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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可怜月华铁树心 ...


  •   来了这方已一月有余,今日不知为何,苏流觞自起身后就心绪不宁,心里像是被小爪子痒痒的挠了一下。入定修炼时差点走火入魔,干脆收了功,打定主意去后山枫林散散步。

      百年苍树直拔天际,根丝盘蚱,宛如滕蛇。苏流觞玩赏地踏过了大半个枫树林,一眼便望见了一地碎金枫叶上,那团突兀的黑色。她缓步上前,才瞧见竟是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娃娃。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搧动的小巧鼻翼,证明着生命的跳动。

      虽然很疑惑,最后苏流觞还是俯身抱起了神秘的娃娃。瘦小的身子没什么力气,所幸怀里只是个身量轻小的娃娃,步履蹒跚的勉强能走。

      风穿过林间,卷落飒飒枫叶,掩住了方才留下的痕迹,枫树林又恢复了原样,平静的仿佛何事都未发生过。只是苏流觞不知道,就在这一瞬许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命运的齿轮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启动……

      后来苏流觞忆起这段往事时,对此作了深刻地忏悔和对自己命运的哀悼:如果知道日后会被自己养成的小羊(大雾)扑倒,她就是绕道去悬崖边吹一天冷风,也不会踏步枫林!

      今夜,注定无眠。苏流觞担忧地望着石床上仍旧昏迷的小人儿。

      一年之期未至,后山阵法的禁制令她不能踏出后山一步,根本无法去寻懂得如何炼制灵药的师叔,为他问疾。这如何是好?如此焦急地想着,辗转反侧难成眠。

      只是年幼的身体终抵不住一夜担忧未眠的疲倦,五更时分便昏昏沉沉地阖上了泛红的双眼。

      天光斜斜照进山洞,苏流觞睁开犹带困意的双眼,茫然四顾,却跌进了一汪琥珀色的醇厚美酒里。

      惺松的双眼瞬间清明,便瞅见昨日带来的娃娃,正闪着一双仿佛盛着苍梧山天幕上所有细碎星光的眸子望着自己。似锦的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他的肩头,额头上却有一绺招摇的上翘着,勾的人心头痒痒的。
      苏流觞听从心里的想法,向他的额发伸出手去,还未触到丝毫就被躲开,躲到石床另一侧望着自己,神情戒备,目光凶狠地像个小狼崽子。

      “你莫要怕,我不会做什么的。”苏流觞说完就感觉到,这句话怎么那么的像戏文里强抢良家女的段子,就又添了句:“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莫要再往那边靠了,当心跌下去。”

      话音刚落,正挪的起劲的小崽子一脚踩空,啪的一声,石洞内瞬间腾起一股子灰尘。

      苏流觞满面不忍地捂上了双眼。

      室内一时静默无声。苏流觞又偷偷的捻开指缝,瞧见他直愣愣的躺在那里,脸色越发僵硬。

      小崽子忽地扭过头来,瞬时四目相对。

      苏流觞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有些心虚地伸出手把小崽子从地上抱起。不理会他的挣扎,弯腰仔细拍打掉对襟小衫上粘着的灰尘。

      待收拾好,她抬起头来,瞥见他眼里的懊恼,不由失笑。粉雕玉琢的小脸越来越黑,苏流觞笑的越发猖狂。
      打定心思弄清小崽子的来历,苏流觞迈步坐到了他的对面。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眼角僵硬的她终于率先拜下阵来,眨了眨已经有些疼痛干涩的眼。轻声问他:“你是何名姓?”

      “……”

      “你怎会在后山枫林?”

      “……”

      “你爹娘呢?”

