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天下》悦夏

65、惶乱(补完）

　　不知道鹿鸣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他应该没有认出我来，为什么兰可会不选明摆着比我好很多的樊祭，毕竟此刻的我并不出色，可以说是相当平凡，还是只是试探而已？

　　樊祭一直铁青着脸，也不说话，真不知道有谁能惹得他如此生气，就算美人不选他也不用如此失望吧，还表现的如此明显，又不是我故意要和他抢的。

　　盯着背后数道锐利的目光，还有樊祭那张臭臭的脸，还有身后一脸温顺表情的兰可，这回府的一路可谓相当艰辛，回到别院樊祭干脆看也不看我径自就走了，要是平时他绝对会缠着我耍一阵无赖。

　　走进院子，正准备进房，才想起兰可还跟着我，回头见他低头站在院子里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晚你就在西边的房间里睡吧。”

　　“大人，今晚不要兰可侍寝吗？”

　　笑话，虽说他是个人人都想要的美人，但是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不用了，自己休息吧。”

　　“大人，是嫌弃兰可吗？兰可的身子的确已经不干净了。”

　　说着咬着嘴唇低下头，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做出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样子，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让人觉得异样。

　　“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人，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呢？我不见得比你干净的了多少。只是你自己也说了，选我是因为希望找到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那么就不要想这么多了，我也希望可以真的有个像你这样的知己。”

　　“是交心吗？”

　　兰可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准备回房。

　　“大人。”

　　“嗯？”

　　“我会选你，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的人。”

　　月光的银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仿佛有波光在流动，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此刻我知道他的感情是真的，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真正的感激。

　　“早点休息，西院的房间，你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吧。”

　　一关上房门，就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玉，等很久了吗？”

　　等到的回答却是一个长吻，火热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略微喘息着相拥。

　　“翘楚，他是谁？”

　　“兰可，怡国第一舞师，应该是鹿鸣的人，叫玄逸派人查一查他的底。”

　　“好。”

　　“最近，玄逸那边有什么消息。”

　　“最近有查过鹿鸣，但是国师府和神殿的人似乎防守的都很严密，鹿鸣本人平时的行踪也很隐蔽，基本上不是在宫里就是在神殿中，连国师府都很少回，但是却会很有规律的进国师府，大约每隔五天，而每年的九月初八则会在国师府过夜，这个习惯是在大约两年前开始的。”

　　“这么说，溱烈很有可能在国师府？”

　　“玄逸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国师府我进去过一次，很奇怪那么大一个国师府连下人都很少，我查探过大部分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是一般那样的地方都应该会有密道什么的吗？”

　　“时间仓促，我没有仔细查看，只是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那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像谜香，但是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书房很有古怪，所以我很快就离开了。”

　　“是吗？越是奇怪的东西，越能让我有兴趣，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去探一探。”

　　“还有，庆国传来消息……。”

　　“怎么了？”

　　“清如他，出事了。”

　　“他怎么了？”

　　“清漪传了消息过来，皇上下令将清如秘密送给了六皇子。”

　　我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整个脑子不知道如何运转了，满脑子都只有清如，从他那不带一丝风尘的笑，那满身的伤痕，拥抱我时温柔的神色，还有那一抹艳丽的红……

　　什么时候，他原来已经这么深入我的内心，可笑我还在那个时候告诉他我爱不了他，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玄逸本来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分心……，但是我知道如果这么做你一定会恨我们。”

　　“父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我和清如发生的事情他会不知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逼我，他真的能狠得下心这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清如？他吃的苦还不够吗？”

　　“翘楚你冷静点。”

　　墨玉紧紧地拥着我。

　　“是不是要逼到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离开他才会甘心？是不是一定要逼我上绝路他才会罢休？”

　　“翘楚，你冷静点，皇上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有苦衷就可以这么自私，为了他的苦衷他的天下，我妥协了，我过着我根本不想过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把这么可怜的人再推向深渊？他人的命在他眼里真的什么都不值？我母妃的命是如此，外公的命是如此，是不是有一天我的命他一句话就可以拿走？是了，这么狠心的人，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翘楚，你冷静点！”

　　墨玉抓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不是可怜人？即使清如没有遇到你，他的命运也只会是如此，他已经比世界上很多人都幸运了，因为他遇见了你，如果他知道你在为他心疼，为他难过，他肯定会很幸福。翘楚，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不能先乱了阵脚，只有保持冷静你才能尽快回到庆国，清如他这么爱你，他一定会让自己好好的，他一定会等你回去，等你回去亲自接他出来。翘楚，只有你好好的，他才有更多的希望。”

