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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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自己都未想通缘由，他们已入了童界的家门。
“睡这儿吧。”童界带尹忍到客房，“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叫我。”她将一杯温水和抽纸放在桌上，带门出去。
客厅有她和他。
“她睡下了。”她苦笑，“虽然不该这么说，但的确我好久没和你单独在一起了。”
“对不起。”池城歉疚。
“总说这个，又没有实质性意义。”她伸手拿过杯子：“工作常会遇到这种事吗？像……尹忍她今天这样。”
“这是突发状况。”
“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么处理？”
“不想这个，没发生的事情我不多想。”
童界噤声。
不多想？其实你是最杞人忧天的人。
稍作沉默，但闻他言道：“不说话……我们之间好像很尴尬。”
“说什么？一张口我就只会教育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和你说，”无奈叹息，“别嫌我唠叨。我只是还不太确定这份工作是不是你真心喜欢的？像尹忍这件事……怎么说呢，很多很多明星都抱怨过娱乐圈的肮脏不堪，同时又被丰厚的收入和表面的风光吸引，不愿离开。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地方就一定没法待下去……大概我了解的太浅。”
“我知道，但想留下的人不会抱怨。”池城接下了她未言的下文，“你担心我我知道。但像你说的，当初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可以回头，但找不出放弃的理由。”稍作停顿，他兀自说着：“有些事情做起来并不需要理性分析，只要简简单单的‘我想’‘我喜欢’就足够了。就算这种事情会决定一生。只是我没办法完全随心意做，我没办法为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随心所欲。因为我有责任。”
或许言之有理。
在默然到令自己都难过之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番说词：“一个人，一辈子总有跌跌撞撞的时候，有的人会越挫越勇，有的人栽在一个坑里再也爬不起来。不幸的是，你属于后者。池城，我最好的朋友。”迷茫的语气和眼神逐渐温和、坚定，“如果有一件事不能随心意去做，这一生恐怕都可能要活在悔恨中。想告诉你一句话：‘如果找不到童话，就找到梦想’。不然，难道你真要活在悔恨中？从我最开始问你梦想时，你的梦想里就没有我。还记得吗？是在小学的时候，你说想赚钱让父母过好的生活，你的梦想里没有我。现在，它虽然在慢慢实现。可是！我怎么忍心因为这个就让你在这种地方迷失，这地方不属于你，你的心也快要不属于你了！你内心最想要的，感觉不到吗？！”
“梦想？”眼中人越加显得迷茫。“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越来越分不清梦想和现实了，好像梦想比现实还要残酷，轻易就能被摧毁了。童界，你的生活就是一个童话。单纯、自己绘制。你真的是太天真了，在你的世界里困难阻碍黑暗都好像虚构的。但你也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好命运。”
池城起身，目视前方：“我去看看尹忍睡着了吗，你也去睡吧，我睡客厅。谢谢你，我的朋友。”
屋内，流泻一地的月光。
尹忍缓缓睁眼，“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抱歉。”
他便问她：“那你觉得她对吗？”
“她爱你爱的真的很单纯。”
“不是说这个，”坐到一旁，他说：“她说追随梦想和心里的想法，按自己的心做事。”
“她的观念也是单纯的。”
“不，她只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听到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想是张口，却欲言又止。
正交往的明明是他们两个。但她，竟成了旁观者。按理不该如此，只不过，与眼前人真的无法携手至爱情的恒河中。
谁敌得过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你这么了解她？”
池城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他不愿作答。
“你就放弃了？我是说……工作。”
“不会，我不想被别人瞧不起，所以一定要成功，怎么会半途而废。”
