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朱公三味

10、城堡，贵公子，伪公主（4）

　　“穿上给我看看。”
　　“我从北美飞到欧洲，最后在日本乡间，才终于把它带了回来。”
　　“喜欢就要说谢谢，这是基本的礼貌。”
　　“这裙子是不是也很有趣，嗯？我在一家法国乡下小店看到它，一想到你，我就买下来了。”
　　“这些日子想过我吗？”
　　“林灵怀孕了，我准备和她结婚。”
　　“那我呢？”
　　“你之前不是和你上司走得很近么？”
　　“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前些日子那男人还送你回家了，对吧？”
　　“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和家里人说这些事儿的。我知道自己就是个穷打工的，没什么大本事，不比人家有房有车的老总，你有这样的高枝儿攀，我也替你高兴。”

　　……

　　梦里有很多人的声音在对着自己说话，纷纷扰扰，混乱不堪，她就算闭上眼，捂住耳朵，那些声音和画面还是成功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啊！

　　小棠菜猛然惊醒过来。外面天已微亮，透过厚重的窗帘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小棠菜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屋顶上的微型雕刻栩栩如生，和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毫无二致；身下是舒服松软的大床，纯白的床品上绣着嫩粉色不知名的花朵和碧绿的青草，还有粉蓝色的蝴蝶振翅欲飞；她的贴身睡衣由白缎织就，柔软丝滑。

　　周遭的一切唯美而梦幻，小棠菜却窝在暖和的被子里失去了起床面对太阳的勇气。

　　她被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养在这陌生的城堡里，过着和自己原本的人生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给她提供舒适体面的一切，代价是她要没有自由地生活，按着那个男人的喜好说法语念诗歌，弹钢琴弄画笔，做一个文静的听话的淑女，来讨得他的欢喜，得到他的慷慨馈赠，还有，像昨晚那样的亵玩。

　　小棠菜面色灰败，嘴里咬着被子，泪水打湿了枕头。这一趟来江城，她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哥哥，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做成了夫妻，自己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他放弃，工作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走到如今，没有选择地成了有钱有势男人手里的一个玩偶。

　　小棠菜在被窝里哭得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地醒了又睡；楼下的卫嘉印却是面色不虞地坐在餐桌前，直到面前盘子里的烤番茄，炒蛋和香肠从喷香热乎变得生冷油腻，也没等到餐桌另一头的人现身。

　　看看时间，给她授课的老师再过半个钟头就要上门了。卫嘉印忍着气，唤来佣人：“上去请小姐下来吃早饭，准备上课。”

　　“是，先生。”年轻的女佣人看一眼主人的神色，迈着急促稳当的步子上了四楼。

　　卫嘉印也不叫人撤下面前冷掉的早餐，就着还算温热的早餐茶和冷橙汁，迅速地将一大盘英式早餐填入了肚子，又吩咐一声：“把小姐的早餐重新准备一份。”

　　“好的，先生。”

　　卫嘉印自己则继续坐在桌前等着那位本该与自己共进早餐的小姑娘。昨晚是自己一时情绪失控，操之过急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没有睡好，才起来晚了。他今天是有话想和她好好开诚布公地说一说的。他当初把她带回家来，好生养了一个多月，看她不仅出落得愈发水灵，而且性格也是淳朴可爱，加之温顺可人，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始动起了长久的念头。

　　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也到了跨三进四的年纪。既然过去的努力怎么都没用，他也想对自己好点儿了。过去的事就当发梦一场，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算是一场美梦还是噩梦。现在机缘巧合下，自己还能碰到这么一个还算可心的女孩儿，卫嘉印决定顺从命运的安排，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

　　卫嘉□□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事情，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下叩着木质桌面。没一会儿，刚刚上去唤人的佣人下楼朝餐厅走过来了，卫嘉印略偏头一望，后面并没有跟着别人，只她一个，忙开口问道：“小姐人呢？”

　　佣人看着他的脸色，回答得小心翼翼：“小姐说稍等一会儿，自己就下来。”

　　卫嘉印点了点头：“让厨房注意一下，早餐等小姐下来再往桌上端。现在天气冷，别让她吃凉的坏了肚子。”

　　佣人应声。

　　卫嘉印于是起身，走到和餐厅相通的小隔间里，坐下翻看国内外报纸的头版和财经版新闻。可是知道他把手上的报纸翻过了一半，他想见的人也还是没有下楼。

　　卫嘉印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虽然由于从小家庭的影响，之后又出于生意的需要，对着来往之人抱着一副万事皆可包容的态度，可私下的个人生活里，对身边亲密的人，他要求却是颇为严格的。懒惰，投机，撒谎，浮夸，这样样种种都是他不愿在亲近之人身上看到的毛病。具体到生活中，每日早起，有规律良好的作息习惯，就是他所在意的一点。