      苏流觞再接再厉。

      “……”

      仔细观望着的苏流觞,自是没错过听到这句询问时,小崽子脸上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苏流觞心里有些发疼,他才四岁吧,怪不得那么防备人。思及己身,一种同病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以后我会照顾你的”,话语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苏流觞却没有丝毫后悔的感觉,“你跟着我罢。”

      “……”

      “你不出声就是默认,我当你是应了。”

      “……”

      真是个别扭又莫名让人心疼的小孩,苏流觞如是想。

      “你饿么?我去拿吃的。”苏流觞说完就向洞口跑去。饭菜已经被外门负责杂事的弟子放在了洞口左侧的桃树下,许是搁置地久了,饭菜的热气都已散尽。苏流觞拎了饭菜进来,摆在了石桌上,招呼小人儿来吃。

      小孩许是饿的狠了,这次倒是没拒绝。景白瓷盘里盛着一道凉拌小菜,两小截腌黄瓜上架着一块窝头,旁边一碗米粥。他吃得狼吞虎咽,苏流觞就坐在床沿,身子稍稍前俯,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将他望着。

      瞧着自家刚归队的崽子吃得香甜,苏流觞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有个弟弟的感觉,还不错嘛。日后小人儿娶亲,自己就坐在上座喝着媳妇茶,再泪眼婆娑地嘱咐几句,表示一下自己作为姐姐是有多么不舍。
      想起这副阖家欢乐的场景,苏流觞不禁翘起了嘴角。

      阳光带着柔和的温度落在一俯一坐的人身上,时光定格在这一幕,像一幅被岁月搁浅了千百年的泛黄画卷,又重新洗礼在天光下。

      原本一切安好,只是到了入寝时,小狼崽又闹起了别扭。

      “你别动,只这一床被子,”推搡了一阵后,苏流觞强硬地按住被子下挣扎的小手,“咱俩一同睡!”

      “……”继续挣扎。

      无奈地摊开双手,“真的只有一床,你若是不愿也没办法,”说到这苏流觞顿了下,往床边挪了挪又道:“你看这样可好?”

      旁边的人终于放松了挣扎的力度,一个翻身面向有墙的一侧,径自留给苏流觞一个别扭的背影。
      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爱折腾。轻轻掖了掖被角,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小人儿才缓缓睁开眼,瞧见旁边已经空了却还残留着余温的锦褥,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复杂的流光。

      夜半里隐约感到一道温暖的气息包围了自己,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囹圄山的月华树上被孕育的那段时光,因为那感觉像月华树般包容温柔。

      他忽然想起了父亲,那个在囹圄山教导了他一年多的男人。幽幽的目光穿透屋顶,深埋的记忆回到当初。

      “吾是你的爹爹,你能听出吾的声音么?你还在铁树上的时候,吾陪了你千年。”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和蔼的笑道。

      “我好似听到过。”他懵懂答道。

      “呵,你与吾皆是铁树千年才孕育出的月华。吾乃魔帝,你会延续吾的的传承,这是身为月华的宿命。”带着无奈的声音在铁树下响起,树叶沙沙的婆娑声像一种无言的应和。

      过了良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低低的声音仿佛飘在天边:“万年铁树结的果,自是心硬如铁。本是极好的修炼天性,却偏偏天道作弄。月华只有在遇见那个命定之人身体才会生长,在此之前也是不能修炼的。那人会是自己心爱之人,若是失去了此人,月华会随之青丝染霜,寿命不过百年,且与心之所爱生生世世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银白长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有几丝凌乱地散在颊边,男人脸上的表情似喜还悲。
      “而今,吾给你个选择的机会罢。哪日你心甘情愿接受月华的宿命,再戴上烨戒吧。只是吾希望你永远不要戴上它!”低低的笑声响起,“呵,吾倒是要看看,当年让吾低头认命的天道被逆了会怎样。”

      “命定之人便会陪我一辈子不会抛弃我么?唔,如果见到那个人,就直接杀掉吧!反正不会有人永远陪着我。”低低的喃呢在安静的石洞里响起,却无人回答,只有宿命的脚步轻踏着走过。

      古籍《异事志》曾有云:“月华,万年铁树之实,生就四岁孩童模样。遇见心动的命定之人始生长。若是失去心爱之人,月华自此华发绕簪,百岁后湮没尘世,化作一捧香土。可怜月华铁树之心,一生唯爱一人,一爱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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