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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城堡,贵公子,伪公主(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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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医生的退热针显出了效果,躺在床上的小棠菜脸蛋没有之前那么红了,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额头上开始慢慢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粒子。
将一切安排妥当的郭荣华早已默不作声地带着另一位佣人退了出去。此时的房间里,除了躺着沉沉昏睡的小棠菜,就只剩下面无表情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小人儿的男人。
卫嘉印带着薄茧的手掌来回摩挲着女孩汗津津的额头,动作异常轻柔。看着小棠菜露在被窝外面那小小的,白皙水嫩得如同牛奶炖蛋一样的脸孔,他的内心又陷入了过去常有的苦闷。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他不禁扪心自问,究竟该怎样才好呢。
床上小棠菜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卫嘉印便也不厌其烦地为她抹了一次又一次。到了后来,等到女孩子额头的温度终于降到了正常水平,卫嘉印才终于能放下心来,一直前倾的身体向后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胸,开始闭目养神。
“姥姥,姥姥。”
卫嘉印正迷迷糊糊地想要打个盹,就听到身边传来了微弱细小,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神思立刻恢复了清明,身体也迅速从后靠换成了前倾姿态,想要听清楚床上的人含糊的话语。
不料小棠菜却在之前的两声后,便再也没发出声音。卫嘉印等了许久,才看到她的嘴唇又无意识地张开。他连忙俯下身体,耳朵几乎快贴到了女孩的唇瓣上,又等了一阵,才终于等到了她细若蚊蝇的一声姥姥。
卫嘉□□里一跳,转过头来,和小棠菜几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只是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站着的卫嘉印于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串泪珠从女孩眼眶中滑了出来,经过冬日清冷阳光的照耀,在她的细嫩脸颊上透出似有若无的七彩微光,晶莹剔透,有如上品美钻。
好端端一副牡丹经雨泣残阳,依稀似笑还非笑的娇人美景,却不知怎的,晃得卫嘉印眼前发白,再听得女孩儿口中越来越清楚地唤着姥姥,他的心上更是一阵阵钝痛,至于揣着闲适心态欣赏眼下这美人图景的兴致,当下更是半分也无。
他抬手擦去小棠菜脸上已经滩成一片的泪迹,女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背朝向窗子,脸孔便隐在了阴影中。卫嘉印就着两人的姿势,左手继续轻柔地替她擦着泪,右手慢慢抬起又落下,最后停在她消瘦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和缓有致地轻拍着。这时的卫嘉印,心里别无他念,不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也不再想过去种种,只想竭尽所能地安抚这个半年多来,在自己面前一直默默听话的女孩儿。
郭荣华原本要进来看看小棠菜身体的情况,见此情景,她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还把之前虚掩着留了一道细缝的门也悄无声息地带上。
走在去厨房的路上,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郭荣华心中感慨万千。多年前那个自己亲手养大的男孩,从小经历了父母双亲的荒唐闹事,性格变得偏执深沉,又因此在长大后的时光里深受其害,迟迟不能有个自己的家,这下眼看着就要走出过去的阴影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她老婆子没能和自己丈夫有个一男半女,只要自己亲手带大的这两个孩子此生能够健康平安,顺遂幸福,那她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如今只盼着女孩子能够一如既往地温顺喜人,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也能彻底过去,那可真就是苦尽甘来,千好万好了!
房间里的卫嘉印自然不晓得自己老阿姨的想法,瞅着小棠菜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再度睡得安安稳稳,他便替她又掖了掖被角,随后也轻轻地退出了卧房。
来到三楼带着壁炉的房间,卫嘉印沉思半晌后,走到电话旁挂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一个长相精明,动作利落,穿着一身黑色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便叩响了房门。
“卫总!”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掷地有声。
“正军,你替我把她的资料找来。记住,越详细越好。”说着,卫嘉印把刚刚等人来时写了几个大字,宽约三指的一张纸条沿着桌面朝中年男子的方向推了推。
石正军上前两步,恭敬地接过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后便将纸条对折一下,放进了衣服前襟左上方的口袋里。整个过程,他面色肃然,就是看清楚纸上那几个字的瞬间,他的表情也无丁点变化。
卫嘉印似是在字斟句酌一般,一字一字慢慢说道:“她近来一直住在我这儿,我已经让下面的人改口唤她小姐。”
听到这里,石正军的眼神极快地一闪,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吩咐手下得力的人快去快回,尽量不要惊动到其他不相干的人。”
“是,卫总!”
