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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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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端坐在镜前,看镜中的自己披着霞帔,由着丫鬟们帮她扎起好看的头发。
窗外不停地走过忙碌的下人,她心静如水,双眸泛着清华。
“小姐,您要站起来走走么?”小丫鬟贴心问了问,她抬眼瞧了瞧镜子,其他人早已出去了。看着眼前精美的头饰,她淡淡地笑了笑,本想摇摇头,却发觉腿已有些僵硬,便伸了手去,让她扶着在屋里小步踱了起来。莲儿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无非是这些天外面发生的趣事,她许久没出门了,也不打断,就这么浅浅地笑着,直到小姑娘不小心捂了嘴,她才恍然脚下步伐一顿,那一声轻飘飘的“白公子”便飘进了耳中。
洛秋垂了眼帘,莲儿也低下头去,再不说话。
许久许久,房内再无声。
洛家小姐,就那么嫁了。
洛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正在花园赏月。他出现得突然,落秋本想叫喊,却见他也是一脸局促,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无意闯进的院子中有个姑娘,便把心中的惊与羞压了下来,只是小心地看着他。那一次,他穿着簇青的夜行衣,眸光清亮。他带着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拱了拱手,便一个飞身落到了另一间屋子上面,月光下,轻巧的身影一闪一闪,银刀泛着光华。洛秋不知道什么是轻功,也没在意那身影正朝皇宫飞去,她甚至忘了他有没有开口向自己道歉,她只知道,那一晚,她没有睡着。
这一眼,抵上了她七年似水年华。
第二次见到他,已是不知几个月后,他身旁多了一个青年,青年一脸正气,温和有礼。
“洛小姐,那天多有得罪!”他抱拳朗声道,引得一些目光望了过来。洛秋愣了一愣,脸有些微红:“无妨,公子下次大可不必翻墙而来。”此话一出,连自己都觉得离谱,不禁羞红了脸,拉着一旁的莲儿扭头就走,再不敢听后面那笑声了。
“五弟,你怎的翻到人家小姐的院子里去了?”
“展大哥,巡街巡街!”
洛秋一思索,恍然大悟。是了,他便是锦毛鼠白玉堂罢,前一阵子闹得紧呢。不过再见了人,倒真是俊俏得很,声音也甚是好听。只是,怎么和展昭一起来巡街了呢?开封府再没人也不能让他俩来干这活儿啊……洛秋正想着,察觉了声响,一回头,正见莲儿抿着嘴笑呢,又是一急,怕她乱想,在爹娘面前说什么有的没的,便皱眉道:“你再笑,再笑!还笑,别怪我再不理你。”
莲儿还不够:“小姐小姐,这是好事儿啊。”
“莫要胡说!看我不让爹娘早些把你嫁了。”
眼看秋来,天也凉了,洛秋正在绣花,突然听外头吵吵嚷嚷,让莲儿去探探,没想小丫头兴奋地跑进来:“小姐!白公子来了,正和老爷夫人交谈呢,我们去看看吧!”洛秋心中一喜,面上却平淡:“要去你去,我跟他又不熟。”“那上次是谁说不用翻墙过来的?”莲儿笑得调皮,“人家这次可是从大门被老爷请进来的,小姐你要不去就太不周到了。”
“那我便瞧瞧。”洛秋忍住欢喜,点了点莲儿的眉心,“你可管住你的嘴,别乱说。”
“是啦是啦,全听小姐的。”
入了前堂,几人见到她俩都有些惊讶。
“秋儿,你怎么来了?”洛老爷扬了扬眉毛,却还是满心欢喜地拉着白玉堂道,“白护卫,这是小女洛秋。秋儿,见过白护卫。”“白公子好。”洛秋欠了欠身,莲儿也连忙跟着行了礼,还不住地偷着瞧他,又瞅瞅自家小姐,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爹,白公子怎么来我们家了?”洛秋好奇地问。
“诶呀,这可得好好谢谢白护卫呢,上次的那幅画,就是王爷赏的那幅,让人给偷去了,我急着去找包大人,当时展护卫正忙着另个案子,包大人就叫去帮忙的白护卫回来找,结果,这才两天就找了回来,还给亲自送了回来,白护卫,真是太感谢了啊。”
“举手之劳,洛老爷不必挂心,若无他事,玉堂先告辞了。”
眼看着他就那么出了门,转眼不见了踪影,洛秋这心里空落落的,不由有些不快。
“莲儿,你们小姐怎么了?”洛夫人见女儿一脸失落,不由问道。
“夫人,小姐这是相思啦。”一番话出口,听得夫人愣了愣,一旁的老爷左右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姐!小姐!提亲了,提亲了!”莲儿的声音穿过大堂远远传了过来,洛秋猛地一惊站起,看着她推门奔进来,连忙抓着她的手:“什么提亲了?谁提亲了?”“老爷,老爷去找白公子提亲去了!”
