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悔》水箜莲

14、思亲

　　应无悔领宁乐进了他卧房内的一个上了锁的小侧间。
　　屋子十分素净，左面的墙上开了个窗通风，嵌着镂空的雕花八角窗，使得即使长久不用的小屋子也不致空气污浊。窗子采光极好，充分利用外头的阳光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四面的墙都漆得洁白，墙角立了个大立柜，散发着沉沉的檀木香。
　　屋子正中摆了个极大的纸箱子，十分惹眼，就是不知内里装了什么。
　　“让你看看我的心血之作。”应无悔将大纸箱搬开，放到一旁，里头露出个如纸箱大小的木盆，看来那纸箱是拿来防尘用的。
　　这木盆除了比常见的那些大小要大上一倍多，且多箍了几圈铁线更增其牢固外，也无其他特异之处。应无悔所指的心血之作自然是指盆内之物。盆内铺了半盆高的细细的白沙，形形色色的面人皆用竹签串着，插在白沙之上。或坐或站，或笑或怒，件件巧夺天工，异常逼真。
　　“哇，这么多面人啊。”宁乐迫不及待蹲下仔细观察，“这两个我认识，是应伯伯和应伯母，对不对？”面人虽小，人物的面容却都十分清晰，宁乐认出了应天策和白苹，惊喜地叫出声来。
　　应无悔从柜中取出清漆，细细地给今日刚做的面人涂上，也插入众多面人中。
　　“对。你看，这个是我小时候的启蒙先生，”应无悔在宁乐旁边蹲下，指着其中一个老者道，“这个先生可严了，打了我不少板子。”
　　那老者蓄着山羊胡子，似是非常生气，怒目圆睁，胡子翘得老高，样子十分滑稽。
　　“哈哈，这个老先生生气的样子真好玩。”
　　“可惜我画得不够像，要不然他的样子更好玩呢。”
　　“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可爱。”
　　“她是我大舅家的表妹，这是她七岁时的模样，现在都十七了，就是小姐脾气不讨人喜欢。”应无悔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皱眉。
　　“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有点儿小姐脾气啦。”宁乐眼也不眨，随口应了句。
　　“谁说的……”
　　“咦，这个人好眼熟啊。”宁乐歪着脑袋看着一个扎着一头小辫子，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女。
　　“哪个？”应无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少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不就是你吗？”
　　“胡说！”宁乐瞪了他一眼，“我哪里有过这么奇怪的打扮，而且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她指了指今天刚做的面人做对比。两个面人果然只有七分相似，草草看一眼倒还会觉得是同一个人，若细看了却又不会有这种感觉。
　　应无悔一脸尴尬，呆了一下方才辩道：“如果一点也不像你又怎么会觉得它面熟？”
　　“一定是你小时候没努力跟先生学画，现在随便画个有点像我的人就往我身上乱盖。”
　　应无悔大窘，轻轻哼了句：“你们女孩子真麻烦。”继而道，“虽然画得有点不像，但这确实是……”
　　“你说什么？”宁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显是动了气。
　　应无悔亦站了起来：“好了乐乐，别生气，我也只是随口说一句。”
　　“这根本就是你心里想的，你就是嫌我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让你别计较那个面人……”
　　“我就是讨厌那个面人，它根本不是我。”
　　应无悔露出无奈的神色：“你不要这么不……”
　　“我就是这么不讲理，就是小气，就是惹人烦。”宁乐说着，一甩袖子出了屋。
　　应无悔被宁乐这么一闹，也有些着了恼，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动也不动。站了一会儿，才冷着脸用纸箱将木盆罩好，锁了侧间，就在卧房内取了本书看了起来。
　　宁乐出了应无悔的卧房，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怒气也有些消了，这才想起自己除了客房，竟无处可去。应天策虽是自己母亲的故友，但毕竟不亲，自己在应府连唯一可以说话的应无悔也闹翻了，这又想起了应天成，呆在他身边虽然吃穿不算好，却可以自由自在，想怎样便怎样。心中一阵凄凉，不知不觉红了眼圈。眼泪温温地流出眼眶，流过面颊时却已冷得刺骨，更惹得宁乐悲伤不止，最后竟是一路哭着回房的，好在路上并没有碰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