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维他命D

10、第十章

　　百年孤独里有这样一句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宋青山初初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再没有读下去。
　　要不是闲得无聊翻了翻莫北放在沙发上的书，宋青山是一直都不待见那种肉麻兮兮的文字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记住了这句话，就在竞标场上，宋青山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句话。
　　如果回忆有始无终，那些时光又何去何从。
　　宋青山手中转着的笔不小心落了地，他赶紧弯腰捡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边上走了过去，宋青山顺着那人走去的方向看去，却没有看见应该看见的人。
　　他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那晚吹过江风后第二天就开始感冒，几天来都没什么好转，本来是没打算来现场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见见顾一念“顾一念不会是生病病死了吧。”宋他自言自语道。
　　竞标的结果很出人意料，中标的既不是恒远也不是东方，而是一个不大知名的中型企业，结束后，东方的人正准备离开，却被宋青山拦下来，john见是宋青山，便叫其他人先离开会场了。
　　“宋先生有什么事么？”john总是一副谦和的样子，与他的形象太过不符。
　　宋青山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看见你却没看见顾小姐有点不习惯了。”
　　“顾经理不负责这项竞标。”john也不明白，几天前发着烧还不吃药的顾一念硬是把这项竞标塞给了别人，也不说理由，当然也不准自己问她。
　　“那你为什么在这？”宋青山潜意识里已经把john和顾一念捆绑在一起了。
　　“我么？”john解释道“顾经理说宋先生应该会找她，所以叫我来告诉你她出差去了。”当然john没有说下去，顾一念扬着下巴对john趾高气扬的说，我那么漂亮，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心都酥了，宋青山再怎么正义啊无私啊，都是个男人，男人总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物种，所以宋青山肯定会找你问我去哪儿了，就是那种心情，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真的这么说？”宋青山是在搞不懂顾一念的阴晴不定，上一秒还那么凄切的说两个人保持距离，下一秒还托人来调侃自己“哈，那我现在是被顾小姐预测中了么？”
　　“很明显是。”john还大力的点了两下头。
　　宋青山双手插着腰，把头偏向一边。
　　John看着宋青山也觉得十分好笑“其实顾经理是经常开玩笑的人，无论她心情怎么样，当然有时候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在开玩笑。”
　　“原来这样”宋青山不大能想象出来顾一念看他的那种眼神，那种倔强的模样，真的是装出来的“谢谢你john，还有你们顾经理。”
　　“不过宋先生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关心顾经理的感觉。”john在宋青山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
　　宋青山装作没有听到，拿着文件夹快步离开了会场，那种心慌的感觉，是因为生病罢了，只是因为那晚吹了江风，生病了罢了。
　　从会场出来天色已经是橙黄的了，一路上不少人和宋青山握手交谈也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摆脱了那群人坐上自己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宋青山不知不觉的开车到了那晚停车的江边，因为是傍晚，所以江边散步的人很多。
　　莫北是吵闹过一阵想晚上吃过饭来江边散步，宋青山总是说远，所以两人就只是在家楼下走走。
　　像那样在家里因为茶米油盐的小事吵闹过的爱人，在饭后闲适的携手一同散步的的生活，宋青山看着自己那样向往的生活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他很想去某个不知名的小城里，买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但是窗户要很大，他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偶尔节假日可能还要加班，周末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四处走走逛逛。
　　这样想着，脑海里却出现了顾一念的模样，顾一念穿着围裙的样子，洗衣服的样子，拍打着小孩子裤子上的泥土的样子。宋青山赶紧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子掉头回家。