洛秋猛地摔回凳子,呆呆地问:“……他什么时候去的。”“都已经回来了呢!”咬了咬嘴唇,洛秋平了平心态,小心地问道:“那他答应了吗?白公子怎么说?”
“他……”莲儿顶着个苦瓜脸,瘪了瘪嘴,“老爷说,他没见到白公子,是包大人回复的,大人说白公子还有家人和兄弟,怕是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这事儿还得等等,再好好斟酌。”“斟酌斟酌,要斟酌多久啊。”洛秋撅了撅嘴,把心事都漏了出来。不过这也就像她怕的那样,斟着酌着,就斟酌了一两年,那提亲的事儿也早就被掩下去了。
“怕是白公子都不知道爹爹提了亲吧,包大人会告诉他么?算了,就算告诉了也不一定会答应,金华白家是大家,爹爹以前还和他们做过生意呢,他或许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她经常想。
再见到他,已是最后一面。洛秋坐在家中楼阁上喝茶,看见白玉堂背着刀从下面路过。她本不欲开口,只想看着他走过,却不想身旁的莲儿已是惊喜地叫了出来:“白公子!”
洛秋一下子紧张了,把莲儿拉回来,自己却站了起来朝画栏边走去。
底下的白玉堂回头对她笑了笑,就要离开。
“白公子!”洛秋喊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白公子,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声音却越来越低,白玉堂站得远,饶是耳力再好也听不见。
洛秋看着白玉堂眼中的疑惑和坦然,心中一下子平静了。
“洛小姐?”白玉堂站在下面叫了两声,洛秋却笑了:“白公子,谢谢你的画。”他抬头望了洛秋一眼,就在洛秋觉得自己就要陷进去的时候,终于拱手离去,没有回头。
一去便是永别。
“小姐,该上轿子了。”媒婆扎着大红花挥着手绢儿进来了,莲儿低头摸了摸脸,抽了两声,跑过去给洛秋戴上了大红盖头。
“小姐,您今儿个真美,姑爷见了肯定高兴坏了。”
“小姐,我们走吧。”
洛秋别了爹娘,被牵着上了花轿,花轿摇啊摇,欢欢喜喜,外头锣鼓喧嚣。坐在花轿里,洛秋反倒镇静了下来,满肚子的委屈和无奈早已被四年前从四面八方破空而至的利箭埋葬在千里之外的襄阳,此时她也只有两行清泪淡了妆容。
坐在床边,洛秋静静地听着门被拉开,又被轻轻推上。眼前的红巾被缓缓掀开,她微微抬眼,终于看清了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的模样。
不知怎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了。
“你若不习惯,我可以先去书房。”对面的人半蹲下身,有些着急地看着她道。
闻言,洛秋狠狠摇了摇头。
看那人笑着起身吹灯,洛秋心里突然一阵暖。回想起往事一幕幕,眼眶一热,长睫抖了抖,差点就把泪水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