“你放弃了，是你自己的原因，别人瞧不起那是他们的事。”阿狸
“你能吗？” 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你能吗？被人瞧不起，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你自己能够吗？”
池城洞若观火，逼得尹忍低头掩饰窘迫。她沉默许久许久。“我不能。”她如实回答，“但是，放弃是因为太累了。别人不是我，他们不会了解，放弃，是被逼到绝境以后的事。”
“你不能，我也不能。我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尊心过重。”
“你和童界之间不一样。”
“怎么又扯回我们两个人身上了？”池城苦笑，“好了，你睡吧，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工作的。”
睁眼，是为新的航程。
童界睡得酣甜，池城趴在床边凝视久久。离开前望了最后一眼。他在车里闷不吭声，甚至没有情绪。
尹忍暗地叹惜。
拍摄间，池城敏感的觉察到了四周窥探的目光。尽管他的手心出了汗，却从未想过打退堂鼓。
下午时尹忍被叫走，直到夜深人静。
她回家后想打给池城的电话，时间让她作罢。
躺在浴缸中闭目养神，没能注意到床上的手机……忽闪不停。
医院中。
童界对屋中的哀嚎置若罔闻。在此悲痛欲绝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的静谧着。
一切一切都是静的，静到心悸……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回响……是什么……
像是一点一点被抽空的折磨。
是不是连骨头都抽掉了？为什么身体那么疲乏无力……
“童界！童界！”
有错觉，在医院里也曾有一次。有人这样焦急也温柔地呼唤。
她想起身。
“我帮你。”
她被轻柔地扶起，倚在床头。
“麻烦帮我倒杯水可以吗？”她无力地说。
水很快被递到手中。
“对不起。”
如梦初醒。
“不要道莫名其妙的歉。这个意外和你没有关系。”她说。
“这是个报复。”旁人解释。
“我不知道。”
“我已经调查清楚。我会找人……”
“尹忍！”童界出声阻止，“真这么做了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谁也得不到好处。他们的报应不会少的。”
尹忍表示歉意：“我不会让这些人有机可乘，他们要得到应得的。”
“池城是不是不能在这圈子混了？起码在他康复前，这样也好。”她抬起眼睛：“等他康复就会自己想通或者放弃。”
尹忍讶异，望向童界。
她本身还未理解童界的镇静。
她是知道她是深爱的。未必足以理解深爱的人受了伤，她为何连起码的悲痛都闻所未闻。
她是真的坚强到了这种地步吗？
童界并未觉察她的心思，在娓娓道来：“我一直不相信命运。我觉得心理因素会大过命中注定，所以也就没有谁命好谁不命好的谬论。池城他有今天往坏里说就是作茧自缚，因为他选错了生命的道路。他选了一条不适合自己的路，也因为太急功近利。落得这种结局他没资格埋怨。”
“始作俑者是我。”
“因果有循环，成功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自然规律。你们都在急什么？”
“你不知道，你站的越高越不容易被人伤害到。”
她语气清冷：“摔下来呢？站的那么高摔下来不怕粉身碎骨吗。你内心太纤细脆弱了，所以想到的办法就必须通过别人来证明自己。”
“我讨厌被防备被利用被蔑视，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所有人才不敢对你肆无忌惮。所以，必须要站在最高处。站在能被人仰望的地方，才不会埋没，才能举足轻重。所在地位越高，发言越有分量。这就是事实。”
窗户留了一条缝，风钻进来吹走压抑。
越发拥挤的城市，越需要夜幕降临时的灯光，衬托辉煌。
它早已失去了纯粹的湛蓝。
“其实你最怕的是，不被接受吧。”
童界哀伤的忆起，孩童时的池城，也是这样子吧。
奋力绽放。
都市中的每个人都趁着阳光明媚展现自己熠熠生辉、灿烂夺目的一面，又在夜深人静挖掘自我以自我欣赏和哀怜。
其实，每个自以为与众不同的人都是相同的。
大家都怕受伤，都因为过度的自尊心而怕被拒绝和防备。所以选择了埋没、隐藏最纯真最原始的爱心。
人们把真情实感放到自尊心下的踌躇，从习惯，进化到了擅长。
遥望窗外的灰暗天空，童界兀自说：“爬的越来越高，曲高和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也是这样，越来越不会做自己。因为外界的认知、追捧，让意志不坚定的我们违背了初衷，甚至忘记了初衷。事实却是因为我们都太心高气傲的看重自己在每个人心中的地位了，每个人。不管成功和失败，最终都应该只是一个人的事，我们完全可以将它们化为乌有。”
“可是，池城他有选择放弃自己梦想的权力。”
“不，这个……不是他的梦想，不是他的梦想。人终究是舍不得虚荣的啊……”
