圈儿里转了几遍,硬是没流下来。
徐离仁拿出自己别在腰间的一个小布包,看起来一块手绢的一般的大小,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硬生生的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五寸长三寸宽五存高的三层医药箱!文仁站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直了——时隔这么久,虽然物质主义的理念早就崩塌,但是没回看着从无中变有还是有种大变活人的感觉,太惊悚了。
不过介于自己的箱子和戒指更不科学,这种变个医药箱什么的也不算个事儿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文仁还暗搓搓的瞥了一眼身边暗自自责的军娘的腰间——那里正好别着一个暗红色的手绢,配着那红底银边的腰带,嘿,真是显得小腰特别的细!
“咳咳。”一旁的花哥清了清嗓子,“文仁,把你的手给我。”
文仁听话的把手给了出去。
花哥轻柔地转着文仁的手腕。手腕处传来阵阵酸痛的感觉,不过还能忍受住,文仁咬着牙,然后“咔嚓”一下,伴随着一下剧痛,文仁的手被放了下来。
那一下疼得文仁眼睛都看不清了。
缓了一会儿,文仁才睁开眼睛,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不那么疼了。她一脸神奇地看着花哥,花哥神情自若:“好了,你的骨已经给你正回去了,涂几天消肿的药就好了。这几天还是不要习武了。”
一旁嗑着瓜子的唐彩儿十分不解:“你说你这是遭什么罪啊,心血来潮要学武打。前几日和秃子学禅武,你扎完马步就站不起来;今天呢,你又被军娘给卸了腕子。多遭罪啊,你怎么想的啊,之前不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唐彩儿一席话把一旁的军娘说的更加羞愧了——泰和好歹还教导文仁两天呢,今天自己一上任就把学生弄伤了,真是有负重任……
文仁安慰地拍了拍军娘的肩,叹了口气,“这次沙漠回来,我想了很多,我想要改变自己,怎么说呢,我不想在成为那个扯后腿的了。虽然说来也挺可笑的吧,之前跟你们来寻找这个瑰石,只是因为二少他们的威胁(躲在门口偷听的二少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可是渐渐的,我看到了这么多因为瑰石而遭到人祸的人,还有和你们走在这条寻找瑰石的路上的时光都让我觉得很值得。可是我太娇气了,这次只是沙漠,我就忍不住自己的口渴,还让炮哥背着,连累他病倒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艰难险阻,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一个人,所以,我想变强,变得可靠……”
“所以你就想学武?”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秀娘一脸震惊,她纠结地说,“这心是好的,只是你这根骨……”
“我不怕!哪怕我根骨不好,只要我好好练,总有一天会成为大侠的!”文仁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握着她的白面拳头,一副我已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
七大门派所有人加上明教喵女都忍不住扶额——少女真的不是我们打击你,你这梦想还是歇歇吧。
花哥笑眯眯地看着文仁:“文仁,你有没有兴趣做个辅医?”
还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当中的文仁茫然地看着花哥:“啊?”
