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激战童福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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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下半夜了。
下弦月挂在西边的天空，颜色浅白纤细瘦小的一弯，象是被寒冷天气冻坏了。
起了风，虽不大却很利，吹得脸上如刀细割。
罗仝里面穿着百炼千锤的锁子甲，外面披着华丽的大氅，迎风快跑着。大氅上的狐狸毛拂着脖子，痒痒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穿过锁子甲没有挥舞弯刀，在西域商路上，金子比任何东西更管用，所到之处，荆棘消失了，笑脸堆上了。
这五年来，也有几伙不长眼的强盗挑战过他，但那跟沙场如何能比呢？灭他们就跟灭一群蚂蚁一样，跺跺脚就结束了，毫无荣耀可言。方才接到童福客栈传来的消息，他很是兴奋，迫不及待地集结队伍上路。每日操练让他依然保持战士的身材，三天一磨的弯刀依然锋利雪亮，他的身体里也依然流淌着冲锋陷阵的热血。
忽然，尖锐的哨声响起。
随着哨声，无数条人影从队伍侧方的沙地里蹿起，顺着风势抛出手里的黄沙。一时间黄沙弥漫，黑山窟一干人马顿时睁不开眼，或挥刀乱舞，或撞在一起。只听人马惨叫声，凄厉高亢，将温柔平静的夜都撕裂了。
中埋伏了！罗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然而却不知如何是好，沙砾进了眼，硌得他眼泪直流，眼前一片横糊，人影幢幢，感觉好象四处都是敌人。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纪秋清脆的声音：“往西边冲。”
另一个是鲁抗浑厚的声音：“往东边撤。”
大家都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追着纪秋急奔而来的鲁抗喘着粗气，愤怒地拿刀尖指着她说：“罗爷，别听她胡说，她是北戎人的奸细。”
纪秋勃然变色，将他指着自己的刀尖打偏，不客气地说：“鲁抗，休要血口喷人。”
“你还要狡辩，北戎人埋伏在西边，你叫大家往西边冲，不是送死吗？”
“白痴。”纪秋将母亲的教诲全扔了，斥骂一声，“东边是盐碱地，丘陵地形，便于伏击。西边是沙漠，一览无余，只能埋伏在沙里，人能埋伏马能吗？没有马，再多人有个鬼用。分明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故意让我们去东边。何况今日刮着西风，咱们冲到西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罗仝瞬间有了决定，大喊一声：“往西冲。”
震天撼地的厮杀声里，不时地响起尖锐的哨声。
哨声传回童福客栈，英奇精神一振，明白黑山窟人马已经入了埋伏。
鲁抗去传消息的时候，桑海也去传了消息。百里外等候的一万人马按照预定计划，一千人去童福客栈附近的西边沙漠里埋伏，二千人到童福客栈与他汇合，二千人在东边二十里外的戈壁埋伏，其余五千人分成两路，前往黑山窟，截断他们从北戎回黑山窟的退路，同时袭击黑山窟的救援人马。计划很圆满，只是没有算到顾显忽然出现，搞得险象环生。他的手下或重伤或丧命已经去了三分之一，不过顾显这边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啊”一声惨叫，又一个北戎人倒了，鲜血泼溅，有一部分溅到英奇的眼睛上，他迅速地抹掉，一手的血渍，想来已是满脸血污。他瞟了瞟几丈外的顾显，他的宝蓝色袍子上也溅了鲜血，但不见污浊，倒好象是添了一枝红梅绣花。他的目光很镇定，刚开始听到他名字的愤怒杀气统统消失了，川渟岳峙般镇定，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
听闻他出身大周名门，世代为将，果然不赖。不知何时，在每个出口安排了人手，冲了几次都被迫退了回来。既然这样，干脆就不冲了。英奇冲顾显挑衅地笑了笑，大声吩咐：“胖熊、魔山，你们殿后，其余人跟我往里走。”
说罢，将脚边搁着的取暖火盆踢向大周诸人。火盆里的木炭四飞，带着火星，沾物即燃。顾显的手下纷纷躲散，趁此混乱，英奇带着人迅速地往赌场撤退。一边撤退，一边将房间里的商客赶出来，挡着道路。。
站在二楼的柴锐不由纳闷，说：“这小子是不是打昏头了？不往外面冲，反而往里冲。”
苏勒耸耸肩说：“谁知道，我只对杀人在行，对打仗可不在行。”
