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相识鹰归来 ...
-
过着两刻钟，北边响起马蹄声，跟着便见一队人马小跑而来，没有打火把，黑黢黢的人影，看不清楚长相衣着。
沙漠一览无余，也无所可藏，不用纪秋吩咐，黑山窟一干人等拔出兵器，目露警惕地严阵以待。
对方也放慢速度，其中一人大声问：“前方什么人？”
纪秋听声音耳熟，象是大平。“说话的可是顾公子身边的大平？”
“是十四郎？”顾显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的口气。
柴锐则确定无疑地说：“是十四郎。”
“是我。”纪秋示意黑山窟人马放下武器，见对方依然无意接近，明白他们心里有所猜忌，拍马跑到他们面前，抱抱拳，纳闷地问，“顾公子、世子，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童福客栈建在山坳里，三面皆是山，只有西南一侧有出口。而顾显等人却是从北边过来，走直路不可能，翻山越岭也不可能这么快。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柴锐抢先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纪秋听他语气完全不同于从前，怔了怔，诧异地看着他。他背光而站，面目模糊，但那股怀疑的气息无须看脸色眼神也能感觉得到。“那是黑山窟的弟兄们，我们在此等候罗爷的指示。”
柴锐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下：“黑山窟的弟兄们。”
纪秋不知道他听了苏勒的撩拨，对她有了深深的成见。见他忽然变得如此陌生刻薄，不由地想到这一晚如风箱里的老鼠四处受气，很不是滋味，眼神里不□□露出来了。她迎着月光站着，又仰着头说话，清清浅浅的月色落在她脸上，虽然满脸尘沙，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沾染着委屈，却是格外动人。
柴锐怔忡片刻，忽然觉得自己的言行过了。
顾显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头狼还活着，那纪秋呢？原本想着杀了蓟英奇后再捉住他问个清楚，还特意叫双喜盯紧他，不想蓟英奇如此难缠。后来童福客栈着火，苏勒就跟烟雾一般的消失了。
“十四郎，罗爷也来了？”有个胖胖的人从后面挤了过来欣喜地问。
他满脸黑灰，原本就平坦的五官象是消失了一般。
纪秋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是客栈老板童福。“是的，罗爷来了，带着人马去童福客栈了。”
“哎唷，快去把他追回来，客栈让北戎玄鹰骑给包围了。”
纪秋纳闷地问：“北戎人包围了客栈，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童福嘿嘿地笑了几声说：“以前老童不会告诉别人，现在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瞒十四爷，客栈后面有个秘道，直通北山。”
“罗爷知道吗？”
童福狡黠地笑了笑说：“除了我没人知道。”
看来这个童福不仅象鲁抗说的那样圆滑，还十分的狡诈，不过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没有手段的人是活不下去的。“童老板，请给我们带路。”
童福连迭摇头说：“北戎人是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才不去送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说，你去哪里干吗？我带着他们忽然消失了，北戎人又不笨，定然知道有个秘道，说不定已经找到入口。你现在过去，他们正好瓮中捉鳖。”
“我只是叫人去察看一下。”纪秋忧心重重地说，“罗爷带人去童福客栈捉拿蓟英奇，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但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童福还是摇头说：“反正我不去，你另外找人去吧。”
纪秋握着刀柄，正寻思着是否对他用强，听到顾显沉声问：“双喜，方才秘道，你可记清楚了？”
“我记着，公子，我去一趟。”
顾显微微颔首说：“速去速回。”
纪秋大喜，朝他抱拳说：“多谢顾公子相助。”
“十四郎客气了，我也不单是为了你们黑山窟。事情上，我有事想请十四郎帮忙。”顿了顿，顾显眼露悲痛之色说，“李定落入他们手里了。”
纪秋大吃一惊，扫了一眼四周，总是站在顾显身侧的李定果然不见了。真是出人意料，他这么好的身手，在白高城之役中能带着手下从北戎人的千军万马里脱身，竟然会在这么小小战役中折戟沉沙。
一刹那，气氛变得沉重，特别是李定的侍卫们，个个露出悲愤之色，瞪着柴锐。
柴锐别过头去，梗着脖子看着远处的沙丘，颊边肌肉微微颤抖。李定出事与他有莫大干系，那一脚伤得他不轻。李定一直说没事，大家都信以为真了，结果撤退时，他被一只黑色海东青居高临下一扑，居然就落了马。