　　“玉，我真的不是个值得爱的人，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御离是这样，你是这样，清如是这样，就连白清也成为父皇挟制我的一个筹码，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玉，如果你们没有遇见我，没有爱我，会不会不同，会不会完全不同？”

　　这时的我突然很无助，觉得整个人都找不到方向，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和喜欢得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想要保护身边人，到头来却发现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墨玉抱着我，声音很轻，却似乎能安定我的情绪。

　　“我不知道会不会不同，只是我知道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幸福。翘楚，这个世界争斗太多，我们生来就注定了要在这样的争斗中求生的命运，人的真情在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很可贵，但是我们都从你这里得到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足够我们回味一辈子了，更何况可以守在你身边？有的事是我们甘愿为你付出的，因为是你，所以我们甘愿。所以，只要你好好的，不管是我们哪一个，都会幸福。还有，我不会离开你，无论是谁的力量，我都不会离开，即使是死我的灵魂也会守着你，等着你一起轮回，下一世还要遇见你。”

　　“告诉玄逸，传信给清如，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我会亲自接他出来。”

　　说着拆下头上束发的簪子，用刀铰下一节头发递给墨玉。

　　“连着这个一起带个他。”

　　兰可一直很老实，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就是在院子里的树荫之下发呆，见到我也只是远远的点点头，微笑而已。太平静的东西在我看来背后藏的东西就越大，不过几日相处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睛看起来会这么特别，原来他的眼睛带着碧绿的底色，专注的看一个人时，仿佛有一个漩涡，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才知道他是怡国一个偏僻岛屿上特有的人，因为那个部族的人大都生的容貌秀丽，身姿窈窕而又地位低下，成为怡国贵族最喜欢圈养的家宠，兰可就是这样的，从小被卖给了一家妓馆，一直被调教舞技最后因为出众的容貌，高超的舞技而闻名怡国都城，被国师看中带入宫庭，成为宫廷舞师。虽然他一直很老实，但是对于他的监视我反而加派了人手，只要他不坏我的事，我还是会留着他的命，这一次无论是谁阻止我，我都不会手软。

　　清如的事让我心神一度惶乱不定，如果我回去，我一定要告诉他，我会给他幸福，无论如何没我都会将他留在身边……

　　樊祭自从上次的宫廷筵席之后，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见到我，尤其是见到我和兰可一起的时候总是冷着眼远远的看着，然后转身绕道离开，而我也乐得清闲，没有他整天粘着我，行事更加方便。

　　第三天晚上，我决定夜探国师府，按墨玉所说，鹿鸣前一天才回过国师府，今晚他是不会去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溱烈还有鹿鸣背后那些太多的谜团。

　　偌大的国师府，透着一股诡异，国师位高权重这个国师府却太过安静，仿佛没有一点人气，只是偶尔有几个下人提着一盏小灯笼走过，进入国师府似乎没有一点难度，越是容易越是惹人怀疑，不过我喜欢这么刺激的游戏。

　　因为墨玉原来探过路，找到国师的书房并不费时，正要推门进去，墨玉拦住我低声说道。

　　“翘楚，这个书房很古怪，小心一点。”

　　点点头，轻轻推门进去，而墨玉留在外面接应，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线，环顾这个地方。和平常人家的书房没什么区别，但是一进书房，就闻到一股香气，不同于普通的薰香那般淡雅，这种香味初一闻有一点浓烈仔细去捕捉时有变得若有若无，有一种熟悉感，似乎在那里闻到过。

　　既然来了，总要找到些什么才不算白来。仔细翻查书房里的东西，除了一些普通的书籍，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慢慢的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浓烈的香味此时消失无踪，墨玉本来怀疑这种香味有异常，但是近来这么久我并没有觉得自身有什么异常。翻查书桌上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除了一些诗词，摆放整齐的书籍就再无其他，就连通常应该在此时出现的暗格，机关什么的也没有，顿时心里很失望，但是既然鹿鸣会如此有规律的来这里，必然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终于被我发现了有异常的地方，鹿鸣既然没隔几天，就会来这里过一晚，但是这个书房的蜡烛确实根本没有被点过的，就连烛台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只烛台灰尘密布，但是另一只却干净异常，这里肯定有古怪。

　　伸手按按，推推，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背后的书架突然翻转过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了？心里一阵窃喜，却发现根本不是，转过来的是个神龛，确切的说是一个供奉着的灵位。上书“母李氏芳菲之灵位”。

