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戏子》鬼鸣涧

3、章三 齐家

　　齐家在京城南郊有座很气派的庄子，前前后后有十多进，威仪四海的样子非常打眼。
　　齐茗当家站在朱门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片地是齐家的祖宅，前前后后跟了他们几代人。但就在齐茗离家之前，这里还一直都是破败的景象。齐茗回忆着，那时这儿没有高高深墙，没有朱红的大门，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烫着金字的匾额。
　　齐宣交代了伙计几句，从后面走上来。见齐茗愣在门口，什么也没说，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进了齐府，齐茗看见的是被打理得仅仅有条的开阔的院子，来往的家丁、穿行的丫鬟。少年伶仃紧步跟着齐茗，一言不发，好像齐府的辉煌完全没有落入他的眼。
　　“茗三儿，你几年未归家，先去给爹娘请个安。”
　　“恩。”
　　“二老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一会而一定会很高兴吧。”
　　“大哥……”
　　“年关近了，你会留下来过年的吧。”
　　“恩……”齐茗处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大宅子里，心头觉得有些惘然，被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充盈着。他素来是温和不失开朗的性子，此时却有些把持不住了。
　　齐宣忽然想起来几乎要淡出视线的伶仃，道：“你随佣人到偏厅候着吧。”说罢，随手招来个杂役。
　　伶仃毫不置喙，只随着下人走，身影行到拐角处晃了一下，旋即消失在青灰的砖墙后。
　　齐宣对齐茗道：“你走后，齐家开始涉足商界，慢慢也就发展起来了。现在我们在京城的班子叫恰园，平日定点在自家的戏院会出有些戏目，不用再四处奔波着讨生活了……要不，你也将庆元生并回来如何？”
　　兄弟二人闲步到正厅。齐茗沉思半晌，回复了孩子般的神情，笑着道：“我还想去些地方，以后再说吧。”
　　齐宣有些无奈：“你的倔脾气终究还是没能改掉。走，去花园，爹娘应该在那儿。”

　　却说伶仃，他被人领到偏厅里就再也没人管他了。毕竟说到底，他只是个风尘里的戏子而已，当不起过高的礼遇。伶仃表面上虽然清清淡淡，但心里却也明白得紧，这齐家除了齐茗，其他人恐怕是都不怎么瞧得上他。伶仃倚着椅子坐下，暗嘲：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你们也未必高贵吧。
　　他环视着房间，最终视线落到门口做格挡用处的木架上面。架子上放这些瓷器石雕，伶仃起身移步上前，随手拿了件放在底层的双耳瓶把玩。
　　花瓶温润的青色胎体上分布着细密的深褐色纹路，一看便知是哥窑的作品。伶仃暗暗赞叹，这冰裂纹与青瓷配的真是恰到好处。顺手将瓶子翻转过来，不期然的看见了一方朱印的底款，用规整的隶书写着：大瑶庆裕年制。
　　这是前朝的古物？伶仃有些疑惑，前朝的器物不是统统收归皇家了么。指尖摩挲着停留了一会儿，又把瓶子原原本本的放了回去。
　　伶仃在偏厅枯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有人来唤。
　　垂着头不疾不徐的到了正堂，便看见齐宣齐茗在一旁站着，太师椅上做了两个老一辈的人。男的看起来很是威严，架子端得极正，一看便知是个多年唱戏的老角儿；女的虽已半老年纪，却是风韵犹存，犹见当年姿色，也看得出是个曾经的旦角。伶仃暗道，原来是个梨园世家。

　　“爹娘，这就是孩儿方才提到的玉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