无言以对了半晌，尹忍打破僵局：“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一旦面对他，尹忍坐如针毡。
她如同间接凶手，把他拉上云端眼睁睁看他坠落还不能施以援手。
真是个乐极生悲的人生。
他也只是望着窗外，与童界如出一辙。
“我有话就直说了。”稍顿，她说：“你做好准备。”
“我不能做这行了。”
池城选择抢先道出事实。起码他认为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不是被其他所抉择。
她低头，心情沉重。尹忍还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无法想象的、深深地悲痛的神情。
“谢谢你一年多来对我的照顾和提拔。”
尹忍不由苦笑，“事到如今都怪我。”
但闻，“不如说事到如今一场戏吧，我连悲喜都混淆了，那你就当看戏的人。曾经一直跑一直跑，现在摔了一跤，反倒是个机会，让我有间隙回首曾经的历程。”回头，池城微微笑着，“到现在我还真的不清楚自己走过了什么。连一个真正的目标都没有，一个像样的梦想都没有，朝着没有目的地前方跑，太傻了。曾自以为的无畏，现在才明白，原来一直是生活在挣扎和矛盾之中。”
她因言之有理，更无言以对。
池城蓦地抛出问题：“你知道谁做的吗？”
踌躇一下，她希望池城把它当成一个意外。
但不幸的是，池城猜对了。他忍不住一探究竟：“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获得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公平竞争？”
从冗长的沉默中他得知，机会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甚至于连竞争都没机会。他从不了解也不愿假想尹忍通过何种手段帮自己争取到的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尽管这份里程碑般的荣耀最后葬送了他短暂的生涯。
可他仍旧感激。
任何一个人都愿意光明磊落的生活，被生活逼不得已尽管不是理由，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背弃心灵运用手段。
似乎有人就是如此，为了获取不低头的尊严，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换。
不衷心的因果无法恒久，虽说，对某些人而言为必然。
世上，谁是依照心愿活着，谁能依照心愿活着。
呱呱落地到生老病死，一辈子的心安理得，着实为一生中最大的挑战。
“尹忍，谢谢你。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因为你为我付出的一切让我在这样的结果下无怨无悔。或许事业就是这样，没什么是不需要的，只有不会利用的罢了。尽管这不意味着是成功。”看着尹忍，笑语：“走出这里，你依然是T台上的女王。”
默然听着，等池城语毕她也笑言：“一开始我还以为咱俩比较像，慢慢的，到后来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相像的只是表面那个你，你真实的灵魂被锁在体内。也不是锁……感觉像刻意逃避或者保留。一定有一个人可以让你完全展现吧，无论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坚持做自己，那么他都会是独一无二的。”她捋了捋头发，思索片刻，“刚出道时，我去拜访一位僧人。我向他诉苦在娱乐圈和出道前的不幸以及对社会的愤恨。老僧当时听完说了四个字：‘我本是我’。虽然……”似是自嘲般的笑意，顿声又笑道：“虽然到现在我仍没有领悟这四个字包含了多精深的涵义，不过现在我想把他送给你。记得，‘我本是我’。”
讶然，喃喃自语，道：“谢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还有童界。”稍倾身握住池城的手，尹忍显得真诚:“我把镜头前的自己也带入到了生活中继续扮演，但现在我已经敢于接受自己了。我的确需要自信的仔细的考虑一下想要的生活。”
他们不谋而合地会心一笑。
尹忍忙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他被难住，好半晌才开口：“好像……最大的梦想是和童界在一起。”
“这梦想真幸福，你以前都不敢承认。”
“但对我来说，遥不可及。像现在……”望着打满石膏的双腿，“越来越不可及了……”
门未被关死，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从门缝溜了出去。
童界坐在门外的地上，倚着墙壁，缓缓合目。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