　　小棠菜当初来到这里，自己还没有开口给她任何特别身份的时候，她的表现一直让他满意。后来他让下人改称她为小姐，为她聘名师，配佣人，锦衣玉食地娇养着，她也没有恃宠而骄，露出不堪的言语神态。像今天这样，不按时起床用餐，需要佣人提醒，而且提醒之后依然故我，实在是她来这里以后头一遭。难道这是开始仗着他对她昨天流露出的明显喜欢开始摆姿态了？

　　这么一想，卫嘉印的脸色再次不好看起来，对着一旁刚刚上楼唤她的佣人问道：“刚才上去提醒，小姐是怎么答应的？”

　　佣人抬头瞅他一眼，忙又低下头嗫喏道：“小姐说，她已经醒了，坐一坐醒醒神就下来。”说完，便后退一步，立在墙角处，不再出声。

　　卫嘉印把手上的一沓报纸撂在小几上，嘴里怒道：“小孩子家家，就这样懒散度日，成什么样子！”说着站起身来，亲自上楼找人。

　　上了楼，才发现郭荣华也正要进门唤人。郭荣华的丈夫周兵早些年做过卫嘉印外公的勤务兵，为人机灵会来事儿，可心底却是一片赤诚，从来没仗着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上司的信任要求过什么。就是婚姻大事上，第一任依从父母之命娶回家的妻子体弱多病，成婚不久便急病去世，周兵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动过什么歪心眼儿，为自己的升迁找助力。

　　后来卫嘉印的母亲执意要下嫁给他的父亲卫平山，因着外祖母心里不舍自己唯一的娇娇女出嫁，怕她跟着根基未稳的卫平山吃苦，便让周兵把他留在上海郊区的第二任老婆，也就是郭荣华接到了北京。郭荣华出身普通，却于厨艺上很有天分，做得一手家常好味道，性格也沉稳压事，照顾卫嘉印母亲那样出身的娇娇女新嫁娘再合适不过。

　　几年之后，卫嘉印外祖母的预料成真，卫父卫母婚姻告急，家里闹得一片混乱，那段日子全靠了郭荣华苦心操持家里，才带着卫嘉印和小他十岁的卫静姝平平稳稳熬了过来。后来，他的父母彻底翻脸，分道扬镳，一个成了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身边莺莺燕燕永不落空，一个成了社交名媛ball场女王，生活丰富多彩光芒四射。卫嘉印正好也要出国念书，郭荣华便守着卫静姝长大。后来他学成归国，事业做出了规模，又买下了这座城堡，便立刻毫不犹豫就把已经回家养老，孤身度日的郭荣华接到了这里。卫嘉印最初的想法是希望让她在这里安稳养老，却不想郭荣华一到，立刻当仁不让地接管了这里的内勤工作，几乎成了这座城堡的女管家，上上下下打理得无处不周到。

　　平日在大家面前，郭荣华还是执意谨守着过去的身份，对着自己照顾大的孩子也是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这会儿这里就他们两人，卫嘉印便抢先出声：“郭姨，您也过来看她？”

　　“嗯，听说孩子这会儿还没有起床，怕你生起气来吓到小姑娘，就想着还是我这个老妈子先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卫嘉印的脸色好看了些：“昨天闹了点不愉快，想是她昨晚没有睡好，那您进去替我看看，我在这里等着。”

　　郭荣华看他眼睛里认真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该是对里头的小姑娘真上心了。可姻缘这事，它可从来就不是由人的事啊！想想他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前些年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偏偏这一个两个的，平时明明都是聪明人，到了这事上头，却都带着一股子别扭劲儿，非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挑人过日子，原本都是衔着金汤匙出身的好命人儿，却因此平白多受了多少冤枉罪！

　　眼下也不是可以细细说话的时候，郭荣华只能点点头，轻轻敲过门后，见里面没有应声，便取了身上的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卫嘉印身子笔挺地站在半开的门边，却是侧耳细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郭荣华走到床边，看到小姑娘连头都蒙在了被子里，摇摇头，自己动手掀开了被子。不看不知道，掀开之后才发现被子下的小棠菜小脸酡红，嘴里还嘟囔作声，郭荣华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这才确定小姑娘果真是发高烧了。

　　给她盖好被子，郭荣华便立刻按铃人，请家里的老医生过来为她看诊。

　　卫嘉印早已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心里一急，也闯进了卧室。看着床上眼睛红肿，脸蛋烫红的小棠菜，心里又悔又急，从屋里搬了椅子到她床边，径直坐了下来焦急地等着医生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新章来了，昨天各种忙，未来貌似也要狠忙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