“所谓辅医是专门研究如何在战场上提高战士的攻击的医者。这些医者要用不同的药物贴在战士的穴位上,当战士内力运转的时候便能激发药性,从而使得药物顺静脉流至全身,达到提神、兴奋、激发内力的作用。而下了战场,辅医也要用不同的药物或者针灸,让战士重新平静下来,不至于因为一时的激发而伤害了身体。”
文仁撇了撇嘴,通俗点来说,不是就给人增加增益 buff 吗……
“不过,”花姐浅笑地对文仁讲,“要想成为辅医要识得人体十二经四百一十九穴位。成为一个辅医可不比成为一代大侠要简单哦。”
转身,花姐又沉吟道:“不过比你的大侠梦还是要轻松来的轻松些,没准儿有朝一日,你还能帮到唐不语呢……”
“我学!我学!”文仁举双手双脚,强烈要求要加入辅医的学习。
花姐看着文仁两眼放光的样子,难得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她对文仁点头道:“那找我师兄就可以了。离经易道心法中,江湖中我师兄要不是第一也就没人能当第一了,教你辅医之术绰绰有余。还有……”花姐恶劣地停顿了一下,“不语可是醒过来了呢。”
只觉面前一阵风卷残云,再睁眼文仁已经消失在众人眼中了。各大门派高徒一方面为了自己不用再教文仁学武而松了口气,一方面又为这女子真挚又直接的感情觉得好笑又敬佩,一时间中人心中对文仁的看法倒是几波三折,最终还是定义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是表面上站在门口练剑内里却仔细听着屋里对话的二少,放下了手中的轻剑。
夕阳下,长长的睫毛打在了二少的脸上,成了一片阴影,让人不自觉地为他难过。
文仁一路小跑来到了炮哥的房间,又堪堪地在门口收了闸。
“还不进来?”门内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怎么着,你准备一辈子在那儿杵着,当门神啊?”
文仁本来还有一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被炮哥这么一搅合,这个人恨得不行。气势汹汹地推门进去了。
一进去,看到炮哥还是白蜡蜡的脸色,那股‘老子闯天入地谁都不虚’的气势瞬间散了个无影无踪。
唐不语看着文仁那小媳妇样,心里乐得不行,难得的没绷着个脸和文仁对掐。他拍了拍床铺,说道:“坐啊,站在那里干嘛,我又不打你。”
文仁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恨不得能一步□□,然后十分矜持地坐在了炮哥的床上,低头低得跟个小学生认错一样。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话:“你身体好点儿了没?”
炮哥笑了:“好多了,你看我这儿不是没事儿了么?”
话音一落,两人又相顾无言好久。
唐不语觉得这不是个事儿,这次文仁来看他,他其实想解开文仁心中的心结的。毕竟,那沙漠里他为文仁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他希望文仁好,他看不得她受罪。
爱恋、自责、不舍……那一大片的负面情绪堵在他心坎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后悔自己当初领命寻找这瑰石——也许这样,文仁也不会被他们带上走这么一条艰险的路。
他又庆幸自己接受了门派的委托——只有这样,他才能见到这个让他越来越喜爱的女子。
唐不语半靠在床头,看着文仁比刚见的时候消瘦好多的侧脸,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不过他还是半打岔地说道:“怎么着,拖油瓶?听苏离那女人说,你最近吃了仙药了,不怕苦不怕累,还找泰和那秃驴学武去了?”
“嗯,不想在拖你的后腿……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在沙漠里脱水,所以我想学学武,练练耐力,同时以后没准儿上战场我也不用躲在你们身后了……”文仁蔫蔫地说。
唐不语嗤笑了一声:“就你?就是学了八十年也是躲在人身后的命。你呀就乖乖的被别人保护吧……”
“那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要看着你死吗!”
唐不语还没说完的话被文仁的一声低吼又重新塞回了嗓子眼里。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哭成了个泪人,似乎是要把毕生的眼泪都哭完一样。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不会打架也不会治病!一路走来,都是你们在照顾我……我知道自己没用,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过来……如果……如果没有我……你们没准儿早就找到瑰石了……呃……”文仁越哭越激动,最后还打了个嗝,“这次……这次我还让你生了病。那下回呢……呃……下回别人为我死了,我还要理所当然地接受吗……呃……”
看着文仁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唐不语安慰人的话真的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把人揽进了怀里,感受着那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衣衫。心里想着:啧,便宜你了,老子可没嫌弃你那鼻涕也蹭上来了。
他轻轻地拍打着文仁的后背,半晌没有说话。
不过也是。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为了自己的受伤而哭过了。
文仁哭了半天,她闷在炮哥的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句话:“我也想保护你!”
“啊?”正是伤怀的气氛,唐不语还沉浸在小时候摔断了腿被大师兄抱在怀里安慰包扎的美好时光,突然听到这儿愣了一下。
文仁一把坐直了,胡乱的擦了擦留的到处都是的眼泪和鼻涕,说道:“我喜欢你,唐不语。我也想保护你!”