卫嘉印朝身后晃晃手,举步朝壁炉走去。石正军看到他的手势,口中说一句:“卫总,我先出去了。”之后利落转身,退出了这阴冷的房间。
三天后,身体痊愈的小棠菜依旧准时来到书房,一边口中振振有词地做着自问自答的对话,一边等着法语女教师的到来。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后,推门进来的不是端庄优雅的女老师,而是刚刚才跟自己共用早餐,分开没多久的卫嘉印。
小棠菜握着手中的书本,正想起身,卫嘉印只一抬手,她原本堪堪要站起的腿立刻一软,身体便依旧停在了宽大的西式硬沙发椅中。从表面看来,倒像是她一动未动似的。
倒是卫嘉印注意到了她身体轻微的起伏动荡,怕她刚好不久还孱弱的身体又被自己吓到出事,原本板着的脸刻意放缓了些:“今天不用上课,你回房间去换过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小棠菜轻应一声,站起身来,把桌上的东西归治好,垂首就要走过男人身边,朝门边去。
不想两人交错而过时,卫嘉印突然伸出手来,将她的手臂握住。
小棠菜原本自他进门以来就揣揣的心当下兔子似地一跳,被捉住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挣。哪知道之前白天里在外面一向对她冷冷有礼的卫嘉印这回却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在把手一松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后,又牵住了她的手。
小棠菜立刻想起了几天前的夜晚在这个男人卧室里发生过的事情,立刻身形一晃,虚软颤抖起来。
卫嘉印感受到她身体的反应,空闲的另一只手略一使力将她的身体扳转过来朝向自己,又抬起她粉嫩嫩的脸颊,看着她尴尬闪躲的眼神,怜爱地说道:“别怕,我不动你。以后我们慢慢来。”
小棠菜不知道他口中的以后慢慢来是什么意思,可耳朵里听着他前半句像是保证一般的话语,被迫看向他的眼睛也似乎感受到些男人的诚恳,她心里不禁也放松了些。
卫嘉印一边说着,握着小棠菜右手的手也带着浓重安抚意味地轻轻捏一捏她的手心:“衣服穿多点。今天我们要在室外多停一会儿。”
小棠菜被他过于明显的关怀体爱口吻弄得羞慌无措,眼里亮光扑朔,脸颊烧红。
卫嘉印再对着她面上凝神瞧了一瞧,在她变得更紧张之前,放开了她的手和脸,站在原地背着手看她出了书房。
等小棠菜再次下楼,站在大厅中央的卫嘉印就看到她已经换上了淑女味道十足的桃色衬衫,下面搭配淡灰呢长裙,细软腰肢处束着宽细正好的黑色腰带,外面还套着一件小小精致的矢车菊蓝色羽绒保暖外套。头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脑后,被蓝色的外套一衬,显得愈加乌黑浓密,柔顺亮泽。
卫嘉印看她对衣服饰物的选择搭配学习得如此之快,心里想到,看来女孩子对如何打扮自己都是有点与生俱来的天分的,这样也好,以后他也能在她身上少操些心。
“好了?”卫嘉印通常在这种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话语总是极其简洁,语气也是再正气严肃不过的。
“嗯。”小棠菜轻轻点头。看在对她好感渐多的卫嘉印眼里,这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也多了些娇娇软糯的味道。
他于是走了两步到她身边,虚虚地揽上她的肩头,两人一起出了门,坐进了早已停在外面的淡杏色的道森伯格休旅车中。
一路上,卫嘉印看着手上近期各大拍卖行的拍品目录。偶尔一抬眼,就见小棠菜缩在车座一角,小手小脚放得整整齐齐,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窗外乱转,俨然一副小孩家被大人带着出游的样子。
卫嘉印有心逗她,拿着早已知道的事情又开口问她:“绣绣,马上就过年了。过了年你该多大了?”
“十九。”观兴正浓的小棠菜不妨身旁的卫嘉印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后立刻规规矩矩地回答。
卫嘉□□下想笑,这要是过一年半载的,两人结了婚做了夫妻,那可就真是货真价实的老夫少妻了。不知怎么的,卫嘉印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自己十九岁时和大学同学痛快淋漓打马球的样子。唉,世事难料,没想到曾经也是大好青年的自己,如今也走上了这条老富商配娇女的路子,真正不知羞矣!
他心思旖旎,便有些失了正形地调笑道:“你也往中间坐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身形肥大得把你挤到没地儿呆了。”
小棠菜呆呆地回道:“不挤不挤,不关您的事,是我本来就瘦。”
卫嘉印听到她的回答,当下哭笑不得,又想起她总是一口一个您的称呼,想着这趟出去就先把这称呼改了吧。他原本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说自己的心思的,可看看她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算了,还是一步步来得好。万一自己把心思坦白到底,她却来一句小女愧不敢当,自己岂不是得呕出一口老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