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疏》尤于

4、Forth day

　　嗡嗡嗡嗡嗡……
　　手机持之以恒地震动着。
　　我陷在松软的被子里，勉强伸出一只手，捉住了噪音的来源。
　　其实我很早就醒了，只不过懒得睁开眼睛，希望一会能够自然睡死过去。
　　看来上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事？”我拖着鼻音，蜷缩在被子里。
　　“烛宵！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是莲华的声音。
　　我看见灰蒙蒙的亮光，也许现在很早，也许今天是个阴天。
　　“十一点了！十一点！”莲华见我许久不答，气得要爆炸。
　　“原来十一点了。”我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渗出眼泪。
　　“什么叫原来十一点了！烛宵，我们不是约定好，今天要陪我的吗？”莲华吹胡子瞪眼。
　　我仔细想了一想，我有做过这种约定吗？
　　有吗？还是没有？
　　不记得了。
　　“烛宵，烛宵，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缓缓从思绪里回来，我觉得莲华委屈得要哭了，“莲华，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只给你十分钟啊。”莲华下了最后通牒。

　　结束通话，我重重地倒在床铺里。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太好了，让我不由地怀念起那种非常甜蜜的黑暗。

　　莲华在【崇光百货】，紫鸢市内最大的商场。商场有七层，还有巨大的玻璃穹顶。天气好的时候，你一抬头，蔚蓝的天空就坠进眼底。
　　虽然知道莲华在那里等我，我还是提不劲。一般情况下，我会迷迷糊糊地跑到【静疏】，靠着墙壁，让冰冷的水泥把我一点一点唤醒。

　　“太慢了！太慢了！”莲华在商场顶楼的咖啡厅翘起二郎腿，一脸不悦，“烛宵，知道你过来用了多久吗？”
　　因为商场里面很热，莲华脱掉了外套，就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非常富有青春气息。
　　“莲华，你看，”我从身后拿出一朵粉色的玫瑰，“我路过花店，看玫瑰开的很好，就想来送你。”
　　“呀！”莲华惊呼了一声，接过了玫瑰。他仔细观赏了一下，然后把多余的枝干摘掉，将玫瑰放入衬衫胸前的口袋。玫瑰羞羞涩涩地从口袋里探出一头，我看看玫瑰，再看看莲华，人比花娇。
　　莲华满意地笑了，“真好看，谢谢你，烛宵。”
　　莲华总是这样，别人送他什么，他都好，没心没肺，是个小孩子。

　　“莲华，你今天叫我来，是什么事情？”
　　我坐在他旁边，他还在摆弄我刚才送他的花朵。
　　“哦，对了！”莲华抬起头，恍然大悟，“烛宵，我想买几件衣服，你帮我看看。”
　　“买衣服？”我疑惑地看了莲华两眼，莲华貌似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在我记忆中，莲华的衣服能让我穿两辈子。
　　“你别管了，我最近有个重要的，恩，恩……”莲华一下结巴了起来。
　　我看他言辞闪烁，双颊通红，很想逗逗他，笑道：“难道是要约会？”
　　“嘘！嘘！烛宵，你说这么大声干嘛呀！”
　　没想到我随口一说，还真说对了，我也很吃惊。
　　我靠近莲华耳边，轻轻一吹气：“谁呀。”
　　于是，莲华成了红螃蟹。
　　“烛宵，你别逗我啦。”
　　“哈哈。”我觉得十分快乐，睡了好觉，莲华也很可爱。

　　我帮莲华挑了毛衣开衫与格子呢裤，我很喜欢莲华做学生一样的打扮。
　　“烛宵，你确定这样可以吗？”莲华拎着纸袋，忐忐忑忑。
　　“可以，没有人比你更英俊了。”我微笑地安慰他。
　　其实我应该算撒了谎，因为我想起了木椮，是天神一般的长相。
　　不过，木椮可能不太能算成人，这么想来，我又觉得我说了老实话。
　　“烛宵，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不了，今天还没有去过【静疏】。”
　　莲华听我这么说，一下就没辙了，他知道我一天没去【静疏】就要死，这是个不言而喻的怪癖。
　　“那我们再联系，”莲华有点失望，我摸摸他的头，他抬起头看我，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红，“烛宵，一定不要忘了我。”
　　我哑然失笑，难不成我还会把我这唯一的朋友忘记了么？
　　我答他：“好的，莲华，你也不要忘记我。”