那个哭得红彤彤的脸蛋,脸边还蹭这些没擦干的可疑液体——这样一本正经的告白,本来是该很好笑的事情,却因为那坚定而充满期待的眼神而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我……”
我也喜欢你——这本来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抱歉……”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心里很痛,却还是坚持地说了出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文仁的头没有低下去,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在红肿的眼眶里转圈。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不语,强迫自己笑出来:“没有关系,我……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等我跟花哥学了辅医之术,以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我还是会再追求你的!”
然后她就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了。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也不需要学辅医之术。
那些话本来可以对文仁说的。可是似乎刚才的拒绝已经用完他全部的力气了。
也许内心,他根本不想放手吧?
呵?配不上我?
不,文仁,我才是真正配不上你的人。
他拿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纸条,上面一行血色小凯——
【门派有令,三日之后,午时时分,取辽东员外何志文人头,带头向掌门复命】
纸条的后面隐隐印着个『唐』字。
唐不语看着这个纸条嗤笑——一个刺客,每日命悬刀刃,朝不保夕。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身死他乡的人,怎么有资格被人爱呢。
文仁,我才是不配。
皇甫治修走到唐不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不语,是我,治修。”
“进。”
皇甫治修一进门便看到了唐不语带着半个银面具,仰着脖子扣扣子的样子,他扫了屋子一眼,看到了那个随手扔在地上血红色纸条,神色一暗,皱了皱眉头:“门派任务?”
中原八大门派,唯有丐帮和唐门不受武林盟掌控。前者是隐元会直接掌控,是江湖中出神入化的情报网;而后者,不被任何势力掌控,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杀部队。
传说当年唐家堡第一代当家唐老太是被中原武林赶到成都的。原因就是因为中原武林为毒术和暗杀所不齿,而这些正是唐家堡的顶级密器。
唐家堡暗杀,无论堡内死了多少人,只要接了委托,便必取所托之人性命。其狠绝的风格、歹毒狠辣的手法,不堪入耳。而唐家堡的弟子也多数因为这样的门派氛围而变得阴冷、无情。
即使唐家堡早已退出中原,在成都一脉落土扎根近百年,可皇甫治修还是看不惯唐家堡门派内的风气。
好不容易随着这次寻瑰之路,唐不语和唐彩儿稍稍磨去了一点儿身为杀手的阴冷,沾了一些平常人的人气儿。只是这任务一来,怕是杀手的气性又全都回来了。
不过身为局外人,他也不能说什么。
“是。”唐不语早已经把衣服穿好,他转过身来,又扣了一下面具的扣子,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是那森森的煞气已经从面具里透出来了,“听苏离说,明教的人去恶人谷借羽衣翅去了。你来找我想必已经借到了吧?”
“嗯,正想问你何时出发。不过看来你不和吾等一路同行了。”
“回枫华谷的路我便不同往了。不过你给我一副羽衣翅吧。处理完我的事情我便立马和你们回合。前后不超过两天。”
“已经给你带过来了。”皇甫治修从腰间的梨绒布包里拿出了一副一人高一人宽的折叠铁板,“你打开后会有双翅会有十人宽两人之高。使用方法想必不用多说。一副羽衣翅能让你飞行五万多里。它的动力是用内力为继的,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赶速度了。”
“行,还有别的事要说么?”唐不语拿着羽衣翅颠了颠,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文仁已经躲在屋里哭了很久了,你……不去看看?”从来不八卦的皇甫治修咬着牙把这充满八卦气息的问题问了出来,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唐不语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把羽衣翅收了起来,语气疲惫道:“不了,我这就走。枫华谷见。”
说罢,唐不语就顺窗而下。
染血的红阳被一副漆黑的铁翅完全遮住。
一刹那如同暗夜魔鬼降临,挡住了所有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