　　等红灯的档口，宋青山左右张望着，下班的时间车堵得要命，车流好容易动了起来，到他这信号灯变成了红灯，宋青山一撇，忽然看见过人行道的人群边上有个很熟悉的背影，穿着宽大的卫衣，外衣外面还罩了一件厚厚的羽绒马甲，宋青山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但是怎么看都是他咬牙切齿了很久的那个女人，海藻般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辫，她两只手都提着很大的袋子，所以走起路来有点费劲，宋青山看着她走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店里，才听到了身后铺天盖地的喇叭声，他赶紧开车往顾一念哪个方向转，找了个地方赶紧停了车，等宋青山进了刚才顾一念进了的那家店的时候，顾一念已经离开了。
　　“老板，刚才那个这么高的，扎马尾的女人往哪个方向走了？”宋青山急忙问道。
　　老板暧昧的笑道“看你这样子，惹老婆生气了吧。”
　　“那个哎呀，就是，我就想知道她往哪边走了”宋青山差点拍桌子。
　　“往右边走了，好像是去坐公交，刚才在我这换了零钱。”老板还没说完，宋青山就跑了出去“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性子太急了。。。”
　　不远处的确有个公交站点，宋青山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顾一念，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时候背后来了一辆公交，一群人都往前挤准备上车，宋青山见顾一念也在拥挤的人群中，也顾不得形象，赶紧跑起来。
　　顾一念不常坐公交，自然挤不过那群人，手里还拎着两大包零食，一下子就被挤到最后面去了，好在这辆公交还比较空，有她的位置，顾一念一只脚刚踏上公交忽然被拉住了，吓了她一跳，顾一念回头看的时候，比刚才的惊吓程度更高。
　　“你。。。你怎么。。。在这？”顾一念明显有点惊慌失措。
　　“还上不上来啊。”公家车司机没什么耐性。
　　“我没零钱，给我交钱。”宋青山推着顾一念上了公交，公交车门砰的关上了，顾一念手上提着东西不好拿钱包，就把袋子放在了地上，投了钱之后袋子已经在宋青山手里了，顾一念便拎着另一个袋子往车中间走，因为人多，走到一半就走不过去了，顾一念站在车当中，够不到上边的栏杆，差点摔倒。
　　“你抓着我。”宋青山说道。
　　顾一念打量了一下宋青山之后抓住了他提东西的手臂，很长时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公交车忽然猛地一刹车，顾一念失去了重心，但是宁愿倒在别人身上也没有碰到宋青山，她连声说对不起的样子特别单纯，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打扮的问题，叫人看了有种保护欲。
　　过了几站之后有了空座，宋青山连忙占了一个位子“你坐这。”
　　“不用了，我站着就行。”顾一念看着宋青山的眼神“好，我知道了。”
　　顾一念坐下来后宋青山挡在她面前，手把着两个座椅，形成了一个保护罩，顾一念盯着眼前的那只漂亮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宋青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又过了几站，车上基本没有了人，顾一念和宋青山并排坐着。
　　“那个，你怎么来了？”顾一念小心的问道，不知道宋青山怎么找到她的，但是赶不走他就是了。
　　“听说你出差了，出的还真是远啊。”宋青山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两大口袋零食“从北面出差到了南面。”
　　“所以你只是来揭穿谎言的么？”顾一念真心觉得，如果是巧合，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
　　“没有，就是看见你了，然后就过来了。”宋青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短讯，又放回了口袋。
　　“真巧？”顾一念回道“还是说该遇见的总得遇见，没在会场遇见你也要在公交车上遇见你。”
　　“大概是吧。”宋青山抽了下鼻子“有纸么？”
　　顾一念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面巾纸递给宋青山，从他说话的声音顾一念就知道他生病了，估计是因为那天看烟花冻着了，顾一念也就没多问，怕埋怨到自己身上来。
　　“我们从哪下？”宋青山问道。
　　“我们？”顾一念惊奇。
　　“嗯，想知道你说谎为了什么，所以追上来了。”宋青山也不拐弯抹角，顾一念的心里有很多坑，每个坑里都埋着一件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他就是想知道，宁愿让心脏鲜血淋漓也要掩埋的事情是什么。
　　“宋先生还真是多管闲事。”顾一念总是能够很轻松的撇开和别人的关系。关系近了不好，很多话没法明说，没多事情没法明做。
　　“顾闲事小姐，我其实只管过你的闲事。”那种心情，是在乎么，和她一起，有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漂亮。”宋青山回答的毫不犹豫。
　　顾一念憋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偏过头看着宋青山“我其实，只让你管过闲事。”
　　“那我该说什么，我的荣幸么？”