此时，罗仝带着人已经到了几里外的童福客栈，再三确认周边没有埋伏后，他带着人到了客栈前。火还在烧，火势熊熊，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客栈前面横着好多尸体，有着北戎人服饰的，也有着大周服饰，还有一些明显西域的商客。活着的商客们或伏在尸体上大声痛哭，或三三五五地抱团坐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呆滞。
罗仝朝鲁抗使个眼色。
鲁抗会意地走近一个回鹘商客，大声问：“北戎人往哪里撤了？”
商客伸手指了指东边方向。
“有多少人？”
“和你们差不多。”
“追。”罗仝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拨转马头往山坳出口奔去。没奔几步，就听到后面啊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以及手下的骇然大叫声：“罗爷，不好了，后面冒出很多北戎人。”他惊惧地扭头，后面不是山吗？山前不是客栈吗？客栈不是着火吗？北戎人难道是从火里冒出来的？
此时，大家都往一个方向快马加鞭，想要调头列阵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不停地往前跑，希望能将北戎人甩开一段距离，再列阵厮杀。但是北戎人就象膏药一样地粘在黑山窟人马身后，又象潮水一般地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涌了出来。
杀声震天，箭矢如雨。
黑山窟的弟兄们纷纷中箭落马，重伤的当场死亡，轻伤的也被随后冲过来的北戎战马踩得肚破肠流。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夜色悄然退却。
英奇站在童福客栈附近的山坡上，看着追着黑山窟人马厮杀的玄鹰骑，嘴角露出一丝大局已定的浅笑。已长成雄鹰的当归立在他肩膀上，迎着朝阳抖动着黑色的翅膀，尖喙泛着黑铁般的冷光。
因为顾显的突然出现，不得不改变了计划。但是意外发现的秘道，让他的人马得了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处，杀了黑山窟罗仝一个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再有半个时辰，或许不用半个时辰，黑山窟罗仝这个名字就会象童福客栈一样消失了。
不过罗仝还算有点头脑，没有往东边戈壁跑，而是往西边沙漠跑。
眼看着黑山窟人马越跑越远，玄鹰骑追着他们渐渐地跑出视野。
“来人，去通知戈壁里埋伏的野利森，让他带着人马跟我们汇合。”英奇说罢，翻身上马，朝着西边追了过去，百来名贴身侍卫紧紧地跟随着他。
桑海紧紧地跟着他，见他灼伤的右手手背红红的一片，冒出密密麻麻的晶莹剔透的小水泡。“英奇，你的手还是先包扎一下吧。”
“小伤而已。”英奇说着，啪地将水泡打破。
“哎呀，这样会化脓的。”
大局已定，英奇心里轻松，忍不住取笑他：“桑海，你越来越婆婆妈妈。”
“汗王吩咐过我，你少一根汗毛，我就得剔光头。你要受一处伤，我就得挨十下鞭子。”
英奇不以为然地说：“打仗哪有不受伤呢？他只是吓唬你而已。”
“他不是吓唬我，他是知道你不爱惜自己，让我提醒你。”桑海唠唠叨叨地说，“要是他知道你只带着三十来人就跑到童福客栈，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你不说他如何知道。”
“英奇，昨晚真是太危险了……”
话没有说话，奔来一个斥候，大声地禀报：“右贤王，前方有埋伏。”
英奇怔了怔，黑山窟竟然还有后招？顾不得细想，夹腿往前冲上沙丘，居高临下往前看。方才被追得不停溃退的罗仝，已经稳住阵脚，回首跟玄鹰骑厮杀着。在他身边，多了一支衣着不一的人马，当中一人身着宝蓝色的袍子，披着华丽的大氅，挥舞着长剑，正是昨晚与他缠斗的顾显。
还以为他跑了呢，英奇精神一振，拍拍肩膀上的当归说：“去吧。”
当归叫了一声，振翅飞到半空，直扑顾显而去。
顾显正跟两个北戎人在厮杀，忽然感觉到头顶一阴，抬头一看，一个巨大黑影冲了下来。他昨晚见识过这头海东青的凶狠，慌忙侧身相避。当归扑了空，落在马上，利爪一收，马头顿时多了个血窟窿，吃痛地立了起来，将顾显摔下马去。
一旁的纪秋见状，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马上。
当归一击不中，又迅速地飞到半空，重新扑了下来，动作迅猛，挟着雷霆万均之势。顾显知道无法避开，正准备下马相避。却见它飞到头顶时，忽然急急地止住扑势，重新飞起，也不高飞，只在纪秋的头顶徘徊着。
鹰只认主人，其他人对它来说都是可以扑食的猎物。沙丘上站着桑海见当归在一个少年头顶徘徊，惊咦一声说：“当归怎么了？”半晌没听英奇吱声，转眸一看，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少年，一脸惊讶与疑惑，还有无法掩饰的激动。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相识鹰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