顾显皱起了眉，暗暗佩服蓟英奇的应变。他在正门侧门各个窗后安排了人手，往外冲除了不断地折损手下再无益处，往里走，利用商客掩护拖延时间，确实是上上之策。无怪这少年，能在这一年里声名鹘起。
李定也看出来了，说：“顾显，他这是在拖延时间等救援。”
顾显听着外面频频呼应的哨声，点了点头。
李定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说：“咱们撤吧。”
“好，撤。”
顾显异常干脆的回答，倒叫李定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顾显看出他心中想法，平静地说，“我是恨他入骨，但还没有让仇恨蒙蔽脑筋。”
李定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将来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何需将来。”顾显弯了弯嘴角，不再多说，打了个手势说，“撤。”
英奇带着手下一路后退，一直退到赌场，见顾显的人不仅没有追击反而纷纷撤退，不免愣了愣。一时搞不清楚，他是真撤退了，还是佯装撤退诱他上当。苦战半个多时辰的北戎诸人终于得到机会喘息，围在他身边，纷纷以目询问。
“不好。”半晌，英奇忽然想起一事，目光一凛急声吩咐，“桑海，快抓几个商客过来，跟他们互换衣服。”
刚换好衣服，便见前面客栈火光熊熊，摧枯拉朽地一路往赌场来。
想不到顾显这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象是周国那些喜欢按图索骥的世家公子，做起事来却是大开大合百无禁忌。英奇也不由地心生佩服，暗绿瞳仁微闪，有这么一个对手也不错。
桑海紧张得嗓子沙哑：“英奇，咱们现在怎么办？”
英奇用布包住满头辫子，指着换了北戎衣服面色土灰的商客，说：“把他们往外赶，咱们跑到前面客栈，跟其他商客混在一起往外冲。”
沙漠里本就风干物燥，童福客栈内屋又是木板隔成，转眼间火势汹汹，照亮了半个天空。西边数里外，刚刚冲出北戎人重围的黑山窟一干人，不由自主地勒住马，回头看着。
“他妈的。”罗仝心疼地低骂一声，眼睛因为沙砾硌伤了，又红又疼。
鲁抗抹抹脸上的血渍问：“罗爷，北戎人没有追来，咱们接下去怎么办？”
罗仝沉吟不决，瞟了纪秋一眼。她一脸沙尘，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纪秋抱拳说：“罗爷，依我看，咱们应该往回冲。”
大家都愣了愣，好不容易冲出去，又往回冲？
纪秋耐心地解释：“如今咱们占着风头，他们没马，动作不快，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鲁抗怀疑地看她一眼，问：“蓟英奇在童福客栈，擒贼先擒王，捉住他岂不是更简单？”
“蓟英奇不可能没有后手的，你把他想象得太简单了。”
“不是我把他想象得简单了，是你怕我捉了他吧。”鲁抗咄咄逼人地说，“为什么要往回冲，直接去童福客栈捉了蓟英奇不是更简单？”
罗仝皱眉，说：“小鲁，怎么跟十四郎说话的？”
“罗爷，我这个人心眼直，藏不住话，有一说一。”鲁抗看了目如寒冰的纪秋一眼，“我觉得……十四郎在偏袒蓟英奇。”
罗仝自然也知道，纪秋被掳北戎后说是嫁给了蓟英奇，听鲁抗这么说，心里一动，瞅了纪秋一眼，瞪着鲁抗说：“小鲁，你太放肆了，以后再不准说这种混蛋话。”
纪秋见他虽然斥责了鲁抗，但眼神闪烁，分明也有怀疑。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不想再说话了。被掳北戎，如同长在身上的牛皮癣，一辈子都治不好，还时时发作一下。只要涉及北戎，大家就会开始怀疑她的居心，那怕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罗仝。
罗仝思忖片刻，举起弯刀说：“走，大伙儿跟我一起去童福客栈去捉了蓟英奇，拿他心肝下酒喝。”
纪秋深深地吸了口气，说：“罗叔叔，你能给我二百人在此待命吗？”
鲁抗皱眉说：“罗爷，咱们这回只出来一千五百人，方才折损不少，不易分散。再说，二百人等在这里，又能干出什么事来？”
纪秋不想同他说话，只是盯着罗仝。
罗仝皱眉，鲁抗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心腹爱将，纪秋是他敬重的纪帅女儿且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两人针锋相对，势如水火。沉吟片刻，他还是点点头说：“老马，你带二百人跟十四郎在此处待命，等我们消息。”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激战童福栈