　　这个莫非就是鹿鸣的母亲？

　　这个就是鹿鸣会定期回国师府的原因？

　　他的母亲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灵位要摆的如此隐秘？鹿鸣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心里满是疑问，将书房恢复原状，出门和墨玉尽快的离开国师府。查清鹿鸣的身世，那么有很多事情应该会有解答。

　　墨玉已经按我的吩咐前去查清楚李芳菲这个人，既然他是鹿鸣的母亲，那么鹿鸣早年发生什么事情就有线索得到解答，是什么东西使他如此偏激性格乖张，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突破口。

　　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极不安稳，一回是御离的样子，笑着的，绝望着的，一会又是清如的样子，脸色惨白，满身都是伤痕，浑身的血将那原本就红的耀眼的衣衫染成的墨黑色。一会又是墨玉，一把剑插在他的胸口，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的下落。他们站的那么远，我拼命想要拉着他们，却突然在我面前消失。父皇冷漠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大声的说着“要成为一个帝王，只能无情无爱”，我大声的想要反驳，嗓子却好像被什么给卡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有那一句冷冰冰的“无情无爱”，久久的在我耳边回荡。

　　“不！不是的！”

　　终于从噩梦中惊醒，浑深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一声惊呼，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这是兰可推门进来。

　　“大人，怎么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易容，赶紧出声阻止他再接近我。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回去继续睡吧。”

　　“大人，真的没事吗？你听起来很不好。”

　　“没事，不用担心，睡得不踏实而已，你回去休息吧，我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叫我好了，我住的近夜里睡得也不沉，能听见的。”

　　“知道了，谢谢，我真的没事。”

　　兰可最终没有坚持，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才平静下来。刚才那种失去他们的恐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退去，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清如的事，让我心里忧虑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安，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已经如此慌乱，我知道这样的事如果真的发生，我绝对承受不了，以前一直觉得电视剧里的“生死相随”很幼稚可笑，因为我的病，我一直觉得生命很可贵，但是现在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追随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来不及等墨玉传消息过来，就易了容悄悄的溜了出去，出门时只见兰可的房门紧闭，收敛住身上的气息走进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呼吸声安静而绵长，冲空气中比了个手势，直到暗夜的人会盯紧他，才离开。来到玄逸他们居住的地方，天已经发亮了。

　　“公子，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没事，睡的不踏实罢了，可能最近有些累了。清如那里有消息吗？”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心里一直隐隐的不安，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清如。

　　“公子的东西已经加急送出去了，清如要回信恐怕还要些时日，公子不必太担忧，一来那里有清漪照应着，清如是暗夜的人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轻易出事，况且他自身武艺出众，自保没有问题。”

　　“你不明白，我放心不下。李芳菲这个人查到了吗？”

　　“单凭一个名字很难查出什么，但是有一个地方很有意思，当年有一个名妓红遍整个怡国，人称‘芳菲仙子’，更有文人做诗句‘花中百艳失颜色，人间何处尽芳菲’，来赞美她的美貌，公子可知这个名妓是谁？”

　　“不会是那个和溱烈有关的那个？”

　　玄逸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

　　“ 莫非真的是？可是沦落风尘的人一般不是不会用本名吗？又如何能证实此‘芳菲’为彼‘芳菲’。”

　　“重要的是，如果公子所要查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的这个名妓的话。”

　　“那么，鹿鸣很可能是溱烈的儿子。”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果鹿鸣是溱烈的儿子，又是什么原因使得鹿鸣下此狠手，硬是抄了自己父亲的家？溱烈知不知道鲁鸣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鹿鸣会进入神殿？这一切的谜团都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

　　“知不知道，当年李芳菲是哪家妓院的，还有没有知情人？”

　　“十几年过去了，知情人有没有不知道，即使有如今也很难找到。那家妓院当年也是颇有名气，但是在两年前被突然的一把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了。”

　　“一切的线索断的似乎也太过干净了一点，你说这和鹿鸣有没有关系？”

　　“很有可能，这样大一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了了之，如果是人为的话是要有些势力的，鹿鸣以国师之尊，要办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尽量查一查十几年前和那个妓女有关的事情，最好能找到知情人。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溱烈一定还活着，一定在鹿鸣手上，多派一些人注意鹿鸣的举动，特别是去过什么地方。在怡国的这些事，我想尽快完结。”

　　“是，属下明白。”

　　在海的那一边，还有人在等我，等着我亲自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