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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左愿苑 ...

  •   两个月后,除了林子归,我的家里出现另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男人——左愿苑。他的名字我没能问过怎么会这么奇葩,因为他在受伤的同时不小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220医院的无良医生连替他缝上断舌的激情都没有,于是他这辈子都再也不能吐出完整清晰的一个字来。
      他的资料显示,他是第一次做试验的时候就出事了。他参与的是一项防爆炸用的防护服的试验,用假人试验了无数次后,机构的科研人员觉得绝对安全可靠,便开始了真人试验,可是真人和假人毕竟有差别,数据的调整导致防护服性能有别,爆炸的同时,那件防护服也被炸碎,他的双臂当场就被炸飞。我亲眼看着他被人从8号试验场抬出来的时候神智尚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臂。也正是从这个人开始,我对220医院的医德和水平大失所望。除了没有帮左愿苑接上断舌,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被炸断的双手手掌和前臂都几乎是完整的,可220的医生连试都没有试帮他把手掌和手臂接回身体,左愿苑从手术室被推出的时候双臂已经在接近肩膀的地方被全部截肢,绷带包扎的像两颗球一样怪异的在肩部突起。
      所以,我觉得我除了面对这个人无限的愤怒和怨恨之外,根本无从做心理疏导。

      病床上的男人颀长的身躯因为失去双臂而更怪异的细长着,脸色苍白,一如两个月之前的林子归。只是他的脸因为舌部的伤略有些肿胀,不过即便如此,仍旧能清晰的看出他原本是个相貌清秀的男子,睫毛长而密,脸色白皙,头发染成很好看的棕黄色。脸型是极好看的瓜子脸,眼睛大大,很是讨喜的那种娃娃脸,脸颊上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酒窝,百看不厌。
      轻声哼了一记,睫毛微眨,他醒了。
      “左先生,醒了?”
      他点点头,想发出声音应和我,可是口腔里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皱眉,终于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左先生,我是Zero的心理疏导师,小美。你伤的很重,暂时不要尝试说话,也不能吃东西。你的舌头……还记得么?你自己咬伤了,预计要一周左右会消肿,这几天痛的厉害的时候就让医生给你止痛片……”说到这个我迟疑了,他要怎么让医生给他止痛片?他已经不能说话,没了双手,写字也是不能。我揉揉太阳穴重新说,“这样吧,你身上还有别的伤,我会问医生要一些止痛片放在你的床头,护士每小时都会来查房,实在痛的厉害,你示意护士床头的止痛片就行了。”
      不知道是实在太痛了,还是想起惨无人道的那起事故,他的眼睛渐渐被水雾笼罩。
      “左先生,你先不要哭,情绪,尽量要控制一下。”我抽了纸巾轻拭他的眼角,“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会在220医院里度过,基本上一个礼拜之后会开始恢复性训练,我每天都会来看你,时间大概是每天2小时,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跟我提。我的工作是在您住院期间对您进行精神上的支持,您参与的项目发生了重大事故,接下来的一个月您要尽可能打起精神努力适应身体新的情况,这样一个月之后您才有可能尽快适应外面的生活。您知道,只有在您住院期间,我可以陪着您,出院之后……恐怕要靠你自己……你的资料显示,没有家人。”我沉默了五秒,他和林子归在这一点上一样,“在这一个月期间内,您能想起来任何在今后可以帮助到您的人都可以告诉我,我会联系他们并通知他们在一个月后接您出院。”
      我絮絮叨叨的说着,可他只听了一个开头就把头撇开去,眼里仍旧含着泪水,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肩头那个圆圆的绷带球。
      之后,我每天都会去看他,开始的两天他的情绪低落的很明显,不管我和他说什么都是一脸木然的表情。这种表情在发生事故的人身上很常见,我见怪不怪。我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只是一日又一日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着,从一开始他的身体情况,到恢复过程中我所知道他会遇到的困难,到各种弱智的低笑点笑话,到我家里那个林子归的情况……我只是絮絮叨叨的填满着在他面前的每一分钟。而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睛始终怔怔的看着自己已然失去双臂的双肩,有时,会没有预兆的哭。
      第四天的时候,我去看他,他白皙的娃娃脸上已经满是胡子茬,脸颊也消瘦下去,和一开始白白净净可爱的摸样已经很不一样。只是,这一天他给我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从我絮絮叨叨第一句开始,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也没有像之前的几天撇开头或者流眼泪,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有什么想说的?”我替他摇起床,让他舒服的坐靠着。
      他点头。
      我拿出手机,输入法调到手写,然后递过电容笔,他的眼神黯然了一下,低头衔住,然后在屏幕上写着:“谢谢你,现在的我很需要有人在我身边陪着,医生和护士都不会像你这样和我说话,我虽然说不了,但是很想听。”
      “恩,”我点头,他开始回应我的絮絮叨叨是一种好现象,“我明天会给你准备一块大一些的写字板,让你舒服一点写给我看。”
      他点头,“我……”他写完这个字停顿了,垂下眼思考了一会才继续写,“没有人可以来接我。这种情况,我会怎样?”
      和林子归一样的情况……
      “没有亲人?”
      他摇头。
      “那朋友或者同事呢?”
      “不想麻烦人家,而且,不想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吸一口凉气。真的是和林子归的情况很相似。
      “这样吧,左先生,我会整理一下你身边朋友的资料,明天带过来你看一下,到时候出院的时候通知谁你告诉我。最好,是能有可以依靠的人在你最需要的阶段给你一定的支持,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他摇摇头,很肯定的写上,“不必了。谁都不用通知,我就只有一个人,我自己而已。我是会去收容所还是怎样?”
      “你有存款,有自己的房子么?像参加这样的项目通常都会提前收到一笔不菲的佣金,也许您能靠着那笔钱规划一下你的人生。不会没有办法的,我看过很多失去双手的人在恢复一阶段之后基本生活可以自理,到那个时候还是能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养活自己。”
      他再次摇头,“那笔钱已经用掉了,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我什么也没有。是不是,如果我不在一个月之内能做到自理,出去以后根本没有地方会收我?”
      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答案很明显,根本没有一个地方会有人无偿的照料他,他除了靠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像林子归那样有人收留。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继续写着,“那我想开始恢复性训练,越快越好。”
      “不行的,左先生,练习必须是在你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那么大的手术才刚刚过去四天而已,必须要医生觉得你的身体可以承受训练了才会开始。如果现在马上开始的话胳膊上的伤口会反复,那住院的时间会变更久,而练习的时间并没有增加,相反增加了另外一个风险,很可能你会经历另一次手术,如果伤势恶化的话。所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尽量保持心情的平静先把伤口养好。恢复性训练的事我会和医生商量,在你身体可以接受的时候尽快开始。”
      他点点头,靠到床上。刚刚那种见到一丝生机的深情又消逝了,变回那个木然的他。
      “或者,我扶你下床走走?我会小心一些不弄痛你的伤口,外面的天气很好,也许,可以扶着你走出病房,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你觉得自己体力可以的话?又或者,我去借一个轮椅来?”我小心的提议。
      他点点头,我把手机凑上去,他写着,“嗯,想出去走走。”

      他走的极慢,我用脚轻轻踢着吊瓶的架子,双手扶在他腰间。他走每一步都会扯痛手臂上的伤口,另外失去双臂的身体暂时也很难适应新的平衡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十来秒,额头略微见汗。
      “没事么?会很辛苦么?”我很担心,毕竟刚刚动过那么大的手术才四天。
      他摇头,咬牙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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