　　“你只是，好奇。”顾一念说道“如果我坐在你面前，把我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你讲完，你就不会总想起我，就好像有人对你说不要去开那扇门，你就会想，那扇门里面有什么，为什么不能开门，我要是开了门会发生什么，就会越来越想开那扇门，虽然她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是人的本性。”宋青山用纸巾擦了擦鼻子。
　　“可是有很多人，真的，就没有管过那扇门。”顾一念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里不比市中心的灯火辉煌，却叫人心里平静。
　　宋青山没有回应，顾一念也没有说下去。
　　“下车了。”顾一念拉住宋青山的袖子，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下车的时候宋青山才发现是这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他提着两个大袋子，顾一念倒是轻松了。
　　“你不怕这是个陷阱？我拐你过来，然后绑架了你。”顾一念走在宋青山身边，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
　　“我希望是先奸后杀。”宋青山说的一本正经。
　　“让john奸行不行？”顾一念笑道。
　　宋青山一惊“那还是算了。”他呼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你有不在场证明，而我又是自己追上来的，不会有人怀疑你，这大郊区的也没人来，也不知道你来这做什么，但是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要对我图谋不轨的样子。”
　　“哈哈，其实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顾一念压低了自己的声线。
　　“先奸后杀能让你来奸么？”
　　“。。。”顾一念抿了抿唇“走吧，别说话了。”
　　走了十几分钟后，顾一念停在了一个院子前，相对于刚才见到的房子，这个相对来说大得多，但是也只有两层楼，院子也不大，晾着很多衣服，晚上了也不收进去，大多是孩子的衣服。
　　顾一念不会是有私生子吧，宋青山低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两大包零食。
　　“怎么不进来？”顾一念已经走进了院子，宋青山赶紧跟了上去。
　　“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了就知道了。”顾一念凶巴巴的甩了他这么一句。
　　顾一念才说了两句话，屋子里的小孩子们就听见了她的声音，纷纷跑出来迎接她“姐姐！姐姐！”
　　有十几个孩子的样子，男孩女孩，十几岁几岁的不等。
　　“好啦好啦，都安静的回去做好，不然就没有零食吃了。”顾一念笑道，孩子们又一窝蜂的跑回了屋子，就剩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才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着顾一念的腿不肯撒手，顾一念笑着把她抱了起来“七月想姐姐了？”
　　小七月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抱住了顾一念。
　　“当阿姨的年纪了，还要人家叫你姐姐。”宋青山不满的嘟囔着。
　　“你管得着么？”顾一念给了宋青山一记白眼。
　　从门里出来了一位老妇人，她看到了宋青山，问顾一念“这是谁啊？是沈。。。？”
　　“阿姨，不是，只是认识的人。”顾一念连忙解释道。
　　“啊，原来这样，一念头一回带人来这呢。”老妇人笑的很慈祥，看起来六十岁左右，但是神采奕奕的。
　　“您好，我叫宋青山。”宋青山打了声招呼。
　　“你也好，你应该是顾小姐的朋友吧，那应该也是很好的人。”老妇人拍了拍宋青山的肩膀，宋青山点头配合着。
　　“阿姨，叫他进来给孩子们发零食吧，都等不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一念已经进去了。
　　老妇人便也拉着宋青山进了屋子，进去之后才发现孩子更多了，还有从楼上下来的小孩子，很多孩子身体都不健全，眼睛却是闪亮的。
　　“是姐姐经常说到的john叔叔么？”宋青山听到了底下小孩子们的议论，再看着顾一念，她一直抱着七月，被一群孩子围着，宋青山心里的某根线忽的被挑了一下。
　　“叔叔，叔叔。”一个小男孩，从他手里接过薯片的时候，小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宋青山问道。
　　“叔叔我见过你！”小男孩显得很兴奋。
　　“嗯？”宋青山是登上过几篇财经杂志的专访，也不是这种小孩子看的杂志。
　　“你给我我和奶奶钱。”
　　“嗯？”
　　“顾姐姐知道，我和奶奶遇见顾姐姐那天遇见了叔叔，叔叔给了我和奶奶很多钱。”男孩子笑的一脸灿烂。
　　宋青山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这个小男孩已经完全没有那天那种狼狈的样子了，干干净净，一脸笑容。
　　“奶奶呢？”宋青山问道。
　　“奶奶也在这里，奶奶平时给我们做饭吃，也洗衣服。”小男孩说的很骄傲。
　　“是么。”宋青山抿了抿唇“你要乖乖的啊，要听话。”
　　“知道了，叔叔！”小男孩兴奋的拿着薯片跑了。
　　其实是从那一刻起，宋青山才发觉，顾一念在他的眼里，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