　　告别了莲华，我终于可以奔向【静疏】了。
　　步行的过程是雀跃的，但是到了【静疏】门口，却有些害怕。
　　木椮今天有来吗？
　　如果没有来，我觉得会很失望，如果来了，我又应该怎么样面对他呢？
　　人生太美，对待他的一举一措都纠结成团。

　　哐当。
　　我推开【静疏】的门，正面迎上一双眼睛，灼如黑炭。
　　“你来的怎么这么晚。”木椮堵在我面前，很不爽。
　　我心想，你又没说要在这里等我。
　　没等我开口，木椮摆摆手，“把门关上，冷。”
　　我把门关上，做乖巧状。
　　木椮不再理我，径直往里走，然后坐在了我的老位置对面。
　　我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木椮又一次闯进了我的禁地，那是我的秘密，我最珍贵的宝藏。
　　怎么办。
　　我应该怎么办。
　　“你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木椮对扭过头，对我皱起眉头。

　　我走过去，在位置上坐好，木桌下的一只手紧紧贴住了墙壁。我终于得到一丝慰藉。
　　“你来多久了？”我问木椮。
　　木椮在吃一个纸杯蛋糕，有白巧克力奶油与黑巧克力的芯。
　　他不耐烦地答：“很久。”
　　估计他是下午2点来的，木椮总是这个时间来。
　　下午2点到现在，确实挺久。
　　我又升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怜惜心情，可能是他长的好看，我对他的容忍程度放到了无限大。
　　“辛苦你。”我由衷对他一笑。
　　木椮一边对付蛋糕一边对我说：“上班了？”
　　上班。
　　对，我的确是有一份工作的，后来不做了，不做了以后呢？
　　不记得了。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我安慰自己，既然不做这份工作，应当是有相当不好的回忆。
　　不开心，就不需要回忆。
　　“你不想说。”木椮死追着我不放。
　　“不，不是上班。”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戴着羊皮手套，我有点心虚，赶紧扯开话题，“那么你呢？你不上班吗？”
　　“我？”木椮含着甜品叉子，然后神秘地对我勾起了嘴角，“我今天的工作就是你。”
　　我脸红起来，没想到了早上刚调戏了莲华，这会我就被调戏回来了。

　　在【静疏】，我跟木椮一起吃了晚饭。
　　几天前，我实在难以想象，我会与其他人共享这张桌子，吃下整整一桌的食物。
　　“木椮，我吃不下了。”吃了一份牛排后，我对剩下的东西实在意兴阑珊。
　　“胃口小，”木椮评论，“把你那份面给我。”
　　“这……不好吧？”我犹豫起来，虽然没吃几口，但是毕竟是我吃剩下的东西。
　　“没关系。”木椮迅速把肉酱面拖到了他面前，生怕下一秒我要反悔。
　　我有点好笑，却又为这种古怪的亲昵而感到高兴。

　　“几点了？”木椮深深陷进沙发里，吃的满足，微微眯起眼睛，好像一只黑色的波斯猫。
　　我看得赏心悦目，愉快地回答：“九点。”
　　“九点，”木椮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走了。”
　　我感觉到了失望，我问他：“明天来吗？”
　　木椮直直地看着我，“你希望我来，我就来。”
　　我是真心期盼着木椮来吗？
　　还是只是觉得我的【静疏】需要有一个美丽的木椮呢？
　　木椮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静疏】难道就不可以吗？
　　木椮慢慢眨着眼睛，睫毛几乎要扇出一阵强风。
　　“是个疯狂的地方。”

　　我送木椮到门口。他转过来面对我，纤长的手指，从最底下开始，一粒一粒，扣起外套的扣子。
　　他低着嗓子对我说：“不要忘记，明天晚上九点，在这里。”
　　我看着木椮的手指在深色外套上优雅地游走，我跟他说：“好的，木椮，祝你有个好梦。”
　　“你也是，烛宵。”

　　哐当。
　　木椮推开门，我站在那里，夜风浇了满脸。

　　今晚没有做梦。

作者有话说

　　大概每天晚上7点更新，大家看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