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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鸳盟破 ...

  •   桐尘吃得尽兴而归,回府已是深夜。她进了自己房中正要更衣就寝,却见对面淳音屋里灯火未息,她欲待赌气自睡,那烛火的微光,似幽灵一般,在她眼前萦绕不去,便忍不住重整了衣裳,走到那边房里。李淳音宽了外衣,在窗下独坐,见她进来,只微微抬了抬眼,桐尘故作轻松问他道:“公子怎的还不安歇?”淳音哼了一声,闷闷地伸手一指:“你还未铺床。”这话差点将桐尘呛住,心里不免又怒又好笑,想着家里丫鬟这么多,叫了谁来不是一样,没奈何,忍了性子过去收拾了,伺候淳音睡下。她才待走开,淳音在身后叹道:“我与那侧王妃,不是你想的那样。”桐尘愣了一愣,斟酌了半日,方道:“或许那侧妃是公子你的青梅竹马,只是现在她已嫁了王爷,你们怎好再私下相见。至于婢子,公子你言差了,婢子没有非分之想。”“你的心意,其实我都晓得,也想着寻个机会同你商量,什么时候正式娶你过门,”淳音又叹了口气,接道:“只是现下我还不能耽于儿女情长……罢了,夜深了,你且去睡吧。“桐尘被他道出心事,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幸而背对着他,便只应了个”是“字,随即匆匆出了房门,等回了自己屋里,那脸上的红还未褪尽。她躺在床上琢磨了一夜,还是不十分明白淳音话里的意思,便记着明儿一大早要去当面问问他,这样想着想着,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却说因前夜睡迟了,等桐尘起来,淳音早已收拾入宫,说是皇上有急事召见。淳音明白皇上见他是为昭成王爷的事情,不敢有所怠慢,入了宫,一五一十将情况禀明,等着皇上的示下。那九五之尊斜倚在龙椅上,眸子黑沉沉的,深不见底,过了半日,他慢悠悠问道:“听说昭成近日看上了你家的婢女,颇有纳她为妾的意思?“淳音的心猛地一跳,但仍镇静回道:”王爷确实对那婢子感兴趣,不过他才新纳了侧妃,卑臣妄自揣测,想必王爷不会心急至此。“”是么,不过依朕看来,他还是头一次为了个女的弄出这么大动静,昨夜更是留至更深,正经妻妾,反倒晾在一边了,” 他饮了口茶,话锋一转,“你放心,朕知道你对这女子也早有意,不会强人所难。但你要知道,鹊儿用了一年,才进了王府做妾,可见他提防之严。上次你为博他信任,不惜自损双目,牺牲个把女人算什么,大丈夫应以大事为重,这个道理,不用朕来教你吧?“淳音默了一默,低头道:”臣明白。“皇上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了。
      淳音在回府途中脸色极差,随侍的几个仆从都不敢多话,他一进府即闭门不出,谁也不见,此后一连几日,不是上朝,就在军营里处理公务,竟不回家。全府上下都着了慌,陈之矩与桐尘两个,叫了那天跟去的人细细寻问,只说自那天见过皇上后,旋即变了这副模样,并不知其详细。桐尘便问陈之矩道:“陈叔,莫非公子做错了事情,受了皇上怪罪?“陈之矩连连摇头:”公子现今正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人又谨慎,何来做错事一说。“两人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是忧虑重重。
      过了几日,门人来报说昭成王爷送了两幅画儿来给桐姑娘,桐尘迎了他们进来,只见一个家仆,带了两个小童,手里各捧着一卷画轴,那家仆端了一只细巧锦盒,向前禀道:“王爷说那两幅画上的裱纸已是旧了,因送去重新裱过,故而耽搁了些时日。上回姑娘手抄的佛经,王妃娘娘很是喜欢,正愁无物可赠,可巧王爷发现了这个,便送来给姑娘做答礼。“说着,双手奉上锦盒。桐尘谢了,打发他们在后头院子里吃点心,自己一手启开那盒子,却不由得“呀”了一声。只见一只玉柄白簪花躺在锦盒里,上头的芍药花形的绢花依然娇艳,不就是自己当掉的那一朵?上回在王府喝酒,昭成听说簪花是她爹娘留下的,便定要问出是哪家当铺,及那簪花模样,没想到真让他给找回来了。不过他一个王爷,手下家臣众多,就算当铺将那簪花转卖了,再重新寻回来也不算太难。用这种手段讨好女人,倒像是他昭成王爷的作风。桐尘见那簪花下还压着张薄笺,将它抽出一看,上面两句诗,道是:”芍药多妩媚,重上美人头。