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香先晓》久茈

3、第三章

　　卫省皱着眉，双手环抱，看着守卫室里不大的显示屏。
　　岚山景区外这个不大的守卫室现在变成了临时指挥部。里面挤着林管所的人、救援队、公安还有记者，据说救护车一会儿也就到了。再说林一彦，他还是不大舒服的样子，再加上这么一折腾，他倒是也不讲究，现在已经窝在角落里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找到了？这样啊……情况怎么样？好，已经叫了救护车。好，注意安全！”
　　“人找到了？！”
　　还没等接电话的那位“小领导”缓口气，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小领导”白了卫省一眼，向大家汇报情况：“很显然他们分开行动了，只找到4个人，在营地，他们状况很好。1队马上就送他们下来。”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剩下的人去哪了？”
　　这是哪儿来实习记者？“小领导”又翻了个白眼。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相信这四个人能告诉我们答案。”这位刚刚上任的“小领导”，就是卫省大学的同学，卫省。他们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那么要好，大学念了一半才机缘巧合走得近了，用老套一点的话说，他们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互相支撑，才走到了今天。
　　这时正巧救护车也到了，警笛声震得卫省耳朵疼。他不知道这四个人里有没有那该死的林函。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这种感觉他似乎不陌生，呆在林函家等不到人的时候，林函出国求学的每一天……他甚至想过，要是有一天，能让这个人也尝尝等待的滋味就好了，可是他也明白，即便是等待的痛苦，大概也不会是因为他卫省吧……
　　其实因为这个人而心痛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但是今天却被重新唤醒，那不是眼睁睁看着他爱别人的那种痛，而是更深刻，更恐惧，是失去，彻彻底底的失去……即便是那时，林函说他要结婚了，他都没有如此的心痛过。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周日下午。卫省坐在林函家的沙发上，并没有一丝的约束感，因为自从15岁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过周末了。
　　“卫省，来吃草莓~”林妈妈把一大盆鲜红的草莓放在卫省面前，“我们林函要结婚啦！你可也要抓紧啊！”
　　卫省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消息从林函父母口中听来，反而比他亲口说出来要好得多。他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林函的计划，借他父母之口来宣布罢了。
　　“我说老太太，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在一旁盯着电脑看股票的林老头，回头数落起来，“卫省才多大？才24！说好了给卫省庆祝考上研究生，又念叨起你那宝贝儿子来了！”
　　卫省不确定林伯伯脸上泛着的笑意是因为大盘的走势，还是因为他那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儿子终于给了他抱孙子的希望。那不是卫省第一次和他这个未来的“嫂子”见面，他一直记得这个女孩儿的样貌，那个在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后，见到的最不想见到的脸。

　　卫省突然明白，和永远的失去比起来，其实远远地看着他也挺好的。参加他得婚礼，给他当伴郎，听起来也不错嘛……
　　让他好好的回来，再不纠缠……再不纠缠……
　　他远远地看到救援队外套上的反光，连伞也忘了拿就冲了出去，心里反复的念着这句话，就好像是一句魔咒，可以帮他实现愿望。

　　林函当然没在这四个人之中。这四个人他也都认识，都是大学的老师，他们没受伤，看着雨下了这么大，很明智的留在营地，也没有贸然下山，当然，也因为他们的同伴还没有回来。
　　“啧啧，和女人一起消失啊。”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调侃。
　　卫省深吸一口气，要不是来人打着伞替他遮了雨，他真想一拳打上去。
　　“人找到了，这就下来了。受了点伤，不要紧的。”
　　“哦。”
　　“估计是滑下了步道，然后躲在9号坡附近的大石头下面。”
　　“哦。”
　　“一个‘哦’字就够了？”
　　“蒋主任，谢谢你！”
　　听了这句话，蒋明差一点一口血吐出来。他猜卫省还在消化林函和一个女人一同被找到的事情，但是看起来却像在他意料之中一样。他默默鼻子，现在的情况显得有些尴尬。
　　“我说卫省，给我打电话还不够么？干嘛还叫记者来……”蒋明当然听出来卫省故意把主任两个字重读，但是他不以为然。谁让这家伙跟他是好朋友呢，怎么跟这家伙是朋友，损友还差不多……就一场大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山体滑坡得规模也在可控范围内，卫省打来电话，他就已经开始协调关系派人上山了，结果记者一来，事儿就大了，上面的领导不高兴，哪还有他这芝麻绿豆主任的好日子过。
　　“不是我叫的。”卫省朝着守卫室扬扬下巴，示意是屋里睡得正香的那人干的。
　　“不是我说，你老师对你真不错。”蒋明笑笑。
　　卫省转过身来，饱含深意地看着他的这位好朋友。“他本来也应该是你的老师来的。”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蒋明也没有刻意隐瞒。班里的同学还一度传言说是卫省抢了蒋明的名额。两个人倒是都不在意，继续当他们的好兄弟。
　　“是啊，我没某人背景硬，知道没我戏，我考它干嘛。”过去的事，提它干嘛。
　　“扯淡。林一彦得项目有的是钱，不在乎收一个学生还是两个。”
　　“切。”蒋明笑笑，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但是他知道，他跟卫省，跟林一彦不一样，他胆子很小，也不会轻易的改变。他父母已经托人给他找好了林管所的工作，过两年稳定了他就结婚，他已经看见了自己退休的生活，他不想有什么刺激的体验， “对了，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考虑的怎么样？”卫省被问得一头雾水。
　　“就是李院士那件事啊。”林一彦一早就告诉他了，他们所新项目跟国外的大学合作，准备安排一组人外派，真是不错的机会。
　　“不知道，没想好。”雨又大了起来，就好像一直下到他心里，卫省已经把这件事儿抛到脑后了，他本来想跟林函谈谈，问问他的意见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罢了。
　　“别想了。林一彦说你应该去。”林一彦是真的对他这个学生好。
　　“哟，你跟我老师这么熟？”卫省瞥了他一眼。
　　“别拿我打岔。我说，干脆，要是一会儿抬下来的是个死的，你就从了你老师算了。”
　　“谁他妈说我是死的！”
　　卫省还没来得及回过身，肩膀就被人重重的搭住，明明昨天还见过这人，怎么像分别了几十年了一样……
　　蒋明愣在那里，他知道林函的脾气，被他听到自己在背后说他，打个电话给上面也许明天自己就要被发配边疆了。
　　林函一手搭着卫省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前面环抱过去，卫省要挣扎，被他示意自己身上有伤，不要动，就这样从侧面拥抱着卫省，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就这样一下……就这样一下就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