蓬雪送客来,原是故人归。“ 笔势凝重,似有心事。她收了簪花锦盒,拢在袖子里,又将那两卷画小心展开观赏,正细瞧间,忽听得淳音回府了,便丢了画跑出去迎接。淳音一进府门就问:“王爷的人来做什么?”桐尘笑答道:“没什么,就派人送了两幅画过来,公子可要瞧瞧?”便将淳音领进屋子,把画拿与他看了。淳音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惊道:“这木府的画,是王爷送与你的?你竟能使他送这样的画给你?”见桐尘点头,淳音愣了好一会儿神 ,随又重回了卧房,在里面将自己锁了半日,到了下午,却差了个丫鬟说请桐尘去竹意轩。
      这竹意轩是淳音的书房,一般只有他的那几位异性弟兄能够进出。桐尘忐忑不安地进了轩内,淳音遣退了下人,锁了竹意轩的门,反身便给桐尘跪下了。
      桐尘大吃一惊,赶忙也跪下道:“公子这是为何,怎能行这般大礼?”淳音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桐尘,我的话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前朝太尉木泰怡家的家仆,我爹是孤儿,幸被木府收留,木府老爷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只是木老爷生性耿直,被奸贼赵昭成陷害,木府家产,被其占去大半不算,木府一门,惨遭灭顶之灾。当年我不满九岁,亲眼见木老爷被押上断头台。爹爹一心要为木府伸冤,故而将我悉心教养,以图将来能够报仇雪恨。好在当初赵昭成作恶太多,当今圣上也意欲除之后快。只是他隐藏太深,这些年竟找不出一丝破绽, “说到这里,淳音顿了顿,看了眼桐尘,”我与皇上俱猜测证据就在王府之中,鹊儿已做了内应,若你能再入府为妾,成功指日可待。“ 桐尘听了,如半空中一个霹雳打将下来,登时就呆了,她紧咬了唇,泪水汩汩而出,哭道:”可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忘了吗?“ 淳音见桐尘哭泣,亦有不忍,只得硬下心肠冷冷答道:”桐尘,那不过是为去赵昭成的疑心,而使的苦肉计罢了。若你不救我,皇上也会着人来救我的。我对你的心,丝毫未变,等事成之后,你我二人马上成亲,我绝不嫌你弃你。“ 桐尘拼命忍着泪,咬牙道:“你这不就是将我抛弃了么?你明知我对你一心一意,却将我用作棋子,你倒真是狠心。”“桐尘,我自知负你,只是木老爷是我的再生父母,爹爹去世前令我立誓勿要雪恨,背了誓言,是不信,违了父愿,是不孝,不尊皇命,是不忠。我只得,我只得……“”所以你只得选择负我?“桐尘见淳音不作声,大失所望,她哭得两个眼睛红红的,站起身来道:”也罢,公子若要桐尘答应,就在桐尘面前磕八百响头,桐尘从此悉听尊便,但少一个,就请恕桐尘不能从命。“ 淳音默默无言,俯身磕下头去,额头触到石头地面,发出沉闷声响,才磕过几十个,额面已有鲜血渗出,他却如木偶一般,毫无知觉,房中寂寂,只余下肌肤与石头碰撞的声音,还有桐尘那压抑的哭声。
      待得淳音磕过几百个,石地上已尽是血迹斑斑,饶是年轻力壮,到此时已有些支持不住。眼见得他就要倒在地上,桐尘蹲下身子,扶了淳音,哑着嗓子哭道:“够了够了,是我自己撇了师父师姊下山寻你,这是我自己做的孽,没有我,你本能毫无缺憾了此一生,你且起来罢。”淳音听了,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滚滚而落,赵昭成虽无实权,府中养了不少死士,他如要用谋定计,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他自认给不了桐尘幸福,所以极力避免将她牵涉其中,却终抵不过命运,他又以为能硬下肝肠,无视这段风月,斩断这把情丝,谁知那情丝细软,风月无痕,早落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紧抱了桐尘,血和着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裳,印染出一大片红色,那股子红,倒像是芍药花的颜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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